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呱呱墜地開始，大概我媽就喜歡上了打麻將，從此以後，麻將變貫穿她的一生，順帶著綁架了我們所有人的人生。
01
以前發生的事已經忘了一大半，只記得個大概。
我爸是個木匠，在我上小學的時候他還在在廠子裡上班，家裡光景過得還算不錯，雖然算不上富裕，但是家裡也不愁吃穿，家裡就我和姐姐兩個女孩，不用給兒子掙家業，所以我媽的日子一向都是很悠閒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就迷上了打麻將。早上一吃完飯，她收拾完碗筷就出去了，當時沒有電話，只能挨家挨戶的叫人。
“快點來啊，秀英，三缺一，就差你了。”“不行啊，今天家裡沒人，孩子上學回來我得做飯。”“咱們就打一會兒，到中午就散場，不耽誤你做飯，快點過來吧，就等你了。”終於湊夠了四個人，麻將桌一擺，只聽嘩啦啦的搓牌聲，這就開始他們一天的營生了。兩耳不聞家中事，一心只在麻將上。什麼給孩子做飯，早就拋到腦後面了。所以小時候，我跟我姐真是沒少捱餓，每次沒飯吃的時候，家裡找不到我媽，她準在那“壘長城”呢。
如果贏了牌，她會高興地從攥著厚厚的一沓錢的手裡抽出一張5元的給我姐，說一句：領著二妮，去買方便麵吃吧。然後我跟我姐就高興的拿著錢去買吃的了。如果她輸了錢，你找到她，準沒有好臉色，一臉不耐煩的說：別哼哼了，好牌也讓你們哼哼沒了。我跟我姐只能在那餓著肚子等著。我姐是個急脾氣，有一次我們在鄰居家等了好久，我媽就是不回去，她直接上去把麻將給他們掀了。結果當然是遭到我媽的謾罵和一頓毒打。
記得我還沒上小學的時候，我從外面玩回來，家裡去了很多鄰居，我爸也是氣呼呼的，原來我媽打麻將輸了好幾百塊錢，當時幾百塊錢可真的很值錢，對於我們這種小家小戶可能就是小半年的口糧。我爸辛辛苦苦掙得錢就這麼被輸掉了，能不生氣嗎，不知道是說了狠話還是動了手，我媽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去我老姨家了。鄰居就勸我爸：趕緊買點東西把她叫回來吧，兩口子床頭打架床尾和，這次輸了這麼多，她以後肯定就不敢再打了。我爸也是個老實人，不是氣急敗壞，絕不會跟誰吵吵的。最後只好屁顛屁顛拎著香蕉去我老姨家說好話把我媽叫了回來。
可能這一次助長了我媽的囂張氣焰，以為輸多少都會被原諒，更加肆無忌憚了。
02
上了初中，住校了，以為住校以後，媽媽會改善一些，起碼在我每星期回家的時候她能在家給我做兩天好吃的，在家好好陪陪我，體貼一下我學校的生活。可是她沒有，照舊像以前一樣，一早出門，很晚才回來。更可惡的是，竟然把場子搬到了家裡，熱熱鬧鬧一大堆人聚在我家那個兩件瓦房裡，真的是煩透了。在一邊認真寫作業的我顯得那麼格格不入，然而旁邊還會有人在誇獎你：看看人家二妮，多肯學習，家裡打著麻將都不耽誤人家學習。我表面笑嘻嘻，心裡媽賣批，多想這幫人趕緊從我家裡消失。
以後的週末便一直伴隨著麻將聲，不管是在別人眼中多麼緊張的初三，殘酷的高三，在我媽眼中最重要的是她的麻將，可能以為我也習慣了這種生活，但其實一直以來我都耿耿於懷。多麼希望她能像別人媽媽一樣，在我不能回家的週末提著一箱牛奶站在教學樓下等我，可是她會跟你說：家裡沒有錢。但是去打麻將的時候她都會把爸爸偷偷藏在櫃子裡的錢抽出來幾張裝進自己的兜裡，然後朝著躺在沙發上睡午覺的爸爸說一句：我出去了。這一句就意味著她又去打麻將了。
03
畢了業上了班，就很少再管家裡的事。跟家裡的交集大概就是每週打個電話問候下他們的身體怎麼樣，家裡有沒有什麼事，過年過節的時候帶著一堆東西回家。就在去年，正在上班的我，突然接到家裡電話，我爸半夜高血壓上來差點腦梗塞，幸虧醫院救護車來的及時，搶救的及時，血管疏通開了。到醫院的時候，看著渾身上下插著管子的爸爸，心裡難受極了。雖然人搶救過來了，血壓降下來了，但是右邊半個身子動不了，以後可能都不能幹活了。一下子倒了下來，他自己都接受不了，有人來看他，他看到人家就想哭，我們只能一遍遍安慰他：慢慢會好的。
按照醫生的囑咐每天堅持給他做按摩，半個多月後終於可以攙著他下床了。白天輸液，晚上能動的時候就帶他去樓道里練走路。
後來姐姐回家拿換洗的衣服，碰到了鄰居，鄰居跟她說，我爸發病的那晚上，下著雨，自己在家照看我姐的兩個孩子，忘了吃降壓藥，我媽打麻將打到半夜才回去。姐姐一下子火就上來了。回到醫院與我媽爭執，我媽哭了，可能她心裡也很後悔。我們以為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碰麻將了。起碼不會再這麼上癮了。
可能因為我爸這次生病，讓她長了記性，也可能因為去年我姥爺重病，她三天兩頭的去伺候，那段日子真的沒時間去了。去年終於過了個消停的冬天。
04
今年夏天媽媽查出了子宮瘤，子宮裡長滿了大大小小的瘤子，只能切除子宮。手術中，醫生中途突然出來，說瘤子太多了，已經長到了左卵巢了，讓我下決定是切除還是留著，留著的話可能會復發，復發的話可能會更嚴重，我當時感覺真是特別無助，我姐手術的時候沒能回來，我爸自從得了病之後行動不方便說話也不是很清楚，只有我還有我舅舅在，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舅舅說：聽醫生的切除吧。當時真害怕手術出現什麼意外。
手術後我媽疼的死去活來，我和我姨在病床邊耐心的伺候著，沒日沒夜的熬著。歲月就是這麼無情，讓我們一次次接受考驗。眼淚是沒用的，出了事，只能自己勇敢面對。
有時候真的不求什麼大富大貴，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可是，我媽病好了之後，打麻將的老毛病又犯了，又開始沒日沒夜的打麻將了。前幾天晚上下班回去，姐姐給我打過來電話，說：咱媽從中午出去打麻將，現在還沒回去，電話也打不通，晚上都沒回去吃飯。聽得出，她很著急，為這個家著急。她掛了電話，我一遍遍撥打我媽的手機號，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到晚上十點，我發了微信給我姐，問問有沒有打麻將家的電話，後來終於聯繫上了，我媽真的在那裡。而那天晚上她又打到12點才回去。
真的是無語了。。。。。
我勸她能不能晚上不要再出去打麻將了，萬一我爸再出點什麼事，家裡沒有人你電話又打不通怎麼辦？她總是操著家長的口氣：不用你們管。我一點自由都沒有了。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做子女的錯，讓她對麻將上癮到這個地步。
有的時候真想把我媽接到身邊來，讓她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整天活在那個麻將桌上了。這一生又有什麼意義呢？可是總是有那麼多的無奈，我爸需要照顧，我姐的孩子週末需要她照看，還有家裡的各種牽絆，她真的也是很難走出來。只期盼她能身體健康，等到我們足夠有能力，帶她走出那個閉塞的小村莊，脫離那個圈子，換一種人生。
來源：簡書 作者：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