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到付款，99元。”當快遞員把這樣一份寄件地址、姓名、聯繫方式全部吻合的包裹遞到你面前時，你會怎麼做？近期，南京警方破獲一起以“貨到付款”為手段，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實施精準詐騙，涉案金額高達1200萬元的詐騙案件。專案民警遠赴河南鄭州抓獲涉案嫌疑人13名，其中6人系某快遞公司員工，揭開了這塊由寄遞業行業“頑疾”導致的犯罪“黑幕”。
揚子晚報/揚眼記者 梅建明 通訊員 寧公宣
騙局敗露
六旬大媽一“較真”
意外掀開新型犯罪團伙面紗
7月23日一大早，南京市民劉大媽走進南京市公安局鼓樓公安分局漢中門派出所報警。原來，前一天她去買菜時，女兒替她簽收了一份99元的貨到付款快遞。“我閨女看姓名、住址、電話全是對的，想都沒想就把錢付了。可我最近根本沒有網購，打開一看是個太陽能壁燈，最多就值十幾元錢，這不明擺著被騙了嗎？”劉大媽說，她按快遞單上的寄件方電話撥打過去，始終沒有人接聽，更別提退貨退款了。
“本來家裡人都勸我算了，不到一百塊錢的事，自認倒黴吧，可我想了一夜也想不通，這些人是怎麼知道我的個人信息的？是不是有很多像我一樣的人也上當受騙了？99元是不多，沒了就沒了，可如果大家都不報警，這些騙子就任由他們逍遙法外？”劉大媽說。而她的疑問和較真撥動了民警們的敏銳神經，精準的個人信息、小額普遍撒網、貨值不對等的商品……這些網絡犯罪的特徵化標籤全部指向新型詐騙犯罪。
接到報案後，南京市公安局黨委高度重視，南京市公安局網安支隊抽調精幹警力會同鼓樓公安分局組成專案組，開展案件偵破工作。專案民警根據快遞單上的寄件地址奔赴河南鄭州展開調查。
案情驚人
快遞內鬼和不法電商沆瀣一氣
竟把公司電腦搬來竊取公民信息
經查，鄭州某科技公司法人鄭某早些年一直從事電商推廣業務，並通過知名網絡平臺的“推送和植入”推廣公司產品。鄭某苦心鑽營，一次與長期合作而熟識的快遞業務員劉某、衛某閒談時，忽然計上心來。
“你們快遞公司內部系統不是能查到所有客戶信息嗎？你提供給我，我按照貨到付款的方式廣撒網，這樣我能省掉廣告運營的成本，你的發件量上去了，績效工資不就來了？賺到的錢我年底再分你5個點。”鄭某跟快遞員如此商量道。
雙方一拍即合，在“雙贏”利益的驅使下，形成了一條由鄭某供貨物、劉某偷數據、衛某做售後、駱某幹苦力的分工明確、各展所長、縝密細緻的犯罪鏈條。
因劉某是快遞業務員組長，操作公司系統駕輕就熟，他先後取得了3位營業部經理的密鑰，在他們聽之任之的縱容下竊取客戶數據。衛某性格怯懦、靦腆，售後安撫工作由他負責再合適不過。駱某則主要負責從鄭某公司倉庫取貨。令民警感到震驚的是，整個作案過程三分之二的步驟竟然都是由快遞公司完成。
因為越做越順手，也因為發貨量巨大，平均每日發貨5000件。最後，三人竟然猖狂到讓劉某把安裝有公司內部系統的電腦搬到了鄭某的辦公室，直接導入會計的發貨名目，生成的快遞單就像流水一樣，上百米長。駱某直接把快遞公司的貨車開到了鄭某的倉庫，僱用十幾名小工一起找貨、分裝、包裝、貼單、掃描。衛某精準把握受害人心理，一千人中也就能遇上一個較真難纏的，萬一受害人到當地快遞投遞點要說法，實在搪塞不過去時就私下與派件員協商退款。
警方揭祕
嫌犯對受害人心理拿捏得非常精準
一張快遞單隱藏三重障眼法
據辦案民警介紹，今年6月份，劉某、衛某、駱某僅從所在快遞公司就獲得與發件量掛鉤的績效工資人均超5萬元。那麼，劉某竊取用戶數據，公司難道沒有任何監管和預警嗎？警方稱，這是因為寄遞業存在一個“頑疾”。
原來，該快遞公司在全國有很多分部，每個分部在發件量上都有競爭。為了在績效排名中拔得頭籌，各分部都會使出渾身解數，這也是為什麼劉某的3位部門經理都對其犯罪行為包庇縱容的原因所在。對此，該快遞公司有關負責人表示：“這種行業頑疾並不是我們快遞公司一家存在，但我們會大力配合警方，揪出企業的內鬼，並進行自查。以後我們會引以為戒，倒逼監管整改，避免寄遞行業淪陷成為網絡犯罪的重災區。”
“犯罪嫌疑人將受害人心理拿捏得非常精準，這一張快遞單上就隱藏了三重障眼法，也精準地戳中了當下消費者維權的難與痛。”南京市公安局網安支隊駐鼓樓區大隊大隊長蔣廣東介紹稱，這種詐騙也有自己的“模式”。
狐假虎威的第一重障眼法——發貨人姓名：虛構的，這個不用過多解釋，因為作為受害人來說根本無從查證一個名字的真偽。但是“敢留下姓名”本身就是一種對真實性的強大心理暗示。
兵不厭詐的第二重障眼法——發貨人電話：這個號碼看上去是固定電話，實際上是移動通訊終端，也就是早些年廣泛使用，如今已被淘汰的“小靈通”。受害人在撥打這個電話時，基本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而嫌疑人之所以不乾脆填個空號就是為了迷惑受害人，因為如果是空號，受害人會當即反應過來被騙了從而選擇報警。只有當遇到同一個號碼一天之中反覆撥打時，電話才會被接通。嫌疑人為安撫受害人情緒，以防其醒悟過來而報警便會以發錯貨、可退貨等各種託詞施緩兵之計。
聲東擊西的第三重障眼法——發貨地址：根據專案組的調查，嫌疑人在快遞單上所留的地址是一個科技產業園，而真實的嫌疑人地址其實就在這個產業園隔壁。之所以這樣設置有如下原因，一是產業園本身具有迷惑性，看起來像是一家正規公司所在地；二是大隱隱於市，這個產業園佔地十幾畝，地址上並沒有註明哪一個片區，所以如果只按照這個地址是根本無法投遞的。
不過，“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獵人的眼睛”，這個犯罪團伙最終被南京警方偵破，13名嫌疑人落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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