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楚國良
讀大學中文專業時，康詠秋老師教我們現代文學，有幸瞭解到黎氏八駿中黎錦明先生和他的作品。黎錦明，字君亮，湖南湘潭人。1924年進北京藝術專科學校學畫，同年在《晨報副刊》發表第一篇短篇小說《僥倖》(即《小畫家》)。次年轉學北師大。1926年任教於廣東海豐中學。第二年參加海陸豐農民運動，並以此為題材寫了中篇小說《塵影》。這是新文學史上第一篇較全面地反映黨領導的農民運動的作品，較真實地描繪了大革命時代的農民運動。魯迅曾作《〈塵影〉題辭》為序。1928年任鄭州《朝報》副刊編輯，後任洛陽中山中學文科主任。1930年春經長兄黎錦熙介紹任北平中國大學講師，翌年改任保定河北大學講師、教授。1932年加入“左聯”。抗戰爆發後任教於衡山師範、桂林師範。1947年任教於湖南大學外文系。30年代是他創作的高潮期，出版了數種短篇小說集。這些小說以描寫灰色生活中的市民和苦悶中的知識分子為主，從不同角度反映了現實社會面貌，藝術上成就也較高。他還是一位很有鑑賞力的批評家，曾出版《新文藝批評談話》和《文藝批評概說》，對《沉淪》等作品做了大膽而獨特的批評。
大學畢業後分配到湘潭縣五中工作，從學生，從同事中聽到不少黎錦明先生的軼聞趣事，頗有意思。今斯人己離我們而去久矣，整理於下，以資懷念。
——題記
(一)還我本來面目
黎錦明老先生，兄弟八個，他排行第六，人稱“六老爺”。他瘦高個，國字臉，大眼睛，高高的鼻樑下面，兩片薄薄的嘴脣，說起話來滔滔不絕。他父親黎鬆安是個清代秀才，育有八子三女，八個兒子個個受過高等教育，人人都喝過洋墨水，且都學有所成，大名鼎鼎。老大黎錦熙是教育學家、老二黎錦暉是音樂學家。黎錦明老先生也是博學多才，他是作家、畫家、翻譯家。但黎老先生有一個毛病，除學術頭腦十分清晰外，在生活上卻有一些與常人根本不同的愛好和習慣，有時簡直不可思議。
解放後先後任教於福建師院中文系、湘西永順中學、湘西民族中學等校。1952年被選為湖南省政協委員、省文聯委員。 黎老曾經擔任過中學教師，教過生物。他認為無論動物、植物還是微生物，都應該是展現自己的本來面目，那才是實實在在的。六老爺說：“衣服五顏六色是假象，應該還我本來面目。”
有一年夏天，石潭壩酷熱難熬。勞作一天的人們，到了黃昏，吃完晚飯，一家男女老少，喜歡搬著竹椅、竹床，擺在屋前大坪裡與鄰居一起納涼、聊天。正在這時，一位男子卻一絲不掛，赤條條地穿過納涼的人群，人們特別是婦女，一陣唏噓,全都把臉扭了過去.而這位男子卻很坦然,仍慢悠悠地跳入塘中游起泳來了,這位男子就是六老爺。
次日，一位朋友問他，你昨天晚上怎麼連個短褲子都不穿，別人都說你不怕醜，還說你不要臉也......
六老爺卻笑哈哈地說：“魯迅先生沐浴還不躲避人啊，你知道我們的醴陵、朱亭等地的男子夏季洗浴也從不躲躲閃閃，你如果羞羞答答，女人們還會群起鬨之”。
六老爺依然我行我素，天天如此，如果太熱的這一天，他還打著一把布傘同樣赤條條地走出家門，在塘邊站立一兩小時......
人們習慣了,不笑了,不躲了......
(二)六老爺走錯路、重來
“六老爺走錯路、重來。”這句話在中路鋪地區幾乎人人皆知，至今，只要上了年紀的人或聽前輩人說過的年輕人，都知道這件名言名事。
有一年一個初冬的上午，太陽高照，溫暖風和。六老爺興沖沖地向一個山沖走去。在走的路上，遇見了一個村民。村民抬頭一看，看見是六老爺，忙問：“您到哪去?”六老爺忙答：“我去甕門彎。”村民忙說：“你走錯了，這哪是去甕門彎啊，不是這條衝，要退出這裡後在大壠裡往上走就可以到甕門彎了。”六老爺仔細一瞧，是錯了。因此，趕緊走回大壠裡，誰料他不是在大壠裡直奔甕門彎，而是重新回到家裡，再從家裡的堂屋開始，一步一步向甕門彎走去。這下，他多走了好幾里路，心情卻很舒暢。
後來有人問他，你為什麼不在壠裡轉向去甕門彎，而要跑到家裡重再走?
六老爺卻振振有詞：“一個人犯了錯誤，要根治自己的錯誤，就只有從零開始，一切重來......"這就是他的思維邏輯。
(三)不對上下聯不能吃不能睡
六老爺為人謙和，不管是那一個求他，說文斷字，代寫書信等他總是有求必應，有問必答。
有一年春忙時節，一群人在田間勞作，有一個年輕人，見六老爺在田間小道散步，年輕人哈哈大笑地說：“您是大作家，我出首對子(對聯)給你對，看對得起不?”六老爺不加思索地說：“你出吧，試試看，看對得起不?”那青年說：“年輕伢子， 腳穿麻草鞋，跑路像打貓公罩”(罩是方言,即跳的意思。)對聯講究形象、含蓄，對仗工整，比喻生動。但是要馬上對上這付對聯，還真有點難住了六老爺。接受了這個對下聯的任務，六老爺的腦子裡就被這上聯佔據了，口裡唸唸有詞：“貓公罩、貓公罩......”
回到家裡，總是重複不止，吃晚飯了，夫人叫他吃飯再說，六老爺哪裡會聽啊，他夫人也習慣了，知道他有事沒完是不會吃飯的，讓他去想......
時光一晃快10鍾了,他夫人見他在臥室裡徘徊，就上床睡了，人一累呀，沾床就著，旋即發出了有力的鼾聲......
這時六老爺似乎聽到了世界上最美的聲音，它比音樂還要美，比山歌還要動聽，簡直無比倫比，手一拍屁股，靈感來了，我的下聯有了。這時他不顧一切衝出臥室，打著手電向門外走去，一口氣跑到出上聯的青年家裡，青年家裡已熄燈睡了，六老爺不管，把門捶得山響，那青年起床問是誰?六老爺帶著興奮的心情、高聲說，你要我對的下聯我給你對上了：“紅粉佳人，頭落鴛鴦枕，睡著就打豬婆鼾”。這時那青年哈哈大笑，“六老爺，你當真了!對不起啊!”
六老爺這時才如釋重負，高高興興地回到家裡，吃完夫人給他留下的飯菜，推醒夫人含情脈脈說：“我要感謝你，你幫我對上了下聯了。”
注:大學同學黃麗亦曾發表相關博文，然既是軼聞趣事，道聽途說，或有不同，也是一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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