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
趙英俊 - 守候
蘇楠，你真是個傻子，可是我比你更傻，我無比痛恨自己。
你待我如珍寶，我卻將這心意辜負乾淨，直到你走了很久我才明白深情可貴。
怪不得你說，小墨是沒有心的。
祝好，蘇楠，希望你能遇到一個懂你愛你，敬你護你的人，希望你早就忘了我。
我坐在你前面的座位，摸摸你毛絨絨的腦袋。你沒有把頭抬起來，而是輕輕在我的手下拱了拱，跟小狗一樣。
你把話梅糖都推到我面前，鼻音很重，似乎帶著哭腔。 “諾，一共十七個。”你已經整整十七天沒有跟我一起回家了。
“蘇楠，你這是怎麼了？” 我驚愕地發現你哭了，因為沒有抬頭，眼淚都流到鼻尖滴下來。
那天你到底是有多傷心啊，蘇楠。到最後你居然都哭到連連打嗝了，還往我身上蹭了不少鼻涕。
“今天晚上放學一起回家好不好～”你淚汪汪地看著我，嘴巴癟得像個小老頭，頭髮絲沾得滿臉都是。
我還沒忘記是你先躲著我，不可能就這麼原諒你，再稀裡糊塗地被你耍了。何況，我還惦記著那個風趣的瘦高男孩子M。
“不行，這幾天不行……”
你拔高聲量，“是因為M對不對，你是不是喜歡他？”
“蘇楠你是不是有病！”，你的聲音太大了，教室裡一些趴著休息的同學頻頻側目，我又羞又氣，猛一揮手，糖果噼裡啪啦掉了一地，“我和你只是普通朋友，我為什麼就不能喜歡別人？”
你低著頭，埋身去撿話梅糖，肩膀微微抽動。我實在不解，又迷惑又心累乾脆起身離開，臨走又忍不住回頭問你，“蘇楠，你真的拿我當好朋友嗎？”
現在想想，當時問這句話多傻啊。
後來啊，你曾緊緊抱著我，將頭埋在我的肩窩悶悶地說，“我一直拿你當愛人，一直。”然後，你就這樣與我一別經年，再不相見。
第二天，你上樓找我了，給了我十八顆奶糖。
“對不起……”你侷促地低頭，卻時不時偷偷翻著眼睛瞅我。你束起的長髮散落在肩上，沒有了曾經的囂張，顯得安靜又柔和。
你說自己因為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所以心情不好，又怕整天拉長臉讓我不高興，索性躲著我。
我多蠢啊，居然信了，輕易地相信了你原諒了你，還拿自己為例子安慰你。
“沒關係，女生有了喜歡的人都這麼情緒不定的，原諒你了。不過蘇楠你居然沒有跟我講過耶，太壞了！你看我和M……”
我興奮地，迫不及待地同你傾訴自己的心事，事無鉅細的一一分享。
如果我當時不那麼遲鈍，是不是就會發現你越來越蒼白的苦笑呢。
你剛走的時候，我遇到開心或者不開心的事情總是想如果蘇楠在就好了。慢慢的，它成了我的習慣。我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抑鬱，在日記中不停地向你傾訴低語。
買東西時我開始不由自主選擇你的口味你的習慣你的喜好，我似乎變成了你。我把自己弄丟了，亦或者說，我創造出了一個全新的蘇楠活在我的身體裡。
嗯，再後來，似乎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你時常上樓給我一朵花，一顆糖，一個擁抱，再壞笑著詢問我和M的進展。除了我們不再一起回家，似乎一切照舊。
週六的時候我會跟你和包子還有那個泡麵頭女生一起喝雪花露，我慢慢與他們相熟，在大排檔上低眉順眼地看你們插科打諢，然後捂著嘴巴偷偷笑。
玫瑰，就是那個泡麵頭女生，她又胖了，戴著巨大的耳環，抹大紅脣膏，又俗氣又豔麗的樣子。她姓孫，卻一定要我叫她玫瑰，孫玫瑰，叫一次我就忍不住笑一次。
你發現我總被這個梗逗笑之後，便常捏著嗓子怪腔怪調叫人家“小玫瑰”，然後心滿意足撐著下巴看我笑到不行，不顧身後玫瑰殺人的眼刀。得一損友，嗚呼悲哉。
包子也是個很有趣的男生，有些粗魯愛罵髒話，但會在我面前收斂一些。他知道很多好玩的事情，對世界各地的民俗風情瞭如指掌，會抓著人喋喋不休探討足球和飛機，微醉的時候搖頭晃腦說要帶著蘇楠你環遊世界。
你身邊的人，似乎都是這樣有趣又可愛的人，我很喜歡。我在心裡偷偷幻想，等我們七老八十了，還要這樣做好朋友，帶著各自的小孫子來喝雪花露。
年輕時候的幼稚與一腔孤勇，可真好啊。
後來啊，M跟我告白了。他擁抱了我，那是我第一次跟男孩子離那麼近，我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道。可那也是我第一次遇到告白，有些不知所措所以選擇了拔腿就跑。
我問你該怎麼辦，你皺起鼻子，你說不如再拖一段時間，考驗考驗他。我驚愕地抬頭，你垂眼微笑著看我，神情溫柔又慈悲。
怎麼說呢，那段時間覺得你突然成長了不少，卻再也不曾快樂。
因為害羞，M告白後的兩天我沒有正面迴應他。
直到第三天，我看到他吻了一個高挑漂亮的捲髮姑娘。後來M找到我，摸摸我的頭，說忘了吧。
當時真的是晴天霹靂吧。我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喜歡，可他既然是向我許諾過的，為什麼連慎重考慮的機會都不給我，為什麼才過了兩天就這麼變了。
那個週六，我抱著你在公園黑漆漆的後山哇哇大哭，撕心裂肺。你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我看不到你的眼睛，只感受到有些溫熱的鼻息，“你原來也會這麼喜歡一個人嗎？”
那一晚的哭泣之後，一切都變了。等我和你再次並肩坐到公園後山上時，我已經開始穿黑色的露肩上衣，畫極濃的妝。
第三次去後山，你抽光半盒香菸，然後吻我，神情悲切哀傷。
最後一次，你抱了抱我，再也不曾回來過。
第二天，我執拗地將M抓出教室，要他給我一個解釋。說是多愛倒也不見得，都是青春懵懂的年紀，哪有那麼多刻骨銘心的感情。
可是不甘心呀，我的親人愛我，我的朋友愛我，我的尊師愛我，我的貓咪愛我，我的父母總是欣慰於我的乖巧天真。
既然我真的那樣好，他為什麼不愛我?想不清，弄不懂，不甘心，忿忿不平。興許M是我短暫人生中真正遇到的挫折，我不得不在乎。
M出來了，痞痞地笑著，微風拂過他的鍋蓋頭，綠豆一般的小眼睛裡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M說，對不起啊，我以為你的逃避就是拒絕。
M說，其實你不必這麼認真，我也只是玩玩而已。
M說，你是個好學生，是我配不上你。
M說，我只是想找個人轉移感情而已，並沒有多麼喜歡你。
M說，可是我的前女友又回來了，所以對不起。
M說，好好學習。
如果把當時的我換成如今的我，我想我可能會一腿讓他斷子絕孫…
可是當時的我啊，楞了半晌，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了下來，像個可憐蟲。
我的好蘇楠，後來的後來，你都還記得嗎？當時的我太小了，太蠢了，這些理由都足以讓如今的我原諒自己曾經犯下的一切錯誤。可我做不到，畢竟這一切，讓我失去了你。
全都怪我，當時的我好像魔障了一樣，羞憤交加之下竟然跟M槓上了，一定要讓他和我在一起。每天下課都氣呼呼地杵在他的班級門口，像個被大人騙了的小孩子一樣氣急敗壞。
真的很像小孩子吧，因為沒有得到大人許諾的糖果而賭氣任性，即使不喜歡也一定哭鬧著要得到。
你時常隔得遠遠的看著我，有時會在調皮的男孩子起鬨的時候摟住我的肩膀。你的眼睛，像是沉入巨石的深淵。
M快被我弄瘋了，他沒想到平時不吭不嗯的乖孩子倔的時候會這麼難纏，我甚至覺得好幾次他都想揍我，礙於老師寵我，又慫得一逼。我就每天梗著脖子站在他的班級前門那麼瞅著他，無所畏懼。
你每天垂頭喪氣陪我發瘋，偶爾看到M偷偷從後門溜走的時候會賊眉鼠眼地偷笑，其實我都看到了。
其實現在講起來雲淡風輕，當時真的好難過啊。學校又不大，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我的心理壓力也是很大的。
後來M找到我說：“姐姐，你究竟要怎樣？”
“你為什麼騙我？"
“是你先不理我的好嗎？”
“我在考慮啊。”
“那你要我現在怎樣？”
“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如果我變成你喜歡的，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你不會的。”
“如果呢？”
“或許吧，到時候再說吧。”
於是，愚蠢的我就開始了自己的改造之路。
後來我就開始作死了，那段時間你時常會被我奇怪的髮型和誇張的飾品嚇一大跳。還有我軟磨硬泡媽媽買來的衣服，和你的風格也原來越像，又黑又破。
總之當時的我就和現在身穿細腿褲腳踏毛毛鞋的社會女孩差不多吧，就差M來做我的西瓜頭鬼火男友了。
終於有一天，你衝我發火了。你粗魯地擦拭我的嘴巴，拽下我的骷髏頭髮卡，把敞開的外套拉鍊拉到了我的下巴。你的力氣真大，髮卡掛到了我的頭髮，你還一個勁往下拽。我用力推開你，癟著嘴嗚嗚哭了起來，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委屈的。
我那天把你也推疼了嗎？蘇楠，為什麼你也哭了呢？
真的是魔障了，那已經不算是美好的青春萌動了，而是自己跟自己的較勁。
那時候學校門口開了一家臭豆腐店，裡面也賣酒水飲料，可以坐坐。有一次你抓到我的時候，我正在新認識的小哥哥旁邊喝啤酒，一次一大口猛灌，長長的指甲又黑又亮。你面無表情地抓住瓶頸用力甩了出去，大力揪住我的衣領往外扯。我用力反抗，頭暈暈的，有些站不穩。
小哥哥笑嘻嘻地扶我到你懷裡，“快些帶妹妹走吧。”
你全程陰沉著臉，我第一次見你這樣。再怎麼裝骨子裡還是又慫又蠢，我怕極了，帶著哭腔拽你袖子，“楠楠，走吧。”
你的力氣真的很大，我的手被你拽得很痛也不敢多說一句。我們在路旁坐好，你買來溼巾給我擦臉，很仔細，很輕柔。我閉著眼睛，你把綠箭塞進我的嘴巴。你還卸掉了我的指甲油，認真給我梳好辮子，動作還是很仔細很輕柔，表情卻好像和我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家是不能回了，畢竟我跟我媽講要來同學家寫作業，她沒想過我會騙她。你拉著我到某個大型超市的四樓，裡面全是賣餐飲的，因為時間尚早，有很多空位。
那天我在超市裡睡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寫完了作業。你全程嚴肅地盯著我，直到我寫完最後一個符號。晚上你送我回家時也沒有多說半句話，一言不發，沉默地由我挽著你的胳膊。
你沒有進我家門，卻還是我媽看到了，你一走，她就開始責怪我。“那就是你的同學嗎？以後少和這樣的人接觸，你看都把你帶壞成什麼樣了。”媽媽不滿地打量著我的破洞外套，上面還有細細的小鏈子。
我覺得抱歉，非常非常抱歉，明明變壞的是我，是你一直在努力拉我回來。
我慢慢開始變本加厲，學會了抽菸，認識了一些小哥哥。
那個時候只是表面學了個七七八八，性子還是軟糯的，不會罵人，不會打架，整個逆來順受的包子小太妹。大概是覺得有些反差萌，一些男孩子也樂於帶我玩兒，偷偷告訴我M的小祕密。
那個時候，我的成績開始下滑到了年紀第九。沒關係，這只是開始，時間會給你大招。
M興許是良心發現，中間找過我一次，大概意思就是姐姐求你好好學習吧，你永遠也不會變成我喜歡的類型，你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了，即使不是我的錯我看著也心痛啊，你還沒有談過戀愛我已經是老油條了，我不能毀了你……
總之，天真可愛聰明伶俐的我抓住了重點，M是嫌棄我沒有戀愛經驗。
沒有戀愛過那就開始一段戀情，然後再回頭找他吧。沒錯，這就是我的腦回路，清奇得可怕。
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家，你推著我的自行車吹口哨，我在一旁含著奶糖，苦苦思索。“楠楠，你說，我去找誰配合比較好？”我扭頭問你，用力皺眉。
你的眉頭皺得更厲害，苦大仇深的樣子， “哼！” 你用鼻孔迴應我。
自從我和M鬧掰之後，你好像突然發現我隱藏在乖巧之下的另一面，動不動就神色複雜地打量我。最後你乾脆重新開始護送我回家，雄赳赳氣昂昂。
但是一有人和我打招呼，你就又立刻一副護犢子的老母親神色，直看得人心裡發毛。這都是班裡的同學告訴我的，她們說你的朋友好可怕呀，好像我們會拐賣你一樣。
你不回答我，我也不惱，樂滋滋地自己盤算著。正巧班裡一個很照顧我的小哥哥失戀了，閒得發慌。我在跟他聊天的時候順口一提，兩個人一拍即合，送出了我的初戀。
你知道的時候傻了一般，往後連退幾步，淚眼汪汪。我伸手去拽你，你好像被刺蜇到，跳得老遠。 “蘇楠，你不為我高興嗎？”
“你以後不會再和我一起回家了，對嗎？” 你咬著嘴脣，垂眼看我。這才多久，我英氣蓬勃充滿活力的楠楠，怎麼變得這樣小心翼翼了。
“不啊不啊”，我搖搖頭，“過幾天我們就會分開了，然後他找新的女友，我就可以去找M了。”
你低頭望著我，臉上的表情似悲似喜，似哭似笑。我有些迷惑，明明我比你大了一屆，為什麼卻總是搞不懂你在想些什麼呢？
“小墨，週六晚上去後山坐坐吧。”你猶豫了一小下，然後伸手摟住我。
週六晚上我就去了，因為晚上父母正好有事不在家，我就大膽地化了妝出來嘚瑟。
當時的心態嘛，就類似於見閨蜜一定要比對方更美這種，我有點後悔。我的眼線被你用礦泉水硬擦掉了，又把我疼得直哭。我的露肩裝，肩膀部分的布料被你用力拽到脖子，然後擰成了一個球。
不得不說你的方法真的很管用，在這之後我在你面前再也不敢化妝，衣冠不整。當然這也給我帶來了不小的陰影，直到現在我都沒怎麼畫過眼線。
我很快就和小哥哥分開了，小哥哥很好很好，我們是和平分手，中間連手都沒牽過。可惜M還是不要我。我很生氣，我非常生氣，我想原地爆炸。
可這又怪誰呢？他那時還是個調皮頑劣的小男孩，許多話都是隨便說一說；我是個在溫室裡被保護得很好的小女孩，許多話都聽得很認真。
中間發生的一些爭執矛盾暫且不提，總之最後我覺得自己很失敗，我失戀了。像大多數中二病的小姑娘一樣，我學會了傷害自己，學會罵人，學會看言情小說，學會說一些類似於“你不愛我，我不怪你”這種話。
你後來看到我手臂上的傷疤時簡直氣瘋了，用力推搡我，還罵我。我真的快被你發紅的眼睛嚇死了，周圍的同學也被嚇得不輕，以為我惹了是非被人追到班門口揍。你最後被人拉開，微微喘氣，然後哭了。
你是個小姑娘啊蘇楠，本該被人珍惜疼愛摟在懷裡捧在手心的小姑娘，一次一次被我弄哭，被我的愚鈍傷害。
很多年後，在我終於後知後覺到這種感情之後，我恨死了自己。
後來你就和我鬧彆扭啦，平時看起來這麼高冷的人，鬧起彆扭像個小孩子。
那幾天晚上你還是陪我回家，一見面就擼我的袖子檢查有沒有傷口，然後氣哼哼地問我，“你要不要向我道歉？” 我當時也不服氣，想著憑什麼啊，是你先跑去嚇我的好嗎？
每次在我拒絕之後你就往我脖子裡塞話梅糖，那糖酸得我直吐口水。你則笑眯眯地歪頭看我，“要向我道歉嗎？”
“道你個頭。”
“疼疼疼！對不起我再也不罵人了你快鬆手蘇楠。” “真的我不騙人……不要再捏了我的臉好痛。”
我安分了好一段日子，好像回到了過去和你每天貧嘴逗樂的時光，又好像沒回去。
過去的你不曾像如今這樣，待我愈加奇怪。
你慢慢變得真的很奇怪，總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著我。玫瑰說，“蘇楠你知不知道你好像狗在看一坨屎。”說完她大笑起來，狡黠地衝包子擠擠眼睛。
你撲上去擰她的嘴巴，我則一臉懵逼抱著自己的薄荷雪花露，“屎……是說我嗎？”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粗俗了”，孫玫瑰又笑得前仰後合，“你呀，就是一塊香噴噴的肉骨頭。”她摸摸我的劉海，帶點母性的慈愛。
我迷惑地看向你，你無奈地用手指指自己腦袋，“她這裡不好使。”然後用紙巾給我擦掉嘴角的辣椒，小心湊到我的耳畔，“有的狗也喜歡雪花露哦。”
“真…真的嗎?不會鬧肚子嗎…”
現在看到當初的日記，突然就很想笑。那個時候真好，那天晚上我居然還記下一句“狗不能喝冰水，蘇楠真是太蠢了。”
現在想來，很多很多暗示，我都能讀懂，能明瞭。可是蘇楠，當時我是真的不懂。我是一個小姑娘，你也是一個小姑娘，是我心中的好友，我不懂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有些感情啊，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只能化作一杯沒喝完的薄荷雪花露吧，盛在杯裡，裝在心底。
2018年8月19日（記）
蘇楠，昨天我去等你啦，沒有見到你我很難過。在雨幕裡舉著傘，像缺氧的魚一樣張著嘴巴嗚嗚哭了。你走了整整七年，前五年裡我遇到了很多很多很多事情，被質疑過，辱罵過，嘲笑過，傷害過也被保護過，疼愛過，珍惜過。每每遇到一件事，我總是會在日記裡向你傾訴，想一想如果你在會如何鼓勵我，或者責怪我。我忘不掉你的眼睛，溫柔得彷彿盛滿星星與水波。
你走之後，我從未快樂過，也從未遇到同你一樣溫暖的人。在我最抑鬱痛苦的日子，是靠著與你的隔空交談，才能緩解。這樣說很可笑，可確是實在的。
我見過一個得了抑鬱症的女生，身邊從沒有離開過一隻灰色貓咪，她說貓咪就是她的生命支撐。你於我，是同樣的。無關愛情，而是靈魂的傾聽者。
可是在第五年呀，我遇到了我的小姑娘，她不像你一樣事事妥帖，總是傻傻的。可是這個時候我已經長大了，可以在愛情裡平和地處理一些事情，不再那樣尖銳激烈。她並沒有治癒我，卻讓我好轉了許多，在我一心尋死的時候她說她很愛我。
我也愛她，蘇楠，我很愛她，她懂得你對於我的意義。我很想讓你見見她，以老朋友的身份，坐下來聊聊天。讓我看到你過得好不好，讓你看到我如今的樣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你如今毀了約，我倒是更加耿耿於懷。我不信你騙了我，我相信你當時正在我的身後，微笑著望著我。玫瑰曾經告訴我你曾經偷偷去看了我很多次，即使你固執地不肯見我，我也很開心。
你一定也是在關注著我的吧，蘇楠，七年，多麼漫長的時光，你我竟然默契地從未遺忘過對方。沒關係，那就這樣吧，讓你始終活在我的心臟裡，讓你始終明媚溫柔如同曾經。
我又不開心了，抱著膝蓋眼巴巴看著窗外的濃黑髮呆。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治癒自己，努力康復， 但心裡的小惡魔時不時還是會冒出來抖抖威風。
可是我很開心我的小姑娘能陪著我，堅定的，溫和的。她像你，可她不是你。蘇楠，你是我的摯友，我的摯親，你永遠在我的記憶中生動鮮活，永遠護我愛我，甚至險些成為另一個我。
我在這裡寫下我的遺憾，我的懵懂，笑著給我的摯愛看。
你們，無他可替，都是我的唯一。
原文《天意與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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