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場安慰道：“房間裡沒別人，就算你說了些什麼也不會傳到別人的耳朵裡。”
像是下了決心似的，張紅深吸一口氣，說：“我們教練就是個禽獸。”
林場看了一眼吳豔豔，後者點點頭，準備記下張紅將要說的話。
“我來到這裡不到一個月他就開始打我主意了，經常在訓練中單獨叫我過去，說是給我指導標準動作，我很反感，可我不敢反抗，因為他曾說過他在游泳界的地位很高，如果得罪了他，他會讓對方在游泳界永無出頭之日。他以給我推薦到國家隊為由，讓我跟他發生關係，這對我的誘惑很大，要知道，進國家隊是很不容易的，於是我那晚去了他的房間。後來我才知道，我們幾個人都有這樣的遭遇，理由都是推薦進國家隊。”
聽完後，林場有些吃驚，已有家室的張國立竟然藉著職務之便跟幾個年齡二十歲左右的隊員發生過關係。
“那他給你推薦了嗎？”林場問道。
張紅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還沒呢，如今他死了，進國家隊這件事根本沒可能了，愁死我了。”
其實林場很想勸說一下眼前這個無知的少女，讓她不要靠著別人來上位，而是要靠自己，可他沒有開口，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破案。
“你可以出去了，謝謝你的配合。”林場為張紅打開了房門。
接下來的幾個人跟張紅說的所差無幾，都承認了張國立跟她們發生過關係的事實，只有最後一個女隊員讓林場感覺有點奇怪，像是在逃避著什麼。
“你不用太緊張，只是簡單地問你幾個問題。”林場以儘量溫柔的語氣安撫道。對方從一進門開始就渾身顫抖不止。
對方抿著嘴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王小眉。”
“你來這裡多久了？”
“大概……快一年了。”王小眉回答道。
“你對你們教練的印象如何？”
“挺好的。”王小眉低下了頭。
“你的好友們都已經坦白了，你不必藏著掖著。”林場說道。
“啊……是嗎？”王小眉深吸了口氣，說：“其實我挺討厭他的，他總是利用我們的前程要挾我們，讓我們跟他發生關係……”似乎是感到羞愧，她的頭更低了。
“王茹這個人怎麼樣？”林場轉移話題。
“嗯……她對我們就像大姐姐一樣，我們都很喜歡她，她性格很好。”
“那你知道王茹跟你們教練是什麼關係嗎？”
“就是教練和隊員的關係啊。”王小眉回答道，看來她並不知道王茹跟張國立真正的關係。
“昨晚你回宿舍了嗎？”
“很晚才回的，我男朋友來找我。”
“很晚是幾點？”林場追問。
“大概是1點吧。”
“有人替你作證？”
“沒有，我回來時大家都睡著了。”
林場環抱雙臂，語氣微冷道：“那麼我就有理由懷疑你了，你也許根本沒見你男朋友，而是跟蹤你們教練，但是途中卻發現他跟王茹在一起，所以你等王茹在泳池睡著的時候，殺了張國立。”
原本說出這句話的目的是為了詐一詐王小眉，因為她從一開始就好像在隱瞞著什麼，沒想到林場的話說出後，她的反應非常激烈，竟然哭了。
“我，我沒有……我真的是跟我男朋友見面了，不信你們可以問他，我沒有殺人……”王小眉哽咽著說，臉上流下幾道淚痕。
林場沒想到這孩子這麼膽小，他對吳豔豔點點頭，後者遞給王小眉一包抽紙。
“如果你不說實話，那我們只能將你列為犯罪嫌疑人，因為昨晚沒有人證明你是什麼時候回的宿舍。”林場說道。
“我……我全說，我真的沒有殺人，是……王茹姐。”
果然不出林場所料，那個王茹的確有問題，他說：“說說昨晚的情況吧。”
“昨晚我男朋友來找我，本來是想去外面開房間的，但是他說有事，就和我一起去了游泳池，我聽見有人的說話聲，於是我朝外面看，泳池很昏暗，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王茹姐跟張教練。”
“他們說了一些什麼後，張教練就脫掉衣服下去游泳了，王茹姐在岸上看了一會兒，然後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個手機大小的黑色物體，等張教練上來後，王茹姐把那東西捅在他身上，他渾身僵直，重新倒進了水裡，這時候我才明白那個黑色物體是電棒。我跟我男朋友偷偷地溜走了，我很害怕，於是先讓同樣害怕的男朋友回了家，我回了宿舍，當王茹姐回到宿舍的時候，我就在床上閉著眼睛裝睡。”
“那你為什麼不第一時間選擇報警？怕惹上麻煩？”林場忍不住問道。
王小眉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得到這條重大線索後，林場回到局裡，重新對王茹進行審訊，他還沒有搞清楚王茹殺人的動機是什麼。
“說吧，為什麼殺人？”林場在王茹對面坐下，問道。
幾個小時未見，王茹的臉色似乎變得蒼白了，聽到林場的話語，她抬起頭，用一雙淡漠的眼神望著林場，嘴脣微動：“還是被發現了嘛。”
“王小眉已經坦白了，昨晚她在泳池目睹了你所做的一切。”
王茹淡淡一笑，嘆息道:“竟然是她，算了，我不會計較的。”
按理來說，被拆穿謊言的罪犯往往會有一段歇斯底里的階段，可在眼前這個面容憔悴的年輕女人身上，林場並沒有看到任何的求生欲。
“我得了癌症，怎麼死都是可以的。”王茹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癌症？怎麼回事？”林場問道。
“年初的時候，有次暈倒了，去醫院檢查，結果是腦子裡長了個瘤，癌細胞已經擴散了，活不了多久了。”王茹平靜地說道，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林場有些吃驚，他轉頭看了看吳豔豔，對方的臉上也寫出同樣的心情。
王茹繼續說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殺死張國立嗎？因為他親手葬送了我的夢想。從小時候我就特別喜歡游泳，整天都在河邊嬉戲玩耍，家人說我像個男孩。初中畢業後，我沒有選擇上高中，而是報名了一所體育學校，專門練習游泳，有次學校裡舉辦游泳比賽，我被一個外來的教練看上了，那個教練就是張國立。”
“他是省級游泳隊的教練，跟我承諾跟著他會有前途，於是我為了有朝一日能進入國家隊，就加入了他的訓練隊。時間久了，我發現他就是個衣冠禽獸。”
“那個禽獸的爪牙最終伸向了我，我是當時隊裡年齡最小的，也是抗拒心理最強烈的，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我很生氣，好幾天沒跟他講話，他沒有放棄，說他在國家隊有人，如果我跟他發生關係，就把我推薦給國家隊，要知道，進國家隊可是我一生的夢想，我心動了，最終還是跟他發生了關係。”
“他一直利用這個理由逼迫我，每一次我問他有沒有向國家隊推薦我，他都說在等消息，讓我不要著急，就這樣，他吊了我整整5年。年初我拿到檢查結果的時候，忽然醒悟了，進入國家隊的美好幻象瞬間破碎了，我的美好年華也就這麼白白浪費了，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張國立。”
話聲戛然而止，王茹像是完成了任務一樣，長呼了一口氣。
有了王茹的證詞，案件很快就宣告結束，王茹因故意殺人判處無期徒刑，她要在牢裡一直待到老。不過，病情或許會提前結束她的生命。
“人為了理想真的可以奮不顧身嗎？”林場問一旁的吳豔豔，此時他們正站在窗邊看遠處的夕陽。
“你沒有過理想嗎？”
林場苦笑，說：“從小到大，我就沒有過理想。”
吳豔豔睜大了眼，說：“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人沒有理想，那你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至少我是條能抓壞人的鹹魚。”林場反擊道。
“你覺得王茹是壞人嗎？”吳豔豔突然問道。
林場看著遠處的夕照，說：“我無法判斷她是好人還是壞人，不過我只知道當她的理想破碎時，心情會有多麼絕望。”
吳豔豔嘆了口氣，看著夕陽沉默不語。
為了緩解氣氛，林場拿起外套，說：“今晚請你吃飯，酸菜魚？”
“好啊，我最愛吃酸菜魚了。”（作品名：《泳池慘案》,作者：劉春燈。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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