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谷古言之飛毛腿謝恩
原創 李鵬 甘谷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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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谷神話傳說之飛毛腿謝恩
李鵬
轉眼到了臘月，伏羌城裡熱熱鬧鬧，家家戶戶忙著年事。這天早上突然傳出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王縣令的千金小姐昨晚被人殺了。
這王縣令進士出身，非等閒人物，悲痛之際，不忘冷靜思考。這賊子敢到縣衙行凶，絕非一般貨色，靠衙門裡那些捕快，何年何月才能破案？不如一面派出衙役四處偵緝，一面貼出榜文重金懸賞。榜文貼出第五天，眼看天都黑了，仍然沒有動靜，王縣令嘆息幾聲，準備退堂，忽見衙役興沖沖跑進來，說有人剛剛揭了榜文。王縣令吩咐領到書房相見，快把夫人請來。
到了書房，見來人端著碗，拄著棍，蓬頭垢面，臭氣熏天，分明是個乞丐。王縣令正要發作，師爺急忙使眼色勸阻。乞丐冷笑道：“王大人不必以貌取人，能不能先給一碗飯，換身衣服，再說破案之事？”王縣令邊呵呵邊安排。乞丐接著說：“夫人請節哀，待我破了此案，為你女兒報仇。王大人，榜文繼續貼著，剛才的事就當沒發生。我先告訴你們，凶手是飛賊謝恩。”在場的人聽了，同時“啊”了一聲。
利用乞丐換衣吃飯的時間，我介紹一下謝恩。
謝恩是從前甘谷、秦安、通渭一帶家喻戶曉的江湖大盜，這一帶至今還流傳著他的故事。當時民間有三句口歌兒，生動地概括了謝恩的為人。第一句叫：“山上的野貓，謝恩的腳毛。”說謝恩從小跑得快，爬山越嶺如履平地，飛簷走壁如同遊戲。有次他看見一隻大狼叼著小羊跑，趕忙追上去，逼得大狼扔下小羊跑了。跑得快的原因是他左腳拇指上長著一顆紅痣，紅痣上長著一根神毛。江湖上叫他“飛毛腿。”第二句叫：“不怕謝恩偷沒，就怕自己看著。”這句話用甘谷方言念是押韻的。謝恩出身窮苦人家，幼年喪父，母親改嫁之前送他到華山出家。回鄉後以偷盜為業，專挑富貴官商人家下手，橫行十幾年而官府奈何不得。謝恩行竊時輕易不傷人，要是見了他廬山真面目，輕則瞎你雙眼，重則摘你腦袋。第三句叫：“磨不細的杆杆，填不平的眼眼。”謝恩特別好色，一天也離不開女人。這人真是了得，同時養著七八個女人，玩一兩年就換，上半夜在這個女人房間，下半夜又找另一個女人去了。這些女人多是水性楊花，和他好就是為了錢。最近他結識了一個叫芍藥的戲子，是個情場上的把式，弄得他神魂顛倒，百依百順。這個蛇蠍女人眼饞王縣令女兒脖子上的項鍊，慫恿謝恩鋌而走險，又一次犯下滔天大罪。
王縣令他們說話間，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從裡間出來，中等身材，面如婦人，兩眼閃著寒光。幾個人見了，又一次“啊”出聲來。
原來，那乞丐是個讀書人，名叫呼延生，伏羌神醫呼延終之子，十五歲中了秀才。正當他用功上進之時，禍從天降，有天夜裡父母被人殺死，家中財物洗劫一空，房產化為白地。呼延生因外出訪友逃過此劫，從此流落街頭，以行乞為生。這些年，他結交江湖人物，練就一身本領。碗筷是他討飯的作杖，也是他慣用的武器，進攻時先祭出鐵碗，滴溜溜飄過去往要命處打，更要命的在後面，兩根鐵筷悄無聲息鏢出去，想扎哪扎哪，江湖上有個外號叫“鐵筷子。”他還精通易容術，裝誰是誰，連口音都不差分毫。誰要是把他惹了，死了都不知道是被誰殺的。江湖上聞之，無不膽寒。這些年，他暗中尋訪仇人，終於弄清是謝恩。最近這段時間，他一直尾隨謝恩，把他的行蹤查得一清二楚，正準備下手，見官府重金懸賞，正好乘勢而來。
王縣令見是這樣，趕忙上前致謝，詢問對策。呼延生咬著牙說：“謝恩與我不共戴天，這賊子本領高強，全憑那根腳毛，毛在人在，毛亡人亡。你挑選些拳棒手，隨時聽我調遣，再給我些銀兩，我買通個他身邊要錢不要臉的，扮成那人模樣靠近，鉸了他的毛，砍了他的腳，然後一刀一刀割了他。”王縣令聽了滿心歡喜，滿口應承。
這幾日謝恩心神不定，眼皮跳得厲害，總感覺有個身影跟著他，就是不知道是誰。芍藥剛才回來，說縣衙的榜文還貼著，謝恩聽了慢慢舒下心來。芍藥今晚格外殷勤，又是炒菜又是溫酒，進進出出忙個不停。玩了那麼多女人，哪個也沒芍藥讓他滿意，這個祕密只有他知道，她長相太像師妹了。一別快二十年了，不知師妹現在怎麼樣。亂七八糟想著這些事，謝恩心裡澎拜翻騰，沒怎麼喝就酩酊大醉了。芍藥見他鼾聲大作，閃身到了床前，掀開被子，脫去他的衣褲，兩眼直勾勾往腳上瞅，終於看到了那根傳得神乎其神的毛！這隻腳長得確實奇特：腳面如芭蕉，腳底如彎弓，拇指異常凸出，一顆紅痣幾乎覆蓋了整個拇指，紅痣正中長著一根毛，又粗又黑，因為太長，在拇指上纏了兩圈，周圍還長著一些細毛，成拱衛之勢。另一隻腳拇指上也長毛，但和常人的沒啥兩樣。芍藥見狀，冷笑一聲，掏出剪子。那紅痣是神物，是織女滴到人間的一滴眼淚，見大禍臨頭，猛然抽搐起來。謝恩雖然麻醉，警覺還在，感覺有異常，翻身要起。芍藥大吃一驚，刷地亮出鐵筷，噗通一聲把那雙腳釘在床板上。謝恩腳不能動，不知使了什麼功夫，雙手忽地拍過來，芍藥還沒反應過來，雙肩已經中掌，只見她像條布袋向後飄去，啪的一下撞到牆上，昏死過去。也是謝恩路走到盡頭，芍藥後仰之際蹬翻炕桌，燈盞裡的清油不偏不斜澆到謝恩腳面上，噗的一聲燃燒起來，那根神毛霎時化為灰燼。外面埋伏的衙役，見屋裡有了響動，一陣亂棍打進來，鎖了謝恩，救起芍藥，呼三吆四到了縣衙。
聽說要審判飛賊謝恩，伏羌城頓時炸開鍋。這天是大年三十，人們忙著搶集兒，見有這等稀欠事，放下買賣，亂哄哄往縣衙那邊擠。城外村民聽了，從四門往裡湧。王縣令見這等勢頭，命令一撥人在大十字擺設公堂，維持好秩序，另一撥人到城外攔截，以免發生意外。在甘谷歷史上，大十字恐怕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王縣令放眼望去，四下裡黑壓壓全是人，就連附近的建築物、樹上也站滿了。審判開始，王縣令一拍驚堂木，頓時鴉雀無聲。謝恩噹啷噹啷押解了過來。“飛賊謝恩，劫人財物，害人性命，橫行鄉里，危害多年，罪大惡極，按律當斬，今天我判你斬立決，你可有話說？”謝恩狂笑一聲：“謝謝大人！吃的吃了，喝的喝了，玩的玩了，斬就斬吧！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是誰廢了我的神毛？下輩子我決不饒他！”話音未落，呼延生憤然而出，指著鼻子大罵：“謝恩賊子，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你認得我不？芍藥是我扮的。叫你死個明白，我叫呼延生，是被你害死的呼延終的兒子，有本事下輩子你來！”謝恩聽了這話，先是一愣，繼而淚流滿面，“師傅”“師傅”叫個不停。他一邊哭一邊撕開衣襟，抽出一條黃絹。王縣令接過，見上面用小楷寫著幾行字：
來是七夕，
去是除夕。
遇終而生，
遇生而終。
義之不義，
毛之不毛。
王縣令看了半晌，好像明白點什麼，但又不能完全理解。
謝恩說：“當年我在華山，本原師傅教我本事，可惜我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教誨。我師父能知生死未來，下山時我再三央求，他寫了這幾句話給我，不想今天全部應驗。七夕是我的生日，今天不就是除夕嗎？母親生我時難產，是呼延終老人家救了我們。最後一句，師傅說我多行不義必自斃，長著那根毛管啥用呢！師傅，你是神人啊！師傅，我對不起你！”眾人聽了，無不驚異，無不嘆息。
謝恩跪在地上，頭磕得砰砰響：“臨死之時，不求別的，就讓我在上面寫句話吧！”
謝恩接過黃絹，咬破中指，哆哆嗦嗦寫了八個字：
如有來世，
洗刷今世。
作者簡介：
李鵬，甘谷縣大莊鎮白土峴人。業餘作家，作品散見於網報雜誌，以詩歌、散文為主。現在嘉峪關市工作、生活。為千千萬萬個普通勞動者謳歌，在尋常巷陌間窮極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