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連續三天的艱苦鏖戰,歐盟28國領導人日前終於就數個歐盟下屆領導職位人選達成一致。新領導層人選名單艱難出爐,看似平衡,但歐盟內部反對聲不絕於耳,名單能否最終過歐洲議會這一關仍有待觀察。而這一過程本身,也凸顯了歐盟內部的矛盾和分歧已經難以掩飾。

從結果看,德國拿到了最重要的歐委會主席一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幹事、法國前財長拉加德女士當上了手握金融大權的歐洲央行行長;來自小國比利時的現任首相米歇爾擬任歐洲理事會主席,其來自目前歐洲議會第三大的自由民主黨團;出任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級代表的伯雷裡則來自南歐的西班牙。與此同時,意大利的前明星記者薩索利3日當選歐洲議會新一屆議長。正可謂是“一家歡喜一家愁”,有人得意就一定有人失意,歐盟這個一體化程度最高的主權成員國共同體更是如此。歐盟的現實決定了這些人選的出爐只能是各方博弈最終妥協的結果,換言之,更像是一場權力的遊戲。

但今年的情況與以往比有著很大不同。一方面,後危機時代的歐盟雖挺過了債務難關,但經濟復甦尚差強人意,而由危機引發的社會問題層出不窮,擺在歐盟面前的內外麻煩著實不少;另一方面,民粹主義盛行導致政治進一步碎片化,原有的政黨力量分化重組,歐盟及其成員國的政治格局已經發生重大變化。今年5月底剛剛舉行的歐洲議會選舉結果已經表明,雖然民粹主義政黨在一片“喊打”聲中作為有限,但歐洲社會和民意的分化依然是不爭的事實。而此次圍繞歐盟主要機構領導人選博弈如此激烈恰恰就是這一困境的真實寫照。

首先,法德之間的爭鬥越來越明顯。法德一直以來都是歐洲一體化的核心和發動機,在很大程度上主導了一體化的方向。以往,法國更像是一名“政治旗手”,很多時候都是法國提出建議後與德國協商,然後在歐盟內共同進行推動。而歐債危機大大增強了德國的地位,德國由此成為歐盟事實上的領導者。但難民危機卻讓默克爾飽受指責,德國的領導作用也因此遭到質疑。與此同時,法國的馬克龍則異軍突起,儼然成為歐洲一體化的新代言人。

馬克龍憑藉自己領軍的自由民主黨團在歐洲議會裡成了“關鍵少數”,阻擊了德國最初提出的歐委會主席人選。當然,法德之間的爭鬥並非僅是如此。法國公開反對德國與俄羅斯搞“北溪-2”工程,甚至不惜在歐盟內推動相關能源規則的修改;而德國對法國提出的歐元區改革表面上贊同,實則支持有限;德國對馬克龍提出的“歐洲軍”設想並不感冒。

其次,除了法德之間,事實上近些年歐盟內部的分化日益明顯:北部債權國與南部債務國之間矛盾加大;西部“老歐洲”與中東歐新成員國之間的裂痕也在加深,波蘭、匈牙利被視為歐盟中的“反叛”。在此次歐盟機構中,東歐國家就沒有分到“蛋糕”,也反映出它們在歐盟內話語權實際下降了。

當然,許多問題都是逐漸積累產生,隨後在外部環境的刺激下集中顯現和爆發出來。加之一體化走到現在制度紅利逐漸減少,再往下走都是代價大、矛盾大、分歧大的“硬骨頭”,各成員國不得不更為現實地考慮問題,利己情緒的上升自然導致權力爭奪的加劇。

第三,面對錯綜複雜的國際環境,歐盟恰恰更需要以一個聲音說話,才能在大國競爭中取得有利位置。美國固然是歐盟最重要的盟友,但其單邊主義行徑明顯有違歐盟視為根本的多邊主義。不斷揮舞關稅大棒,更旗幟鮮明地支持英國脫歐,甚至不惜犧牲盟友利益來成全自己,美國這些行為都是在挑戰歐盟的底線,新的歐盟機構領導人面臨的仍然是一個“比敵人還差的朋友”。

歐盟對俄羅斯仍有安全上的憂慮,因烏克蘭問題還在相互制裁,但作為鄰居保持長期敵對,顯然不符合雙方的利益,而如何緩和關係實在難度不小。中國是歐盟最大的進口國和第二大出口市場,可以說是歐盟推動經濟增長的重要外部助力,而且中歐沒有地緣衝突,諸多理念有相近之處。但近年來雙方關係中的競爭面在上升,如何處理好與中國的競合關係,也是歐盟這些新領導人迫切需要面對的問題。

簡言之,歐盟在面對這些複雜問題時揹負了太多其他的東西。既要考慮到大國之間的平衡,又要考慮大小國家之間的平衡,南北的平衡和東西的平衡,甚至還要考慮男女的平衡。歐洲一體化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大創舉,但高度一體化的同時如何消除利益差異同樣也是一大難題。當然,人們還是可以看到一些積極的東西。這一屆歐盟主要機構領導人仍然堅持“歐洲主義”,在未來仍將繼續推動一體化前行。畢竟同處在面臨內外困境的歐盟大船上,團結或許解決不了所有難題,但不團結肯定解決不了任何難題。(作者是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歐洲所副所長、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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