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本文信息量及潛在信息量很大。在此之前，力場君也一直認為，康得新主要是受到了控股股東的拖累，上市公司體系質量尚可；但就目前的公開信息來了看，情況遠比想象的更復雜，且涉及到其他多家上市公司。
康得新（002450）在4月30日發佈了2018年年報及今年的一季報，在康美藥業300億貨幣資金“失蹤”的掩護下，康得新的財報信息成功地逃過了大家的口誅筆伐。
但其實兩家公司之家存在著很強的呼應，因為兩家公司存在的根本問題，也即賬面資金真假的問題，很可能出於同樣的答案；事實上，此前力場君（微信公號：wuzhijingu）在撰文分析康美藥業的時候，所引用的還是康得新的例子。
回到康得新的財報信息，力場君認為自康得新爆發債務危機之後，2018年年報是最具有信息量的一份信息文件；而且中最最有價值的，就是“以下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無法保證本報告內容的真實性、準確性和完整性”這個重要提示，其中部分“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提出的部分問題，直指康得新債務危機、貨幣資金懸疑的真相。
隨後，交易所也就此向康得新下發了問詢函，5月7日晚間，康德新公告了問詢函的回覆內容。
為此，力場君做了個簡單的梳理，並濃縮成了5個方面的問題，這將是在持續關注康得新財務黑洞這個經典案例過程中的“方向標”；隨著這5個問題的暴露和解答，康得新財務黑洞的蓋子，或許就快被揭開了。
1、關於貨幣資金真偽
問題一：康得新及其子公司賬面顯示其在北京銀行西單支行的存款餘額共計122.1億元，我們對此強烈質疑，原因是這筆存款既不能用於支付也無法執行，並且北京銀行西單支行曾經口頭回復“可用餘額為零”，註冊會計師就此筆存款向北京銀行西單支行發出詢證函，對方至今沒有回覆。
力場簡評：康得新最大的質疑點就在於，此前公司有鉅額賬面資金，卻還同時擁有鉅額負債；進而在擁有鉅額賬面資金的背景下，還出現了無法兌付到期債務的危機。從上述問題來看，這筆被銀行方面口頭回復“可用餘額為零”的、122.1億元的存單，就是答案。
糾結、曖昧之處，恰恰在於“可用餘額為零”：可能是“餘額為零”（假的），也可能是“不可用”（受限）。
對此，交易所在問詢函中要求康得新“請以列表方式說明理財產品的具體情況，包括但不限於產品名稱、類型、金額、起息日、到息日、期限、預期年化收益率等”，但是康得新在回覆的列表中，並未披露每一筆存單的具體金額。
從康得新爆雷以來的信息披露，一如既往地貫徹執行“模糊式”披露，將偷換概念、避重就輕多種方式靈活運用，力場君認為這恰恰是引發市場擔憂的核心問題，這樣令人無法判斷康得新的財務黑洞到底有多大、有多深。
更耐人尋味的是北京銀行（601169）的態度，按照常理來看，如果真有這筆122.1億元的存單，康得新毫無疑問是北京銀行西單支行的重要客戶，關於這個重要客戶的詢證函，銀行方案應當極盡積極地予以配合，但現實卻是“對方至今沒有回覆”。
難道是北京銀行方面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得不針對這份詢證函“選擇性遺忘”？這就好比審計學中關於“遺漏”的定性：遺漏，往往是在不想說真話，又不敢說假話的條件下產生的。
根據北京銀行的2018年年報，公司存款餘額為10959億元，康德新的這個存單金額，大概佔到了北京銀行全部公司存款的1個百分點。這對於一家大型金融機構而言，已經不是個可以忽視的份額了。
2、關於疑似大股東佔用
問題二：康得新與大股東康得投資集團和北京銀行西單支行違規簽訂了《現金管理合作協議》，使得上市公司與控股股東在資金管理和使用上產生了混同，為控股股東佔用上市公司資金開啟了方便之門。
力場簡評：針對這份《現金管理合作協議》，力場君未能從2017年及以前年度的年報中檢索到，也未能從康得新曆年發佈的公開信息披露文件中檢索到，這份指向康得新被大股東佔用資金方式方法的文件，此前被隱藏的非常好。
對此，康得新在問詢函回覆中解釋道：“根據《現金管理合作協議》，賬戶資金集中採取實時集中方式，當子賬戶發 生收款時，該賬戶資金實時向上歸集，子賬戶同時記錄累計上存資金餘額，當子 賬戶發生付款時，自康得投資集團賬戶實時向下下撥資金完成支付，同時扣減該 子賬戶上存資金餘額。賬戶餘額按照零餘額管理，即各子賬戶的資金全額歸集到 康得投資集團賬戶。”
這基本上就肯定了上市公司的資金，被康得集團實際控制、佔用著。
重要的還是北京銀行西單支行方面的態度，在與康得新、康得集團簽訂這份協議過程中，是否程序合規？在這份協議當中，北京銀行西單支行又以怎樣一種形式成為“受益方”，以至於在答覆康得新審計詢證函時都不得不“選擇性遺忘”？對於一家很有影響力的大型金融機構，北京銀行是否盡到了風險控制、程序審核的職責？
3、關於應收款真偽
問題三：截至2018年12月31日，康得新應收賬款賬面餘額為人民幣60.94億元，相應計提壞賬準備人民幣12.28億元，目前審計機構尚未完成對客戶的走訪和核實。從應收賬款的歷史數據和回款情況分析，我們認為這些應收賬款全額或大部分收回的可能性不大，進而對營業收入的真實性表示存疑。
力場簡評：根據年報顯示，康得新2018年末應收賬款餘額高達60.94億元，同年賬面營收91.5億元，綜合賒銷率為65%左右；與此同時，前五名應收賬款彙總金額為24.59億元，對應前五大客戶銷售額合計29.73億元，綜合賒銷率達80%以上。
這五個大客戶是誰？到現在，康得新也沒有站出來說明。
力場君認為，康得新這個財務黑洞，與該公司常年不披露前五大客戶具體信息存在很大關係，令投資者喪失了關於公司銷售客戶最直觀的信息來源。如果說主要客戶涉及到軍工等保密單位，不作出詳細披露尚可理解；對於康得新這樣一個做汽車貼膜的公司來說，有什麼可保密的呢？作為一家公眾公司，作出有助於投資者瞭解公司經營的信息披露是必要承擔的責任，否則你別來上市啊！
進而，力場君提示一點，凡是那些主營業務不涉及軍工等保密單位，而又拒絕在年報中披露重要客戶詳細信息的公司，都是需要提起幾分警惕的，本著“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上市公司的目的。
都有哪些公司呢？很多！怕打擊面太大，就不點名了吧。
4、關於預付款真偽
問題四：從2018年6月開始，康得新全資子公司張家港康得新光電材料有限公司與中國化學賽鼎寧波工程有限公司簽訂的一系列委託採購設備協議，並使用募集資金向中國化學賽鼎寧波工程有限公司預付款項21.74億元，至今卻連一個包裝盒也沒有見到。
力場簡評：“中國化學賽鼎寧波工程有限公司”是中國化學（601117）的全資孫公司、被納入合併範圍，康得新的21.74億元預付款項內容是“委託採購設備協議”，對應到中國化學的預收賬款分類中，就是“設備款”；但中國化學的這個科目在2018年末的餘額只有8882.27萬元。
而從中國化學的預收賬款構成來看，金額足夠包容康得新賬款的科目，只有91.36億元的“工程款”、46.22億元的“已結算未完工款項”和21.95億元的“購房款”。如果不是康得新偽造了預付款用途，則中國化學是不會承認有這筆債務的。
根據中國化學發佈的2018年年報，“中國化學賽鼎寧波工程有限公司”年末淨資產也不過才19.7億元，也即按照康得新的數據披露，中國化學的這家子公司對康得新的債務，已經超過了這家公司的淨資產，在審計上絕對屬於“重大影響”的範疇。
因此，對於這筆21.74億元預付款項，中國化學方面的態度非常重要。力場君有一點疑問，是年報中未提到的，就是這筆21.74億元預付款項，審計機構是否獲得了中國化學方面的詢證函回覆？亦或與北京銀行相似被“選擇性遺忘”？
另外，康得新年報中針對這筆預付款還提到“從註冊會計師通過天眼查獲得的信息看，這是實質性的關聯交易，並構成控股股東佔用上市公司資金”，但並未作出詳細說明，康得集團與中國化學是怎樣一種關聯關係？
5、關於金融資產質量
問題五：公司賬面顯示可供出售金融資產42.28億元，大部分系不具有控制權的對外股權投資，這些被投資單位具體情況如何，投資是否安全、能否收回，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
力場簡評：“按成本計量的可供出售金融資產”絕對是個黑洞，上市公司自己不揭開這個蓋子，別人是很難看清的。
比如說康得新投資的項目之一：“北京蘭亭數字科技有限公司”股權，股比是5%、成本是1050萬元，年報顯示計提了減值準備972.75萬元、所剩無幾。由此推測這家公司經營前景不樂觀。
關於這個投資項目，還有一個上市公司股東，即華策影視（300133），持股比例為6.4%、成本為1470萬元；但是華策影視在2018年年報中，針對這項資產就沒有計提任何資產減值。這是否指向華策影視的資產質量，也很“水”？
當然，這個投資對於康得新的體量並不大，更重要的還是康得集團旗下的幾家關聯單位，比如成本高達20億元的“康得碳谷科技有限公司”14.29%股權，對於這個處在康得集團危機“風暴眼”的資產，康得新計提的資產減值只有區區12.54萬元，這跟不提減值有多大區別呢？
6、總結
發展到現在的情況，康得新的問題，是公司自己的問題，又絕不僅僅是康得新自己的問題。從公告信息中，力場君（微信公號：wuzhijingu）至少能尋到另外三家上市公司的身影；但不知，待康得新財務黑洞的蓋子最終被揭開的那天，還會暴露出多少A股不為人知、或被人忽視的另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