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城子賀蘭山軍馬場,永不褪色的年代記憶


沙城子賀蘭山軍馬場,永不褪色的年代記憶

有關沙城子的故事是從這兒開始的。

1576年秋天的一個午後,天空晴朗無雲,風從草原上吹來,翻動著沙城城頭上的旌旗。

一個叫羅鳳翱的將軍,身著戎裝,站在沙城西門的城樓上,放眼長望,西邊四十里外的賀蘭山連綿起伏,雄關要隘,猶如一道天然屏障。

山下的拜寺口雙塔清晰可辨,與拜寺口相鄰的是蘇峪口,蘇峪口山中有一條道路可直達山的那邊。那時候賀蘭山西麓是韃靼人的領地。

韃靼人是遊牧民族,幾乎每到秋天,莊稼成熟,牛羊肥壯的季節,他們的騎兵常常突破山口,竄至山前,搶劫財物,擾亂地方。

所以一到了這個季節,便是戰備防務最緊要的時候了。

而沙城恰位於蘇峪口和寧夏府城(銀川)之間,距銀川城也不過就是三十里路,其軍事地位十分重要。

羅鳳翱時任寧夏巡撫,總攬寧夏軍事,他此次視察防務,駐馬沙城,遠望賀蘭山,觸景生情,一時興起,隨賦《尋邊望拜寺口》詩一首:午下翻旌蓋,閱關到水西。沙城連塞草,龍剎映睛霓。亙地層巒障,參天喬木齊。從來形勝具,胡馬望中迷。

這是一首寫於沙城的詩,我不知道這位將軍詩人是不是也把他的這篇詩作寫在沙城的某個酒館的牆壁上了,古人有在牆壁上寫詩的習慣,那時候沒有文學報刊,寫在牆壁上,也就相當於公開發表了。

這首寫於明朝萬曆四年的詩歌最終還是存留了下來,算來至今已有四百餘年,使得沙城子有了更為深層的歷史意義。

沙城子賀蘭山軍馬場,永不褪色的年代記憶

沙城從城建規模上看應該算是一座大城,20世紀60年代初,城的四角邊牆還依稀可辨,此地歷代皆為屯兵養馬之地,20世紀50年代初,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後勤部軍馬部在此組建賀蘭山軍馬場,沙城子就成了軍馬場的場部所在地。

軍馬場是一個農牧兼蓄的單位,除了為部隊繁育優良的騾馬之外,另一個任務就是屯墾戍邊,從事農業生產。

首先是軍馬場一隊的人在城的東南角開渠引水種植了三十多畝枸杞園,緊接著場部機關的幹部又在城的東北角開墾出一片二十多畝的蔬菜基地。

即便是這樣,也僅僅是用去了城的一隅而已,還不到全城面積的五分之一。

有人曾經粗略地計算過,如果把十個鎮北堡那樣的城堡像棋子一樣擺放在沙城城內,那城堡與城堡之間空隙的地方,該是一條兩車道寬的馬路了。

儘可以想象沙城當初建城之時,其繁華興盛當是西北一重鎮了。

人大概都習慣於住在家有院牆的地方,似乎一個家有了院牆,人才住得安穩。

沙城的城牆是早已塌毀了的,沒有了城牆還叫城嗎?

沙城人就沿著老城牆種樹,種沙棗樹。沙棗樹多刺,枝幹繁密,是抵禦風沙的好材料。每年到了仲夏季節,沙棗花開放,整個沙城便瀰漫在濃郁的沙棗花香裡了。

沙城子賀蘭山軍馬場,永不褪色的年代記憶

公元1969年,也是一個秋天。

在銀川火車站通往沙城的一條簡易公路上,車輪滾滾,一輛接一輛的軍車滿載了人員或物資接連不斷地向沙城駛來。

這時候的沙城已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後勤部賀蘭山五七幹校的首腦機關所在地了,數以萬計的現役軍官集聚沙城。

在沉寂了數百年之後,沙城以滿懷喜悅的心情迎來了它的又一個興盛期。

這些來自北京、天津、上海、南京、西安、重慶、長春和大同等地的軍人們,其中不乏為共和國的創建浴血沙場九死一生的高級將領,也有諸多在軍事科學領域卓有建樹的專家或學者。

後來擔任共和國國防部長的曹剛川上將也隨著這支隊伍來到了沙城,一時間沙城將星雲集,蓬蓽生輝。

夜幕降臨之時,星耀四野,來自賀蘭山山口的長風在沙城的烽火墩上發出一陣又一陣嘯響,讓人聞之似乎有一種虎嘯龍吟之勢。

這些經歷豐富、學識淵博的軍人們給沙城所帶來的變化是巨大的。

首先當然是文化的傳播,他們在沙城創辦了一所五七中學,後來更名為銀川八中。

八中初創之時,從領導班子的組建到一般教員的配備,一色的現役軍官,他們分別來自總後的幾所軍事院校。

有這樣強大的教師隊伍,其教學的質量在全國也堪稱是一流的,後來從這所學校走出去的學生,有不少人成為各方面的精英人才,甚至連美國和英國的幾所著名大學裡也有這個學校畢業的學生擔任其教授和研究員。

這些軍人們還利用他們的技術優勢,在沙城創辦了一個集機械修理和彈簧鋼板生產的工廠。

這所工廠生產的賀蘭山牌汽車鋼板在以後的十多年裡,為沙城的發展創造了不菲的經濟效益。

這些軍人來到以後,沙城的營房和生活設施建設比原有的規模擴大了數倍。

沙城子賀蘭山軍馬場,永不褪色的年代記憶

在校部機關的辦公室門前,開闢了一處可容納萬人集會活動的五七廣場。

1970年的“八一”建軍節,來自五七幹校的學員、軍馬場的職工、286部隊的戰士和幹校子弟中學的學生們會聚一起,在這個廣場上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活動。

晚間,一個會場上映的是《平原游擊隊》,另一個會場上映的是蘇聯影片《列寧在1918》,兩邊電影的對話可以相互聽見,一邊說:“李向陽在哪裡……”另一邊則說:“布哈林是叛徒……”

而主會場的一女聲獨唱:“我愛馬場我愛馬,馬場就是我的家……”歌聲高亢激昂,有響遏行雲之壯美。

那一個暑期,沙城是極盡了喧囂和繁華的,但喧囂和繁華卻並不久長,到了1973年,總後五七幹校在完成了其歷史使命後,開始逐步撤離。

將軍們走了,數千位校尉級軍官走了,那些為沙城的建設作出了重大貢獻的總後基建工程兵286部隊四大隊的戰士也走了。

他們的遠去,給沙城留下了永遠難以忘懷的憶念。

沙城子賀蘭山軍馬場,永不褪色的年代記憶

1981年的夏天,沙城又迎來了三位尊貴的客人,他們是著名電影導演謝晉、作家李準和張賢亮。

那時候由謝晉執導的電影《牧馬人》正在尋找外景地,他們是來找馬的。

可這時候的沙城已經沒有馬了,軍馬場已經改製為農牧場了。

軍馬場的改制是在1975年。

20世紀的70年代中期,中國的軍隊開始了一次重大的軍事變革,開始了由騾馬化向摩托化和機械化的轉換。

軍隊裁撤了騎兵建制,即便是那些在步兵連隊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的騾馬也退役了。

軍隊不需要馬了,一時間,在中國廣袤的草原上有數十個軍馬場均被裁撤,移交地方改製為國營農牧場了。

軍馬場的改制,讓沙城人備感失落。

這些曾經身著軍裝,一雙大頭皮鞋把銀川市的街道踏得咔咔響的沙城人,一夜之間失去了他們的傲氣。

以往,他們在諸多方面都享受著比地方單位優越得多的生活待遇。

比如穿衣,那時候穿衣服買布要布票,國家發的布票是人均兩丈,地方上的人常為票發愁,扯了被面就少了衣服,做了衣服就不能套被子。

而沙城人則從沒有為布票發愁過,他們有配發的軍裝,冬有棉夏有單,從頭到腳都是軍用品。

再說吃的,具有城鎮戶口的銀川人,每月食油的定量是三兩,肉的定量是半斤,肉的質量也不能保證。

副食品公司到農村收購肉食品,常把那些不能過冬的乏羊或母豬收購回來,宰殺了出售給市民,那時候肉食品供應緊俏,平日裡能吃上葷腥就算是不錯了,哪還有心去挑肥揀瘦呢。

而沙城人就不同了,他們每月食油的供應量是一斤二兩,至於肉食,每一個生產連隊哪一個月不宰殺兩頭豬啊。

每年到了冬季,誰家的伙房裡不掛著一兩隻的整羊呢,沙城人稱這為“冬肉”,那是專門為過冬而儲藏的肉。

另外沙城人還常常用自己生產的優質大米,到青海的貴南馬場和甘肅的山丹馬場換回犛牛肉、湟魚和菜子油,用以改善職工生活。

幹部職工或因工出差或回家探親,懷裡揣一張蓋有中國人民解放軍賀蘭山軍馬場公章的介紹信,無論是乘車或入住旅館,都會受到很好的禮遇和接待……

這些優越的待遇今後不會再有了,沙城人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人心思動,首先是那些銀川知青開始返城。

但凡有門路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就只有留下來開始了頑強的堅守。

日子還要繼續過,地還要繼續種,堅強的沙城人在堅守中開始了二次創業。

他們似乎又看到了一個美好的前景,在生產上既保持了傳統農業的優勢,又開創了多種經營的渠道。

他們既種麥種稻,也種植枸杞和啤酒花。

四條腿的馬沒有了,就養殖兩條腿的雞,於是一個科技含量很高的現代化養雞場——沙城雞場建成投產了。

在20個世紀80年代初至90年代末,銀川市居民的餐桌上,雞肉和鮮蛋有百分之七八十是沙城雞場生產的。

沙城子賀蘭山軍馬場,永不褪色的年代記憶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政府加大了農業生產的投入,不僅取消了農業稅收,但凡種地的農戶每畝地還給一份相應的補貼,糧食和副食品調價,使得沙城人的收入成位成倍地往上翻。

當城裡人為了日益增長的房價而發愁的時候,在沙城,只需花費七八百一個平米低廉的價格,就可以購買一套帶院落帶車庫的花園洋房。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些曾經挖空心思離開沙城進入城市的人們,有很大一部分由於企業的破產倒閉或下崗或買斷工齡或吃“低保”,這時候回過頭來又開始羨慕沙城人了。

好馬也吃回頭草,他們中有不少人又有了重歸沙城的想法,竟也有人就真的又回到了沙城。

沙城人的胸懷是寬廣的,當年他們走的時候,我們執手相送,如今他們回來,我們一樣接納歡迎,並給了他們房和地,幫助他們走上了共同富裕的道路。

沙城終又走上了輝煌。一幢一幢職工住宅拔地而起,成片成片的具有歐洲經典風格的別墅鱗次櫛比。但凡到過沙城的人,無不流連忘返。

2009年的春天,曾有兩位作家來沙城採風,看到那生機盎然的田園和花樹掩映中的頗具城市風格的市鎮,很是驚訝。

中國的文化人,大多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山水田園情結,他們追求一種物質和精神相結合的完美,卻又總不能完美,常常是近了田園卻又遠了都市,而近了都市卻又遠了田園。而在沙城,他們看到了田園和都市兼具的文化境界......

來源:《足跡》一書

文圖來源於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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