青島80後入殮師:入行十年 不敢主動和人握手

青島80後入殮師:入行十年 不敢主動和人握手

【青島新聞網獨家】

(文/崔文靜 圖/寧冠宇)

這雙手,能擔起200多斤重的棺材;也會蘸一點腮紅,輕輕拍在逝者的面頰。

這雙手,毫不遲疑救活心臟病突發昏迷的路人;也會7年如一日,開車2個半小時,去給山區孩子上一節免費足球課。

這雙手的主人叫畢藝,他做著一份神祕、崇高而又不太能被常人接受的工作——入殮師,卻在與死神的一次次近距離接觸中,幹出了“信仰”;也在看淡生死後,愛上了為別人做點事的快樂。

入殮師,這個為不少人避諱的職業,有哪些不為人知的故事?生活中的他們,又有著怎樣截然不同的面貌?今天,讓我們跟隨80後青島小哥畢藝,走進他的世界。

青島80後入殮師:入行十年 不敢主動和人握手

苦痛難言——給親朋送行,手哆嗦得拿不住化妝刷

10年前,25歲的畢藝成了青島市殯儀館的一線工作人員,抬棺、化妝、火化,3項工作輪著幹,天天圍著遺體轉。

“挑戰最大的是化妝”,也就是修飾遺容。遺體什麼樣的都有,有的被車碾過,頭部凹陷、四肢不全;有的死後十幾天才發現,散著惡臭。

而入殮師們,需要把斷裂處縫起來,拿“脫脂棉”一點點擦拭乾淨,再穿上衣服、化好妝。

“幹我們這一行,都是吐過來的。有些遺體味道特別大,現在適應了,剛做時,嘔吐是常有的事兒。”

畢藝初入行時,每天下班都要衝好久的澡,打很多遍沐浴露,總覺得腐臭味洗不掉;第一次給遺體化妝,頭皮是麻的,貼著牆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不時恍惚,和女朋友逛街,一牽手,打個哆嗦,“啊!熱乎!下班了!”

那些日子,畢藝每天上班就像噩夢一樣,因驚嚇和噁心,氣提到嗓子眼;別說是吃肉,看到雞腿都想吐;賓館的白色被褥讓他發怵,平躺、手放在肚子上的睡姿讓他起雞皮疙瘩。三個月後,畢藝挺過了恐懼期,不少同期入職的同事受不了,調離了崗位。

工作的恐懼是克服了,但有個畏懼卻在他心頭越積越深——給親朋送行。

這畏懼開始於6年前,給去世的三叔化妝。

畢藝不知道妝是怎麼化完的。

只記得,面頰、脖子、襯衣全是溼的,淚水混著汗水雨一般地往下淌。儘管一再控制情緒,但每過十來秒,他就要擦把淚,“眼淚不能滴在棺上,不吉利。”

那天,畢藝的手不聽使喚,抖個不停,化妝刷一次次從手中掉下來。

看至親離世,已是痛不欲生。再親手修飾遺容,那種痛,就像是拼命往流血的傷口上撒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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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痛難言——不能說的職業:不敢主動和人握手

畢藝五歲的女兒,至今不知道爸爸是做什麼的。

“告訴她爸爸和死人打交道嗎?開不了口。”畢藝的父母也從事殯葬工作,他還記得自己上小學時填表,父母職業一欄,永遠空著。

這份工作,讓畢藝一次次尷尬。

給姥爺陪床,臨床一大爺特喜歡他,一再問工作單位,問得躲不過去了,畢藝回在殯儀館,大爺臉色一沉,再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畢藝從不主動和人握手,“人家聽說我幹殯葬,手僵在那,握也不是,不握也不是,”他苦笑,“遞根菸都不接。”

誰家有病人,畢藝是從不敢去探望的;春節,除了幾家關係特好的親朋,統統不去拜年,全由妻子代勞;平時,他也幾乎不去別人家做客,哪怕到了樓下,喊朋友下來坐車裡聊,也絕不進門。

“我們在單位吃個飯,都得運動一下。”畢藝說,外賣小哥在殯儀館大門外就停下了,不敢進;有幾次打車來殯儀館,司機拒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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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使者——哪怕是殺人犯,也要讓他乾乾淨淨上路

歧視、排斥、誤解,箇中心酸,無需多言。但就是這樣一份不被看好的職業,畢藝卻幹出了“信仰”。

死亡這條路上,既無老少,也無貧富。上至百歲老人,下到懷中嬰兒;不論達官顯貴,還是路邊乞丐。到了生命的終點,都是一首哀樂放,一口棺材躺,一盒骨灰留。

“世間的最後一程了,得走得體面、安詳。”心懷敬畏把每一位經手的亡人打扮得儘可能漂亮,讓他們有尊嚴地走完人生最後一程,是畢藝的信仰。“即使你是殺人犯,我也把你收拾得乾乾淨淨上路。”

信仰在,工作就自然有心,也肯付出時間。

為了修飾好一位19樓墜亡的老太太,他情願花上四個小時。頭髮被血糊在一起,畢藝拿“脫脂棉”蘸著酒精一遍遍地擦,直到看不出任何血跡,然後把頭髮一縷縷梳順,梳成生前常扎的髮髻。

化完妝,家屬一句“真跟睡覺一樣”,是畢藝最喜歡聽到的。

人死不能復生,減輕親友痛苦的方式之一,是儘量讓亡人走得體面。這是畢藝給逝者家屬,也是給自己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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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使者——不做地攤貨

畢藝服務過的好多家屬,和他成了朋友。

賣雜貨的給袋花生,開小店的送箱特產,甚至還有老總讓他去工作。紅包畢藝一律上交,“心意咱領,小東西人家硬要給,收收也行,但大的,堅決不要。”

有些家屬朝他發脾氣,畢藝毫無怨言,依然把遺體收拾得乾淨利索,家屬們常和他陪不是。

為啥被人感激?用畢藝的話說,“咱提供的是全流程服務,不做地攤貨。”

輪到他抬棺,按要求,只需抬好,別的不用管。但畢藝從不,需要什麼證明?到哪簽字?他必告訴家屬,若是不忙,還會親自幫辦。

棺材放進冷庫前,他總會提醒家屬確認,遺體頭有沒有歪,嘴是否合上,眼睛有沒有閉好。

“別人啥態度不關遺體的事兒!咱得講究,死者為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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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淡生死——7年義務支教,老人病重也不落

“人生平等嗎?反正到我這平等,名譽錢財都是身外物。”

和死亡接觸了10年,畢藝對死的態度,由恐懼變成了敬畏。

死亡,無法避免。與其畏懼死,不如把每天過得精彩些。

“人這一輩子總要做點不一樣的事,才不枉走這一遭。”畢藝心中的不一樣,是助人。

2012年,他和妻子何靜,成了濰坊馬耳山艾東小學的支教老師,每週四下午給孩子們免費上足球課。

只要不是大雪封路,他從不落下。爺爺病重期間,他也照去不誤。上個24小時的班,早上7點下班,回家眯一會,11點多他仍舊開上2個半小時的車,去給孩子們上課。

“有那麼一群孩子喜歡你,需要你,是件多幸福的事。”直到現在,依然有人質疑畢藝是在作秀,他一笑而過,“作就作唄,這秀哥作得快樂。”

沒有人因為給予而變得貧窮。奉獻,受益的不只是別人,更是自己。

畢藝說:“哪怕一老太太把鋼鏰掉在了地上,你彎腰幫她撿起來,你倆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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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淡生死——殯儀館救了一條命

哪裡需要哪裡去,能搭手時就搭手:這是畢藝的原則。

去年,他還在殯儀館救了個老太太。

老太太60歲左右,家裡老人去世,激動得犯了心臟病,一下暈了過去。畢藝和同事恰巧路過,他學過急救知識,“我去看看。”說著,畢藝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不一會兒把老人救了過來。

人醒了,救護車到了,他,轉身走了。

同事:剛才要是救不過來,你攤上事兒可咋辦?

畢藝:哦,是哈,我沒想。

記者:再碰到,還救嗎?

畢藝:救。那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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