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蘇格拉的門徒，發表已經原作者同意，未經原作者許可，謝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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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應是一個G家最黑暗的時光，殖民者、軍閥、封建統治者，各 據一方。
將國土寸寸割裂，民不聊生。
先生在學堂教書，白色的圍巾，灰色的長衫，文弱秀氣，又有那麼點剛正不阿的氣質。
混混沒有父母，在街頭流浪，吃百家飯長大。
那年冬天極冷，戰事頻發，小鎮亂世苟生。
混混又冷又餓，溜到先生家裡偷吃的，被先生撞見。
燭火盈盈，先生眉眼溫和，他遞過一個饅頭，說，吃吧，我燒點熱茶給你，天冷，驅驅寒。
大半年的時間裡，那是混混吃上的第一口熱飯。
自那以後，混混成了先生家的常客。
先生說，你若願意便常來，我薪水微薄，一口吃的總還給得起，我可以教你識字，你也能找些活計做，不必餓肚子。
先生握著混混的手教他寫字，先生的手細長白淨，混混的皮膚粗糙，但關節精緻。
兩隻同樣修長的手握在一起，格外好看。
先生懂得很多，他告訴混混，什麼是民主，什麼是自強。
他教給混混的第一個字是“愛”，第二個字是“國”
混混問他，先生，愛到底是什麼？
先生說，愛是誓死守護，愛是榮辱與共。混混聽不懂
先生摸摸他的頭說，愛是見到一個人便心生歡喜。
這句混混聽懂了，笑著說，那我一定是愛上先生了，我見到先生，就滿心歡喜。
先生先是一愣，繼而笑了，毛頭小子的無心之言，不能當真
先生的生日在春天，混混用做苦力掙來的第一份工錢，給先生買了一盒核桃酥。
先生拿起一塊喂到混混嘴裡，笑著說，你沒有父母，必然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今天就算是我們兩個人的生日吧
混混說，我聽說過生日都要許願的，先生可有願望？
先生看著窗外漫長的夜，聲音變得低沉，他說，惟願山河重整，浴火新生，自強於天地之間，再不受任何欺辱
他說，惟願，我輩自強不息。
混混聽不懂，但他覺得，那一瞬間先生的身影格外高大，恍若山脈。
七月，戰爭全面爆發，山河焦土。
敵人對小鎮發起了空襲，逃難的人亂成一團。
混混和先生失散在人流裡，眼看著彼此的身影在混亂中消失。
混混逢人便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白色的圍巾，灰色的長衫，眼睛很好看。
有人搭話，可還有別的特徵？
混混想了想，說，他愛國，非常愛
搭話的人笑了，愛國的都去參軍了！
於是混混也去參了軍。
混混聰明，很多東西一學就會，從士兵到班長再到排長，戰爭打到第六年，混混已經是團長。
混混從未放棄尋找先生，混混從未忘記他的先生，可那樣的歲月，一次失散便是永別
混混當兵到第三年時，路過一個村莊。
剛剛被敵人掃蕩過的村中，三百多人，無一倖免。
混混在成山的屍骸中，看到了他的先生，白色的圍巾，灰色的長衫。
混混血紅的眼睛裡掉出一滴淚，唯一的一滴，極冷的一滴。
自那以後，混混再未哭過，他將赤紅的旗幟插遍每一個行軍而過的地方，看著它們烈烈飛揚，看著他們燃遍山河
先生，你看見了嗎？
你說，愛是榮辱與共，你說，愛是誓死守護。我做到了，可是讓我心生歡喜的人，又在哪？
後來，新的國家成立，混混病逝在海邊的療養院，享年八十歲。
彌留之際，護工守在一邊，輕聲道，首長可有遺願？
混混渾濁的眼睛裡綻放出星火般的光，他說，惟願山河重整，浴火新生，自強於天地之間，再不受任何欺辱
我本沒有信仰，也不懂什麼是家國，我只是愛你，以你之願為願，以你的信仰為信仰。
你不在了，這條路，我來替你走下去
黃泉之下，再見你，笑著遞上軍功章
你看，這山河，我幫你守著呢
惟願，山河重整，浴火新生，惟願，我輩自強不息。
本文轉自蘇格拉的門徒，發表已經原作者同意，未經原作者許可，謝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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