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園的早晨
沉石|文
潘家園，作為北京的一箇舊貨市場，引起我強烈的好奇和極其的重視，緣於一次出差的機會，當然，這個機會完全是創造出來的。我們出差北京的目的地是中國社科院和中國政法大學。去幹嗎？說來很是蹊蹺，也饒有趣味。
按照今年縣上的文化活動安排，我們在下半年要搞一次關於富順先賢鄭誦先的全國書法藝術研討會。而鄭老在十多歲的時候就離開富順，且後來一直沒有回來過，儘管他在書法上的造詣很深，有被譽為“章草王”，但留給家鄉可成記憶的，甚至可資仰見的實物確實沒有，有，也是極其的零散。那麼，要對鄭老的書法藝術作一次系統的有理論深度的研討，真的不知從何理起。正當大家一籌莫展之時，蒼天不負有心人，冥冥之中有照應。一個偶然的機會，讓宣傳部裡的領導與同事們獲得了一個非常有價值的信息，找到了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所原所長、研究員、博士生導師董琨先生，他是鄭老的學生，如今已年屆七十有二了，他告訴我們，他的學生，中國政法大學人文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中國政法大學藝術經紀研究中心主任、教育部全國書法研究會常務副會長孫鶴女士，此時正在準備鄭老的研討會，就由她們中心主辦，且已作了大量的前期工作，進展也非常順利。這時聯繫，真是機緣巧合，如果有必要，你們可以儘快來一趟北京，作一次富有成效的對接與磋商。
於是，我們就這樣來了，而且，落腳點就在東三環上朝陽區的一個不起眼的小賓館，一街之隔，便是名震業界而我們卻孤陋寡聞的潘家園。
董老告訴我們，對門這個潘家園，你們來了，可以安排時間過去看看，裡面很有意思。現在的外國人到中國，特別是那些有文化情懷的，他們到北京一般只做幾件事情，“登長城、吃烤鴨、遊故宮、逛潘家園”。這個潘家園能拿來和長城故宮相比，可見其文化內力與藝術價值，我們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既然如此，是應該去走走看看。
北京的初夏早晨亮得很早，四點半街上就已人聲鼎沸了，慵懶的雙眼也沒法躲避陽光的直射。按照前夜的約定，不到六點鐘，我們一行三人懷著既好奇又神聖的心理，踱過對街去。
進得潘家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成山連片的石雕，石獅、佛像、洞龕、猴像、偉人像、石刻浮雕、摩崖石窟、大小不一的各種石硯等等，像一襲長龍，更像是一個宏闊的戰場所佈下的一個個巨大的方陣，驚歎之餘不得不承認，長了眼界，腦洞大開。
因為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想在其中淘到劉炳森的書法字帖。劉炳森何許人也？祖籍天津，出生上海，1962年夏從北京藝術學院美術系中國畫山水科本科畢業，同年秋到北京故宮博物院從事古代書法繪畫的臨摹複製和研究工作，從此就再沒有離開過故宮，享年68歲。曾任北京故宮博物院研究員、中國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中國教育學會書法教育專業委員會理事長等等，其劉體隸書在國內外具有廣泛影響。說來也巧，劉炳森也曾師從鄭誦先先生，與富順也算是有著一定的淵源。而我要買他的書法，是因為我的一個兄長酷愛劉體隸書，前不久讓我無論如何要給他找到他的字帖，這不正好，潘家園是一個萬能的舊貨市場，沒有淘不到的劉炳森。於是我們很快晃過黑壓壓的石頭方陣，徑直轉戰舊書報刊市場。
實在的說，走在舊書報刊市場，算是我們找到了最好的去處。這裡人氣很旺，超出想像，那麼早的時間，怎麼就這麼多的人了，人擠人，人催人，人攆人，每一個攤位上都或站或蹲著那麼一些人，說是攤位，其實全是地攤，所有的舊書報刊都是那麼雜亂無章的擺放在那兒，能不能買到貨真價實的東西，全得靠你的好眼力。我是領了任務的呀，得把事情辦好，所以，儘管大海撈針，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攤位，人多得來眼睛都放不進去了，還得饞著厚臉皮向老闆問話，“有沒有劉炳森的隸書？有沒有劉炳森的隸書？”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幾十個攤位一圈兒下來，還真的淘到兩本，也就是說，今早這幾十個攤位的劉炳森都讓我買絕了。此外，我也還有不匪的收穫，淘到了一本據說幾乎是孤本的書：《文革十年》。就這舊書報刊市場幾十個攤位走一圈下來，耗去了我們近兩個小時的時間。而且，我們還有意的迴避了那一面面臉譜，一筐筐皮影，一堆堆小人書，一塊塊紅袖章……
因為是中午的飛機，回到賓館收拾好行禮後大家覺得還有可以利用的時間，坐等時間過去不如再去一場偶遇，就這樣匆匆忘忘的離開會留下許多的遺憾，於是我們一大早第二次走進潘家園，這時我們才發現，第一次來時不知是時差還是受什麼心理因素的影響，竟沒去認真關心這潘家園究竟有多大，此時放眼開去，到處都是一派生機勃勃，人潮湧動。
據介紹，潘家園市場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形成的，這裡其實原先叫潘家窯，是一個潘姓人家因為燒窯而得名。上世紀初，伴隨著民間古玩藝術品交易的興起和活躍逐步發展起來的，現在已成為一個古色古香的傳播民間文化藝術的大型古玩藝術品交易市場。這裡的收藏品涵蓋了仿古傢俱、文房四寶、古籍字畫、舊書刊、瑪瑙玉翠、陶瓷、中外錢幣、竹木牙雕、皮影臉譜、佛教信物、民族服裝、服飾、“文革”遺物及生活用品，細化下來達到上千個小件的品類。在輻射範圍上，也涵蓋了全國所有省份，江蘇的繡品、東陽的木雕、山東的皮影、江西的瓷器、雲南的服飾、新疆的白玉、西藏的佛經等等，它們從全國各地匯聚而來，又從這裡銷往全國，走向世界。
隨著內容的豐富與品類的遞增，潘家園也早已從一個不知名的小姑娘一躍而成一個家喻戶曉的大家閨秀。當初面積不過幾千平米，現在已達到近五萬平米。最初的流動人口每天不過三兩百人，現在每天一大早，相對固定的經營者和來此淘寶的慧眼大咖不下萬人，真正的算得上是全國首屈一指的古玩市場。在功能分區上，也有了規範的界定：“地攤區、古建房區、古典傢俱區、現代收藏區、石雕石刻區、餐飲服務區”，六大功能分區為市場的良序發展提供了制度保障。近幾年，隨著互聯網技術的高歌猛進，線上交易與線下經營並行不悖，更加有力的提振了市場的生機與活力，讓古文化與古文物的聚合與流通成為了現實，難怪，“不同膚色、不同語言、不同階層、不同信仰”的人們能隨時隨意來到這裡，各取所需，各愛其好，選擇自己的心願，釋放自己的嗜好，也難怪那麼多達官顯貴、那麼多外國政要願光顧這裡，“虛度”光陰，恣意淘寶。
潘家園的早晨是琳琅滿目珠光寶氣的，所以那麼豐腴；是佛緣深深人頭攢動的，所以那麼神聖；是書香滿園流光溢彩的，所以那麼文化，那麼的歷史沉澱。潘家園的早晨很美很美，一輪朝陽，便招徠環宇以內所有人的熱望，面朝東方，無限神往。
2019年6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