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攀巖》裡那塊石頭,緣何成為攀巖界的宇宙中心?

奧斯卡獲獎紀錄片《徒手攀巖》(Free Solo)的“出圈”效應仍在繼續。它帶來的一個有趣的現象是,以往只在攀巖圈內受到關注的巖場、巖壁和路線信息,如今成了一般觀影者,甚至戶外絕緣體人士的熱議話題。

電話的另一端,定居美國灣區的攀巖愛好者王磊(笨笨)說,因為這部紀錄片的關係,硅谷“碼農”們,十個有七八個知道了酋長巖的存在。他工作的辦公室裡就有不少擁躉。他還向我透露了一個信息,“美國有三億人口,六百萬攀巖人口,《徒手攀巖》得獎後,至少有一億人認識了酋長巖,並且覺得它是個又酷又好玩的地方。”

《徒手攀巖》裡那塊石頭,緣何成為攀巖界的宇宙中心?

《徒手攀巖》劇照。本文圖片除署名外均為被訪者提供

最挑戰、最友善的大巖壁?

酋長巖成名已久,早於亞歷克斯·漢諾爾德直面死神展示他的“巖壁芭蕾”技巧的半個世紀前,這裡已被視為攀巖宇宙的中心。酋長巖還有許多令人敬畏的別稱,足以說明其在攀巖界的地位,譬如,“最不可能被攀登的巨石”。

當一個人開車經過優勝美地國家公園旁邊的公路,遠眺這塊巨石,很可能會浮想聯翩,想到盤古用一把斧頭劈開天地的傳說。在它的東南面和西南面,是高差1100米、幾近垂直的大巖壁,巖面平展光潔,就像是被利斧削過一樣。看起來既高不可攀,又引人躍躍欲試。

除了“世界上最大的單體花崗岩巨石”這個天然造化的物理特性之外,酋長巖還具備其他一系列足以被送上神壇的優點。旅美攀巖好手、暢銷書作家易思婷提及以下幾點:

一,酋長巖所在區域的絕對海拔不高,攀登者無需接受高海拔適應性訓練;二,春秋季節至少有四個月的可攀登時間,氣候舒適,陽光充足;三,交通方便;四,優勝美地的救援服務數一數二;五,路線資料豐富。

“不管一個人是想要挑戰酋長巖,還是隻是來看上一眼,都很容易實現。坐飛機到舊金山,開個車四個小時就到了。停好車,帶上裝備,走個五分鐘,就能來到巖壁跟前。比起那些藏在山區裡面需要負重走很遠的巖壁,或者需要住下來等天氣好轉,搞不好白來一趟的地方,這裡顯然是個對攀登者而言極為友善的目的地。”

“在偏遠山區,腳踝扭到就麻煩大了。但在這裡,如果出了問題,也不至於太過擔心,國家公園會派出直升機進行搜救。”她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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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望酋長巖。Jimmy Chin 圖

易思婷早在十年前已經考取了美國領導學校(NOLS)的攀巖講師資格,她基於個人經歷寫的旅行書和攀巖基礎教學書,為國內的攀巖新丁們捎去了很多啟發。2014年春季和同年秋季,易思婷以傳統攀登方式挑戰了酋長巖著名的The Nose和Salathe Wall線路,之後她亦在個人網站(www.chickfromtaiwan.com)中講述了兩段攀爬經歷遇到的技術難點和心理障礙。

整個酋長巖的大巖壁線路總數多達上百條,如果按照攀登風格加以區分的話,大致可以分為兩種——純器械攀登式,混合器械攀登與自由攀登式。

易思婷上過的兩條線路,The Nose和Salathe Wall均為混合線路,難度等級為5.14和5.13b,而類似程度的,可以留給攀登好手們挑戰的線路還有Zodiac、Golden Gate、Magic Mushroom、Freerider等等。《徒手攀巖》里亞歷克斯·漢諾爾德爬過的Freerider實際上是較為簡單的一條,難度5.12d。一般自由攀登者想要挑戰酋長巖,通常都會從它開始。

按照易思婷的解釋,酋長巖對於攀登者整體實力的要求是很高的,其中,難度係數標記為5.13和5.14的線路,可以說是為那些專家級水準的攀登者而設的。Freerider雖說相對簡單,但也只是相對於酋長巖其他適合自由攀登的線路而言。它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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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思婷在攀爬The Nose線路的途中

《徒手攀巖》裡那塊石頭,緣何成為攀巖界的宇宙中心?

對攀巖者而言超有名的一棵樹,它標示著The Nose的終點。

“一般運動員想要攀爬這樣的線路會很受挫。它對技巧、耐力有要求,更重要的是,它對攀登者心理層面也有很高要求。所以,如果我們只看紀錄片里亞歷克斯走過的線路,只看它的難度係數,恐怕就無法理解他所作的事,背後有多麼大的革命性意義。”

“我自己兩次攀登酋長巖採用的是傳統方式,拖吊了裝備在巖壁上過夜。我沒有辦法像亞歷克斯那麼厲害,那麼快。面對那麼長的路線,大多數攀登者都會選擇在路線上過夜,帶著水和食物往上爬。” 易思婷解釋說。

通往世界級巖場之路

酋長巖的首攀出現在1958年,由Warren Harding領隊以喜馬拉雅式攀登沿著西南面和東南面巖壁的交會線到達頂峰,於是有了名噪一時的The Nose線路。三年後,Royal Robbins領隊的隊伍首攀Salathe Wall,這是酋長巖早期歷史上最著名的兩個事件。

到了1979年,Ray Jardine和Bill Price以自由攀登方式挑戰了酋長巖的非主幹線路,新的時代正式到來。1988年,Todd Skinner和搭檔Paul Piana拿下了Salathe Wall,1993年,女性攀巖探險家Lynn Hill成為The Nose自由攀登的第一人。這塊巨石也因上述幾場劃時代的攀登而成為全球攀巖者心目中的麥加。

在硅谷從事IT行業王磊,也是發燒友。剛來美國的第一年,他經常開著小車或房車去優勝美地轉悠,也爬過The Nose線路。在他的字典裡,酋長巖就是一個朝聖地。“旺季的時候,這裡幾乎全是職業玩家,你在大巖壁上遇到的攀巖者,有80%來自世界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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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磊在酋長巖The Nose。

他還回憶說,2011年的時候,自己朋友拍過一張照片,照片裡有20多組人(即至少六七十人)都在玩大巖壁。下面的短線有兩百人上上下下,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王磊認為,酋長巖現今的地位實至名歸,不存在過譽一說。原因說來也簡單,放眼全球,再難找到尺寸相近的巨石。

他用巴基斯坦的川口塔和加拿大巴芬島的阿斯加德作例子來解釋。類似的大巖壁或許能找到兩處或者三處,但它們的線路總數絕對不會有那麼多,而且通常難以到達。比如,川口塔,攀巖者需要徒步一週時間才能來到巖壁腳下。而巴芬島,路上花費的時間同樣需要以一週為單位計算。酋長巖不論體積、高度,攀登風格的兼容度,都比另外兩個的選擇更好。

優勝美地作為一個世界級巖場,實際上是幾代攀登者不斷開發線路,用半個世紀鋪墊換回來的口碑。“中國巖場的資源很好,但我們的攀巖人口很少,時間也短。背後還涉及到文化差異的問題。”

他認為,酋長巖之所以成為攀巖聖地,與美國國家公園制度所代表的一種鼓勵人們與自然交流的價值觀有重要關係。“這種文化背景會鼓勵你從事各種各樣的戶外運動,反過來說,在中國很多地方,你可能會感受到地方政府對於攀巖群體並不那麼友好,甚至有的已經在考慮拆除已有的攀巖設施,為的是為了減少滑墜與人員傷亡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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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勝美地國家公園一隅。National Parks圖

王磊還提到,但凡有資格被稱為“世界級巖場”的攀巖地標,首先應當有一千條以上的線路。就這個數量級而言,廣西的陽朔、馬山都做得不錯。不同的是,陽朔的名氣很大,但風格傾向於生活化,與泰國甲米比較接近。“陽朔的攀巖者會在掛在巖壁上聊電話、發微信,巖壁上就有Wifi信號,但大家不會帶著朝聖的心情來這裡,如果想要得到遠征和探險的快感,還是會去川口塔。”

幾年前,王磊在白河石城鎮的村裡見到“嚴禁賭博,嚴禁販毒,嚴禁賣淫嫖娼和攀巖”的標語。他一度覺得攀巖文化就這樣被扼殺了,很是可惜。好在,最近幾年,廣西柳城縣馬山鎮政府在打造攀巖體育特色小鎮過程中推行的一系列舉措收效顯著,讓人又看到了曙光。

“馬山的攀巖小鎮用包吃包住、發補助的方式,吸引了國內外一大批願意打前鋒、開發路線的攀登者。這些人只用了三四年時間就開發出幾千條線路,現在國內巖友逢年過節都會飛過去玩攀巖。”

說到未來,也許馬山不一定能成為“中國的優勝美地”,但它作為一個世界級巖場的前景卻依然值得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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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秋,攀巖世界冠軍、中國國家攀巖隊隊長鍾齊鑫在馬山三甲屯進行自然巖壁開線活動。馬山縣廣播電視臺 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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