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鑄，宋代詞人，字方回，他出身名門，才華橫溢，卻一生鬱郁不得志。

他頗有才情，詩詞精絕，名揚一時，因一首悼念亡妻的詞作《半死桐》驚豔古今，與蘇軾的《江城子》並稱為詞壇的悼亡“雙壁”。

北宋時期詩詞寫得好的人很多，對於北宋著名女詞人李清照來說，向來清高並且要求極嚴，當時能入她的法眼的只有四位：秦觀、黃庭堅、賀鑄、晏幾道。賀鑄的詞作兼有豪放與婉約的風格，能將詩詞寫得如此精絕的獨此一人。

出身名門卻懷才不遇

賀鑄出身名門，是宋太祖趙匡胤的皇后賀氏的祖孫，但是祖上顯赫的出身並沒有給他的人生和仕途帶來幫助。

賀鑄年少喪父，家境貧困，十幾歲就外出謀生，承擔了家庭的重任。

他性格狂傲不羈，懟天懟地，看到不爽的人，遇到不對的事情，他就怒懟回去。

有人評論他“喜面刺人過。遇貴勢，不肯為從諛。”

有人評論他“喜談天下事，，可否不略少假；雖貴要權傾一時，小不中意，極口抵無遺詞，故人以為近俠”。

賀鑄自己也說：“鑄少有狂疾，且慕外監之為人， 顧遷北已久，嘗以’北宗狂客’自況。”

相傳，賀鑄有一個同事也是官二代，為人十分傲慢跋扈，一次，賀鑄發現他貪汙公物，於是屏退了僕役和公差，手拿刑杖一一歷數他的罪行，公子十分驚恐並磕頭求饒。賀鑄狠狠打了他幾大板，仰天大笑之後放了他。從此以後，達官貴人遇見他只有躲得遠遠的，生怕被他揭發。

他相貌奇醜，《宋史》的記載是：“身高七尺，面色鐵青，眉目聳拔，其貌不揚。”所以，人們稱他“賀鬼頭”。

可以看出，賀鑄人長得醜也就罷了，情商還十分低，喜歡當別人面揭短，這樣的性格必然不能在官場混得如魚得水，相反，只能讓他的仕途越走越狹窄，所以，他一生沉淪下僚，懷才不遇。

然而，正是這樣一個家裡貧困，情商不高，相貌奇醜的人，還有當時皇親宗室欣賞其才華，將女兒趙氏許配給他。趙氏溫柔賢惠，勤儉持家，可以說是，在他人生最落寞的時候，給了他深情的陪伴。

為人狂傲卻有一顆溫柔的心

賀鑄一生仗義豪爽，為人耿直，與黃庭堅、秦觀皆為摯友，他也曾是一個鮮衣怒馬少年，像金庸武俠小說裡的俠客一般，夢想著能仗劍走天涯，也曾想喝最烈的酒，愛最好的人，寫最美的詩詞，過最無拘無束的生活，也曾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施展抱負，報效國家。

然而，因為家族和妻族都處於一個邊緣化的尷尬境地，他不能通過正常的科舉考試，只能通過恩蔭的方式取得功名，同時因為自身性格問題，始終不得重用，空有一番抱負，奈何在現實中處處碰壁。

在很多年裡，他擔任的都是不起眼的武職，右班殿直、監軍器庫門、臨城酒稅等，人微言輕，年少輕狂的他也一點點被磨去稜角。

直到1091年，賀鑄四十歲，經李清臣、蘇軾舉薦，賀鑄又改任文官，為承事郎、監北獄廟。當然還是一名文官，只是在重文抑武的宋代，對他來說，已經是進步了。

他也曾寫過意氣風發的詞句：“少時俠氣蓋一座， 馳馬走狗，飲酒如長鯨。”這是何等的豪邁與奔放！

然而，在他粗獷的外表下，卻藏著一顆溫柔的心，他寫起婉約詞來，卻“雍容妙麗，極幽閒思怨之情”，像“試問閒愁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飛絮，梅子黃時雨”，所以他又有個外號，叫“賀梅子”。

賀鑄的《青玉案》是另一篇不可多得的名篇，更為人們所喜愛和廣為流傳。

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
[ 宋 ] 賀鑄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
錦瑟華所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
若問閒情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千古悼亡名篇《半死桐》

賀鑄一生懷才不遇，多在各地顛沛流離，但值得欣慰的是，妻子趙氏對他不離不棄，深情相伴。

一天，趙氏為賀鑄縫補冬天的衣服，賀鑄見後，奇怪地問，冬天還沒到，為何急著在酷暑天縫補冬天衣物呢？趙氏說，一位有疾的姑娘將要出嫁，難道出嫁時才去求醫嗎？針織縫補本是我的工作，若等到冬天再做，怕來不及，不如現在有空就做，到時冬天一到，你就馬上有暖和衣服穿，不怕受冷。

賀鑄聽後很感動，於是寫下一首《問內》：

庚伏壓蒸暑，細君弄鹹縷。烏綈百結裘，茹繭加彌補。

勞問汝何為，經營特先期。婦工乃我職，一日安敢墮。

一飯一蔬的朝夕相處，一針一線的縫縫補補，相濡以沫的多年守候，都化成深深的情意刻在賀鑄的心間。一直以為可以與趙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與她相伴到老，不料，人在病痛與生死麵前，竟然如此的無能無力。

公元1108年左右，賀鑄客居蘇州，其間與他相濡以沫、朝夕相伴的妻子亡故，時隔一年，他重遊故地，想起亡妻，作詞以寄哀思。

半死桐·重過閶門萬事非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全詞寫得很沉痛，十分感人，是唐宋之後悼亡詩歌中不可多得的名篇。

舊地重遊，卻物事人非，不由得一問再問，我們一起來的，為何不能一起回去呢？現在白髮蒼蒼的我，如同霜降後半死的梧桐，失伴的鴛鴦，看著舊日的故居和今日你的新墳，讓我傷痛不已。

夜深了，獨自坐在空床上，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細雨，誰還會在夜晚挑燈燈為我補衣服呢？如此簡單直白的自問，卻將悽然哀痛的心情全部表達出來。

情之所至，一往而情深，每每讀到這裡忍不住落淚。

詞壇地位

此時，北宋王朝由盛轉衰不復當年氣象，內憂外患的朝堂局勢讓賀鑄萬念俱灰，1109年，賀鑄以承議郎致仕，卜居蘇州。經歷了多年的宦海沉浮，到了晚年，賀鑄的骨子裡還是書生。江南景，萬卷書，吟詩賦詞，賀鑄的晚年過的還算愜意。

據統計，賀鑄存詩587首，編入《慶湖遺老集》中，存詞289首，成《東山詞》。

賀鑄的詞作兼有豪放和婉約之長，那些描寫描寫愛情的詞作，意境高曠，語言濃麗哀婉，接近秦觀和晏幾道的風格，其愛國憂思之作，悲壯激昂，又接近蘇軾的風格。有人評論，他的詩詞集蘇軾之豪放與周邦彥之律呂於一身，雄姿妝彩，不可一世，讀起來令人有神采飛揚、蒼涼悲壯之感。

賀鑄作詞，往往衝口而出，但佳作天然，這也許就是北宋詞的高處，在渾然天成與不經意間，又似東晉書，盛唐詩，是時代與人的映射，同時也樹立了他在詞壇的獨特地位和影響。

公元1125年，賀鑄卒於常州僧舍，終年七十四歲，北宋的一代詞壇巨星隕落。

文 | 四月文藝

圖 | 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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