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津到北京,一條大運河串起了我們的自駕遊故事

大運河近在咫尺,對運河沿線的居民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兒。不過到底能有多近?有些時候,真的會遠遠超出你的想象。楊柳青、煎餅果子、相聲、什剎海、東便門……這些我們習以為常的地點、玩意兒、吃食、樂子,竟然都與那靜靜流淌的河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從天津到北京,在這條你熟悉又陌生的道路上,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運河故事。在京津段大運河段短短的河道上,我們逐水自駕,一次又一次意外,帶來了一個又一個驚喜……

從天津到北京,一條大運河串起了我們的自駕遊故事

九宣閘與缺水的直轄市

尋找九宣閘的過程費了點波折。導航儀提前指引我們下了津滄高速,進入靜海縣城。進城後一問才知道離位於城南的九宣閘還有十幾公里。我們沿著擠滿大貨車的104國道慢悠悠地朝目標前進,天氣異常炎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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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百餘年風雨的九宣閘至今依然屹立於南運河上

沿著104國道沒走多遠,一道略顯陳舊的河閘出現在了我們眼前。看到閘門上“天津九宣閘”五個大字,我們確信這就是我們頗費周折要找的地方了。九宣閘一側的馬廠減河長滿了茂密的野草,看得出沒水已很長時間了。另一側相隔數十米的地方在興建一座新的現代化河閘,看樣子已快完工。從旁邊立著的工程說明牌上得知,這是天津市“引黃濟津”工程的配套設施,我不禁有點憂慮地想,會不會新閘建好之日就是老閘被拆之時呢?詢問一位正在施工的師傅我後才知道,新閘的目的是為保護和輔助老閘,此時我的憂慮才稍稍平息,不過一旁拍照的夥伴還是忍不住抱怨新閘影響了他的拍攝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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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手書的《靳官屯閘記》,碑文至今清晰可見

九宣閘一側立有一塊石碑,來前做過功課的我知道這是晚清重臣李鴻章在建閘後立的《南運減河靳官屯閘記》。石碑上文字記敘了九宣閘修建的原因、過程,甚至還有李大人對後人的“涓涓教誨”,“此閘為全河關鍵,尤在後人修葺以時,無使圮壞”。不過更吸引我的是修建九宣閘的原因,“津郡處九河下游,三澱既湮,有川而無澤……”由此可見,九宣閘修建之初最大的目的就是洩洪,而且引多餘的洪水可以灌溉田地,聞名遐邇的天津小站稻也因此而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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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宣閘鐵閘建國後經過幾次翻修,至今仍能使用

斗轉星移,物是人非。如今的九宣閘,早已從當初洩洪閘變成了蓄水閘。在引灤入津之後,從山東聊城引過來的黃河水早已成為了直轄市天津的另一處“救命水”。而昔日的南運河,在徹底喪失了通航能力後,現在已然變成了緩解天津乾旱的一條輸水通道。

楊柳青,沉寂的“北漂”文化

離開九宣閘,從104國道上津滄高速,一個小時左右就到了著名的楊柳青鎮。楊柳青位於南運河沿岸,據說是當年乾隆皇帝下江南時乘龍舟路過此地,看兩岸楊柳成蔭,景色宜人,一時興起把這裡更名為楊柳青。不過讓楊柳青聞名全國的是當地出產的木版年畫,胖娃娃抱大魚的畫像幾乎就成了楊柳青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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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才能承前啟後地發展?這是楊柳青如今面臨的一大問題

我們把車停在河邊一條佈滿明清建築的街道上,運河兩岸楊柳依依,依稀能看出幾分昔日的風采。只不過河面上漂浮的早不是南來北往的商船,取而代之的是公園裡常見的那種塑料遊船。其實楊柳青年畫的聞名就要得益於運河的開通,從南方運來的優質紙張和顏料保證了製作年畫的原料充足,而南來北往的客商也使這裡的年畫走向了大江南北。如此說來,楊柳青年畫其實是最典型的“北漂”民俗文化。而有著同樣來歷的還有天津那些五花八門的曲藝,從各地來此的水手及客商,都把家鄉特有的曲藝文化帶到了天津,經過若干年的積澱,才形成了後來豐富多彩的各種曲藝形式,這也使得天津有了“曲藝之鄉”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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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青年畫的代表作——連年有餘

對比當年的喧囂,今天的楊柳青顯得過於沉寂了。我們走在街上,周圍都是仿造的明清風格的店鋪,但不知為什麼在營業的也只是寥寥數家。倒是河邊那個金色的大胖娃娃雕塑,吸引了一些人前去拍照留念。我看著水色青青的南運河不禁有感,雖然運河已不是當年的運河,但傳承下來的文化卻是一筆珍貴的遺產,真心希望政府和民間能聯動起來,保護好祖先留的寶貴財富。

天津,是衛城還是租界?

天津城稱呼的由來說法很多,最普遍的一種說法是這裡曾是明永樂皇帝朱棣登船南下的地方,奪得天下之後,於永樂二年在此地設立天津衛,拱衛京師,天津兩字取義“天子渡津之地”。如今的天津,是新中國社會後最早的直轄市之一,也是改革開放後環渤海經濟區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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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證運河百年滄桑的望海樓教堂

從楊柳青開車進入天津市區,我們順道去了一趟望海樓。這座位於海河北岸的天主教堂,真正的名稱是聖母得勝堂,最早由法國天主教會於公元1869年建立。由於建在原望海寺遺址上,故又被天津老百姓稱為望海樓教堂。望海樓教堂歷史上一共被焚燬兩次,第一次是在1870年的“天津教案”事件中,第二次是在1900年的義和團運動中,相同點是兩次毀壞都以清政府的賠款認錯收場。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望海樓教堂是天津這座運河城市被西方殖民的標誌。望海樓周邊現在是繁忙的商業區,讓我們停車拍照的計劃基本落空,只能匆忙拍了幾張外觀,就趕緊開車前往五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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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津塔”之稱的國際金融中心雄立於海河邊上

五大道是天津最為著名的歷史街區,原因是這片方圓1.28平方公里的區域裡集中了230多幢風格各異的西式洋樓。這裡原為英租界,民國期間眾多達官顯貴在此居住,讓五大道名噪一時。這裡阡陌縱橫的街道至今依舊繁華,讓我們拍一張空鏡的願望只好放在了午夜。夜深人靜,略顯昏暗的橘黃色路燈照在我們白色的車身上,周圍都是飽含滄桑的西式建築,讓人有了一種光怪陸離、時空交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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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開車行駛在交錯縱橫的“五大道”,不禁讓人有一種時光倒轉的感覺

天津原是衛城,是大運河的中轉站和京師的門戶。在經歷了幾百年的繁榮後,卻在短短几十年間又見證了運河的沒落和國家的衰敗,而原來的衛城也逐漸變成了洋大人們的租界。此種變化,不禁讓人為之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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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上漂來的美食

作為一名自駕旅者,每到一個地方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遍嘗當地美食。天津衛自古就是一個遍佈各式美味的地方,至今亦然。其中最著名的當“津味三絕”莫屬,“三絕”分別是十八街麻花、耳朵眼炸糕和狗不理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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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三絕”之一的耳朵眼炸糕店前。

據說桂發祥的十八街麻花位居“三絕”之首,香氣逼人,酥脆可口;而製作耳朵眼炸糕的主料則一定要用運河水澆灌的本地黃米和江米做皮,再用本地紅小豆做餡兒,這樣才能確保味道正宗。至於狗不理包子,據說當年常駐天津練兵的袁世凱曾把它作為貢品獻給慈禧太后,慈禧嘗後讚不絕口,從此狗不理包子聲名大振,隨著運河走向大江南北。除了“三絕”外,天津著名的“煎餅果子”,也是源自於山東的煎餅卷蔬菜;而楊村的“楊村糕乾”,則是來自揚州的茶點雲片糕,這兩種小吃皆是由運河上的船工和客商由南向北傳至天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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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的天津煎餅果子也是運河所帶來的產物

在廣東會館一旁的耳朵眼炸糕總店,我們用香甜酥脆的炸糕充當午飯。我邊吃邊想,在今日的中國,許多古老的文化或多或少有所衰減,有的甚至面臨消失的境地,唯獨這吃的文化,卻一直完整流傳下來,發展勢頭有增無減。民以食為天!古人誠不欺我也。

從運河走向大洋的渤海新城

濱江道是天津最繁華的購物街,我們把車停在路邊,步行走在這條熱鬧的街道上。一旁高達336.9米的環球金融中心直插雲天,成為海河邊上的新座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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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最早是以軍事衛城的形式而存在,其600餘年的建城歷史對於古城眾多的中國來說並不是很久遠。昔日的天津因大運河而崛起,最後卻因海洋時代的到來而被迫充當殖民者們的橋頭堡。時光飛逝,今日的天津已隨著中華的崛起而改頭換面,迎來了自己的鳳凰涅槃。昔日的運河都市,如今早已擴張成為瀕臨渤海的港口城市;原先運河裡的木船,也已變成了大洋裡自由傲遊的萬噸巨輪,讓整個城市的發展充滿了光明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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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津的最後一晚,我們來到了海河上的金剛橋,對面就是著名的三岔河口,海河、南運河、北運河在這裡交匯。這裡是天津最早的水旱碼頭和商埠、居民點,有著“天津搖籃”的美譽。夜幕降臨,兩岸燈光璀璨,金剛橋下不時穿過一艘艘寬大的遊艇,承載著眾多被沿河景色陶醉的遊客。不遠處被稱為“天津之眼”的永樂橋摩天輪徐徐轉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環,彷彿歷史的車輪在緩緩滾動,帶領著這座新城走向未來,也同時把我的思緒帶回了遙遠的過去。

通運橋上的“假牙”

通州張家灣鎮,是我們追尋古運河進入北京的第一站。而尋找通運橋是我們到張家灣的一大原因。車子繞著鎮子走了一圈,經過一番打聽,我們終於在一個村子旁邊找到了這座歷盡滄桑的老橋。我下了車,目光鎖定在雄踞於石欄柱頭的獅子身上,這獅子眥目遠眺,個頭雖不大,卻透著威嚴。放眼望去,整座石橋兩側的柱子上排滿了這樣的雕刻,獅群體態劃一,而神情又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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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四百餘年曆史的張家灣通運石橋,昔日的繁華景象早已消逝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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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老人趕著羊群從通運橋雜草叢生的石板橋面上走過

通運橋所在的張家灣鎮位於通州城東南7公里處,北運河、涼水河、蕭太后河、玉帶河匯合於此地。張家灣做漕運碼頭可追溯到遼代,蕭太后主持修建了一條運糧河,讓遼東來的海船在這裡與小船接駁。假使倒退個幾百年,眼前的情景斷不會這麼清靜。這處有著寬闊河岸、直角彎的天然良港,吞吐著京城人民的口糧,也繁華了自己,郭守敬、曹雪芹等名人都在這裡留下過生活的痕跡。不過如今,曹家留下的也不過是一口井、一個當鋪臺基,昔日的張家灣城也僅剩斷壁殘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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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運橋石欄上形態各異的石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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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村民當成磨刀石的通運河石欄已成月牙狀

說起來通運橋算是幸運的,明朝萬曆年間由易損壞的木橋改為三券平面石橋,1959年又被新中國列為文物保護單位。但是歲月也在它身上留下了傷痕:石質的欄杆上有不少明顯的凹痕,當地的老大爺告訴我們,這是過去的農民把石橋當成幹活兒的磨刀石,經年累月磨鐮刀留下的;橋身的一些欄板和柱子損毀嚴重,已經換成了全新的複製品,從橋的側面望去,新舊欄板顏色、質地的差別一目瞭然,有點像鑲上去的假牙,讓人哭笑不得。

通惠河,痛並快樂著

離開通運橋開車向北走,我們到了通州的大運河森林公園。通州曾是歷史上盛極一時的皇家碼頭,京杭大運河光在其境內就有42公里,從南方運來的物資大部分在此卸下,改由陸路運輸,或者用小船沿通惠河運進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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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運河公園代表了運河保護的另一種形態,把微縮的一段運河做成精緻小巧的景觀,並用現代化的手法邊開發邊保護。和元大都遺址等地一樣,它已經不能代表運河的原貌,其實是另起爐灶了。

由通州進城,大運河有了一個北京人再熟悉不過的名字:通惠河。通惠河連通了北運河到東便門之間的水道,元朝時,南方運糧和其他物資的船隻在張家灣只是稍作中轉,有些船沿著通惠河,就可以一路開到什剎海、積水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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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便門,從古至今都是交通樞紐。過去是水路,今天是立體交通

沿通惠河行駛,也會先邂逅一座古橋,它坐落在地鐵八通線稍北一點的位置上。八里橋原名永通橋,因為距通州城八里而得了現在的名字。八里橋形態很容易記住,橋下中間兩個拱洞特別高,漕運的帆船經過不必落桅。1860年9月21日,僧格林沁率三萬清兵在八里橋抗擊英法聯軍,經過幾個小時的浴血奮戰,最終慘敗,幾乎全員犧牲。次日咸豐便逃離京師,10月,聯軍火燒圓明園。今天到八里橋周邊遊玩的旅客不少,瞭解這段歷史真相的卻不知有多少。

或許被遺忘只是一種文化上的痛,但水質受影響就是現實的痛了。新中國成立後早已失去了通航能力的通惠河一度成為了北京市的汙水渠,後來經過幾番治理才變為現在的樣子。在通惠河與三環路交匯的地方,是現今北京市最繁華的中央商務區。鱗次櫛比的高樓與車流滾滾的三環高架橋交相輝映,大都市的繁華與熱鬧讓人不禁回憶起通惠河昔日的盛況。

能“調劑物價”的南新倉

回到市區的一路上,我都在沉思。京杭大運河對北京城的影響,大到水文佈局與城區規劃,小到一處衚衕的命名,真是無處不在。但卻又那麼容易被人忽視,歷史的強烈反差,教人無限感慨。

而有些地方,我們常常經過、天天唸叨,但卻很少想到它們也曾是運河體系中的重要一環。拿衚衕來說,如今南河沿大街迤西的磁器庫衚衕、緞庫衚衕、燈籠庫衚衕等,原來均為玉河漕運時,在河邊興建的物資庫房所在地。可以說沒有運河就不會有我們今天熟悉的地名,當然更不會有這些名字背後盛極一時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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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南新倉能起到“宏觀調控”的作用

再例如南新倉,元朝時稱北太倉,明代城市改建,漕運船隻被隔在城外,糧食只能由朝陽門進城,於是就在元倉基礎上進行了改造,南新倉就是這時興修的。現在,南新倉依然保留古倉廒9座,是全國僅有、北京現存規模最大和保存最完好的皇家倉廒,已經有六百餘年的歷史。適時的徵糧放糧,在小農經濟為命脈的封建社會裡,起到的可不僅是養活人口的作用,更可以成為當時官府宏觀調控的手段。糧豐時收入倉,糧欠時出倉糴糧賑災,這樣便遏制了可能出現的市場混亂和物價上漲。

積水潭,幸福的終點站

積水潭既是終點也是起點。元代通惠河的水積在城裡,形成一個大湖,水域面積比今天的後海、中南海加起來還大得多,這就是當年的積水潭。積水潭是當年漕運的終點碼頭,南來的船隻行至此便不再走了,千帆匯聚,蔚為壯觀。《元史》裡形容為“舳艫蔽天”。反過來,西邊來的水經積水潭、什剎海流出,為下游供給水流,可以視作現在自然流向的一個起點。

像積水潭這樣的地方說明了一件讓我們都高興的事:運河留給北京的不僅僅是一些“古今異義”的地名和讓人追思的遺址,還有許多仍然鮮活的地理座標,還在與我們的生活相互依存。隨便走進一家茶館,聽京劇、看京派話劇,去讀讀歷史,誰敢說它們不是運河的產物?飯桌上的小吃,嘴邊的口頭禪,一種建築風格,一個念想……在運河沿線生長的人,誰敢說,自己不是被它影響,才有了現下的好惡?

從九宣閘開始,京杭大運河進入天津,再一直到北京的積水潭,它終於到達了自己的終點。今天的北京和天津,各種現代化的交通方式早已替代了昔日運河的職責,人們興奮地沉浸在經濟高速發展所帶來的巨大進步中。運河的水或許會斷流,所幸它的根沒有斷,早已與城鎮的脈絡水乳交融,投射在人們每日的衣食住行上。守住運河,也就守住了我們自己的一方精神家園。

從天津到北京,一條大運河串起了我們的自駕遊故事

什剎海水系過去有著“舳艫蔽天”的盛景,今天剩下的大約只有回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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