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為人知的戰鬥（八）：生存還是毀滅

1941年11月30日下午13時35分，載有8629噸燃料（5032噸石油、1870噸汽油和1727噸柴油）的意大利油輪“曼託瓦尼”號在驅逐艦“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文藝復興時代的威尼斯航海家、探險家）號護衛下緩緩駛出特拉帕尼港，她們的目的地是利比亞的黎波里。這是二戰中最危險的航線之一，大半航程都處在馬耳他島英軍的威脅之下，意大利海軍僅讓1艘軍艦護送也是迫不得已，因為大型護航船隊更容易失敗，反而是分散的小船隊總有漏網之魚，英國人沒法把整個地中海頂死看牢。

“曼託瓦尼”號油輪

但本文要講述的這支小船隊卻並非這樣的幸運兒。其實在11月29日，英國的情報部門就破獲了意大利的密碼：“ 由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護送的油輪曼託瓦尼準備明天13：00到15：00，以14節離開特拉帕尼，從潘泰萊里亞以西前往的黎波里，並將在出發後的第二天晚上7:30抵達。”這份情報清晰明確，只是有一點點誤差——“曼託瓦尼”未能達到預計的14節航速，而是以13節行駛。

“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號驅逐艦

12月1日上午9時40分，“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號的瞭望員發現了一架英國偵察機在遠處悄悄地跟著，驅逐艦當即用無線電告知利比亞的海軍司令部，轉告空軍來驅逐偵察機。隨後，陸陸續續飛來了幾架意大利飛機，先是一架水上偵察機CANT Z. 501，然後來了一架S.79轟炸機，最後是兩架戰鬥機，但那架偵察機飛得太遠太高，驅逐艦又沒有聯繫空軍飛機的方式，即使用自己的高射炮向偵察機的方向發炮作為指示，最終意大利飛行員還是沒能發現英軍偵察機，偵察機則源源不斷地把船隊的位置、方向和速度通報給馬耳他。

布倫海姆式轟炸機，單架可攜帶1200磅炸彈

下午13時，3架從馬耳他起飛的英國“布倫海姆”轟炸機陸續飛臨船隊上空，從油輪右舷90度接近。“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號艦長弗朗西斯卡·德爾安諾下令與油輪並列行駛，以便所有高射武器都可以開火。由於空中還有意大利空軍的戰鬥機護航，英國轟炸機只能低空飛行，所以連平時因仰角太低無法對空射擊的120毫米主炮都猛烈向飛機開火。

佈雷達13.2毫米高射機槍，源自法國霍奇基斯機槍

佈雷達37毫米高射炮，在二戰時已經過時

在密集的火網阻擊下，前兩架英國轟炸機被迫提前投彈拉起，未能擊中油輪，但13:10，第三架轟炸機在驅逐艦的高射炮完成再裝填前完成了攻擊，炸彈準確命中“曼託瓦尼”，油輪當即無法動彈：輪機停轉，舵機故障，甚至螺旋槳也變形了。

英國飛機離開後，德爾安諾艦長立即指揮驅逐艦靠近“曼託瓦尼”號，首先接收了傷員，然後試圖拖曳油輪繼續前行。但是兩次拖曳都失敗了，連重型鋼纜也發生了斷裂，原因可能是由於油輪的舵葉受損後卡住，油輪無法沿著直行航線跟隨驅逐艦，使得鋼纜收到強大的撕扯力量後被拉斷。而且“曼託瓦尼”被炸彈擊中的部位一直在漏水，隨著時間的退役，她正在慢慢下沉。萬般無奈之下，德爾安諾只得向的黎波里求援，後者出動了一艘驅逐艦和一艘雷擊艦來進行護航和拖曳，並告知德爾安諾務必等到救援到來，也許正是這個要求決定了德爾安諾後來的選擇。

德爾安諾艦長

救援還沒來，英國人倒是又來了。下午16:45，又飛來了4架“布倫海姆”轟炸機，他們來得正是時候，因為意大利戰鬥機由於燃料用盡已經返航，接班的戰鬥力尚未到來。雖然“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立即用全部火力對空射擊，但實際上無能為力，龐大而靜止不動的油輪是一個完美的靶子，轟炸機避開驅逐艦的火力範圍，一架接一架地將炸彈投擲在油輪上，使其燃起了熊熊大火。卡洛·梅洛船長下令棄船，船員們跳入海中，由驅逐艦打撈上來。不過德爾安諾依然不肯離開，他認為如果救援及時到來，油輪還能有救，而且太陽即將落山，英國飛機不可能發動第三次攻擊了。

德爾安諾不知道的是，11月30日上午，馬耳他已經出動了兩支艦隊來截殺意大利護航隊，其中由威廉·格萊斯頓·阿格紐海軍上校指揮的K艦隊目標正是自己。而12月1日上午10：10（正是油輪第一次中彈之時），一架意大利空軍偵察機發現了K艦隊，他隨即召來了意大利魚雷機，但卻失去了K艦隊的蹤影。而關於K艦隊正以20節航速向“曼託瓦尼”船隊逼近的消息，空軍則根本沒有通報給海軍。

“曙光女神”號巡洋艦

17時14分，K艦隊旗艦“曙光女神”號輕巡洋艦的對空搜索雷達發現約20英里外有飛機在空中盤旋。阿格紐上校稍作沉吟，即作出決斷：“飛機盤旋必然是圍繞著某一個海上目標，我們就向那裡前進！”

半個小時後，K艦隊看到了桅杆，很快桅杆在視野裡變成了一艘大型油輪，這就是“曼託瓦尼”。3架進行空中護航的意大利菲亞特GR·42戰鬥機勇敢地撲下來掃射，但英國軍艦的防空炮火可不是這種老式雙翼戰鬥機能突破的，很快他們就被驅離。

“佩內洛普”號巡洋艦

17:50，正在打撈油輪船員的“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號也發現了2艘船隻（2艘巡洋艦個頭大，比較明顯）正在向自己駛來，德爾安諾起初以為是的黎波里的來援船隻，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的空軍飛機正向來船射擊，希望破滅了。

雙方力量對比非常懸殊，數量上是1:3，質量上差得更遠，“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號是1931年完工的一艘“航海家”級驅逐艦，標準排水量1930噸，滿載排水量2693噸，編制224人；武器為3座雙聯裝120毫米50倍徑主炮，2門佈雷達37型37毫米54倍徑高射炮，8挺佈雷達31型13.2毫米高射機槍，6具533毫米魚雷發射管。在二戰驅逐艦當中性能可以算比較平庸，她的對手卻是2艘“林仙”級輕巡洋艦和1艘L級驅逐艦，一共有12門6吋（152毫米）主炮、24門4吋（102毫米）高平兩用炮，更何況英國軍艦還有雷達和火控系統方面的優勢，意大利人絕無勝算。

“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

這時候“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號可以選擇逃走，以其試航時42.7節的驚人高速，英國驅逐艦根本望塵莫及，但39歲的德爾安諾卻選擇了戰鬥。

意大利驅逐艦的120毫米雙聯裝艦炮

“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號開始釋放煙霧，並在10800米距離上向K艦隊開火。但是距離太遠了，全靠目視瞄準射擊沒有多少準頭，炮彈大多落在距離英艦500米開外。“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號在煙幕掩護下逼近到6000米處發射魚雷，不過英艦成功規避了魚雷。18:01，2艘輕巡洋艦“曙光女神”和“佩內洛普”號向“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號開火，由雷達火控的射擊非常準確，多枚6吋（152毫米）炮彈命中了意大利驅逐艦，很快艦尾發生大爆炸，應該是深水炸彈被擊中。英國“活潑”號驅逐艦則向雖然大火熊熊但仍然漂浮在海面上的“曼託瓦尼”發射了魚雷。

“活潑”號驅逐艦

18:30，K艦隊停止射擊開始返航馬耳他。18:53，“阿爾維塞·卡達莫斯托”號在的黎波里西北約75英里處沉沒，263名船員中有138人死亡，不過最後離船的德爾安諾艦長卻奇蹟般地生還。19:53，“曼託瓦尼”在距離的黎波里約60英里處沉沒。

“馬克羅·普雷斯特勒瑞將軍”號雷擊艦

其實當戰鬥發生時，從的黎波里出發的雷擊艦“馬克羅·普雷斯特勒瑞將軍”號已經靠近了戰場。19:40，雷擊艦發現了“曼託瓦尼”，救援行動就此展開，最終一共救起了包括德爾安諾艦長在內的135名生還者（英國人還打撈了24名生還者），其中10名是油輪船員，但梅洛船長未能生還。德爾安諾回到意大利後受到了褒獎，並榮獲意大利最高榮譽金質勇氣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