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故事》集資娶來的媳婦

圖片和故事無關

1987年，張二結婚了。迎親的人沒幾個，也沒有以往的敲敲打打和小孩子們的歡笑聲，一輛自行車張二就將新娘子載了回來。

他有點兒結巴，道上看到的姑嬸們看到了都大聲的和他喊一句：“雪大地滑，你慢點騎啊！”

張二害羞的笑笑，也不回話，腳上蹬的更賣力了。鄉道顛簸，他腰間一緊，是後面已經接近臨產的新娘環上了他的腰。

“春妮，別……別怕！我給了他好……好多錢，他不敢再來了！”說完，張二用他那只有兩根手指的左手拍了拍新娘的手。

而就在當天晚上，洞房傳來喜訊，春妮生了。張二抱著那個瘦小的女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張二和春妮的相遇，在三年前！

那天，他跟著生產隊去前村收苞米。十月正午的日頭很毒，他渴的要命，尋思找個近點兒的人家要碗水喝。可如今在正是秋忙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沒人。他從東街走到西街，終於看到一戶人家裡似乎有動靜。

同樣是緊鎖的後門，但是透過後窗戶，能看到屋裡有人在砸窗戶。

張二從後牆跳了進去，透過窗戶看到了裡面滿頭是汗的春妮。

四目相對，張二口乾舌燥，春妮那時才十八歲，發育正好的年紀。

“能……給……給我點兒水喝嗎？”

“你先救我出去！”

張二一下子愣住了，這都鄉里鄉親，怎麼會有“救”這個說法？就在他遲疑的空，春妮已經爬上了窗戶，臉貼在窗稜上，很是急迫。“求求你，把後門的鎖砸開！”

後窗戶太小，連個孩子都爬不出來，更別提一個大人了。

張二看看加了鎖的後門，害怕的搖頭。他從小玩鞭炮被炸了左手本就自卑，看到年輕女孩兒的臉，更是羞的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看到張二搖頭，春妮急了，使勁拍打著窗戶。“求求你，不然我會死的！你救我，我嫁給你！”

最後這句話燃起了張二的鬥志，就在那個金秋十月，快三十歲的張二認真的看著春妮的臉，他也能娶到媳婦兒嗎？

春妮以為張二在思考，她怕張二走，大聲喊：”我白嫁給你，我不要錢！”

張二看著那張年輕好看的臉，一衝動，尋摸著一塊青磚就往後門處走去。剛要把門砸開，忽然有人大聲喊人。“你咋砸我家門呢？你誰啊？”

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手裡拿著鐮刀衝他追來，張二嚇得尿都出來了。幸虧年輕腿腳靈活，從後牆處蹦了出去往大地裡狂奔，那人沒追上來。

這事兒嚇得張二大病了一場，夢中總能看到窗戶裡那個濃眉大眼紅臉蛋的姑娘，他那壓抑了三十年的慾望終是壓不住了。三十歲的他，第一次和母親提出來想娶門親。

母親搓著苞米粒嘆了口氣，給他大哥娶完媳婦兒欠下的債還沒還完，哪有錢給他娶？況且，他還是個殘疾。在村裡，一個健康的勞動力是能娶著媳婦兒前提！

張二看著母親喘了好一會兒粗氣，上前把簸箕拿開，睜著佈滿血絲的眼和他母親說，前村有個姑娘嫁人不要錢！

母親愣了愣，她放下苞米說會找人去看看。這一看，就過了好幾個月，雪都開始沸沸揚揚的下了。張二每每催促著母親，可提親的媒人總是讓對方給打出來，說女兒不嫁人。

張二這才知道，那戶人家姓田。只一個血氣方剛的父親帶著十八歲的女兒春妮過活，春妮她娘在她十五歲那年就病死了！

前村的人都說那田老大是個渾人，最好喝酒，喝多了就在家打閨女。街坊總能聽到春妮的哭救聲，可誰要是勸架，田老大就操把菜刀出來，誰來剁死誰。

久而久之，很少有人與他家聯繫了。

媒人勸張二家，換一戶閨女吧。就這戶人家，真要是答應，不得要多少彩禮呢，張家出不起的！

張二不信，冬天的時候村裡沒活，他便悄悄的趴在田家的後窗戶根上聽裡面的動靜。冬天後窗戶被層層塑料封起來，他看不到裡面的場景。只是有一天下午，他聽到了春妮在裡面哭喊救命。聲音越來越弱，然而家裡應該是沒人。

張二急了，春妮一定是出事兒了。他二話不說，直接跑到村裡赤腳醫生的家裡喊大夫救命。大夫狐疑的提著藥箱跟著他去了，田家的大門依舊是緊鎖的，田老大肯定是出門喝酒去了。

張二也不再膽小，他心想著就算是娶不上春妮，也不能讓春妮病死。他砸開大門，大夫進去了。然而看著炕上抱著肚子滾來滾去，下身都是血的春妮。大夫轉身就走，張二拉住他，得救命啊！

大夫冷笑一聲，這事兒他得去找產婆。女人生孩子的事兒，他可整不了。

之後，春妮在大家的唏噓聲中產下了一個女嬰。而大傢伙也是在那個時候知道，女嬰的父親是田老大。

春妮的奶奶哭的老淚縱橫，拿著鞋底子使勁兒拍田老大的頭，可田老大嘴裡理直氣壯的吼著：“我生的憑啥不能碰？”

田家的其他宗族女眷紛紛圍上去，可憐這個沒媽的孩子，罵她怎麼就不知道反抗呢！春妮已經沒有力氣了，她空洞的眼盯著房頂冷笑。

最後，大家才看到報信的張二。

春妮的奶奶看著後村的小夥子，感恩的衝他磕頭。這要是一屍兩命，老田家可真是造孽了。張二看著剛剛生產完的春妮，鼓起勇氣跪在地上對奶奶說。

“我……我娶她……”

春妮從炕上歪過頭，也不知道是否還認識那年要幫她砸後門的小夥子，衝他伸出了手虛弱的說：“帶我走，帶我走……”

出去。

晚上張二回家的時候，一瘸一拐臉上身上都掛了彩。任憑母親說什麼，他都一句話，我要娶前村的田春妮。

春妮的名聲已經毀了，那個女嬰好歹是條命，被遠遠的送人了。而春妮在那次，緊緊握住產婆也是村裡婦女主任的手。求她救命，再在這個家裡呆下去，她只有死了。

婦女主任也哭了，這姑娘幾乎是全天被鎖在屋子裡的，那一個個漫長的夜晚，她都遭受了什麼酷刑。可是，她不在家能去哪呢？其他的親戚紛紛避開，誰都怕田老大這個渾人。唯有獨居的奶奶說讓孫女和她一起住吧。

剛生產完連月子都沒坐的春妮被抬到了奶奶家。這事兒本該完了，可田老大操著砍刀直奔老太太家。誰也不能奪走他的閨女，他發洩的工具。

就這樣，村裡人都看到了春妮被他爹拽著頭髮，在雪地上拖回了家。

村裡的幹部多次去做田老大的思想工作，每次都讓田老大棍棒攆了出去。而在晚上，鄰居們紛紛傳出來，春妮的哭救聲更大了。再這樣下去，可真得出人命了！

春妮她奶歲數大了，不能護她周全，只能找個能護她的人。婦女主任想起來張二，春妮嫁人了，她爹就不敢胡來了。

村裡主動派人去做張家的工作，問他們敢不敢收留春妮。張二梗著脖子拿起一塊磚頭，他就是拼了命也不會讓田老大再碰春妮。

婦女主任滿意的離開了，這次村裡的所有幹部都去田家搶人，後面還跟著一輛嗚哇嗚哇的警車。

破門而入的時候，春妮精神已經有些恍惚了，大冬天的她在家穿著薄薄的背心褲衩窩在炕腳不敢抬頭看人。一有人靠近就渾身哆嗦，婦女主任拿著大被把春妮捂在懷裡，告訴她帶她走。

春妮這才怯弱的抬頭，嘴脣乾的掉了好幾層皮。腦袋靠在婦女主任的懷裡痛哭失聲。這事兒一出，村裡的幹部都受了處分。可之前婦女主任拍了桌子，就算都受處分，春妮也得救出來。

田老大拿著菜刀犯渾不讓春妮走，直接被帶上了警車。

春妮被送到了張二家，張家人沒人嫌棄他，都覺得這姑娘可憐，攤上了一個畜生爹。

田老大在牢裡關了三個月，春妮在張家養了三個月。這期間，春妮被張二裹得嚴嚴實實的，就剩下眼睛了。他拉著春妮的手，在村裡走來走去。春妮不敢見人，他就把春妮抱在懷裡，遇到人就和人說，“這……這是我……媳婦……”

鄉里鄉親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兒，開始的時候當著春妮的面罵她爹，告訴她不用怕，畜生都抓了。後來，大家夥兒都誇讚張二好福氣，媳婦兒漂亮呢！春妮這才敢出門，雖然不敢說話，但是拉著張二的手敢抬頭了。

等田老大被放出來的時候，是三個月後了。春暖花開的日子，他拿著菜刀直奔張家。看著女兒被張二抱在懷裡，他瘋了似的砍過來。

張家其他弟兄子侄都來了，黑壓壓的把田老大制服了。可張二身上也被砍了很多刀，春妮抱著渾身是血的丈夫痛哭失聲。衝開人群，從屋裡拿出菜刀要和她爹拼命。

田老大愣住了，這還是那個膽小懦弱的春妮嗎？

“你給我回家！”田老大身上也見了彩，他拽著春妮的手，春妮猩紅的眼就往他身上砍，可砍了一會兒就沒了力氣。張家的人豈會罷休，齊齊把田老大踹了出去。

可田老大根本就不罷休，他天天來張家門口叫罵，要張家還他閨女。幸虧張二那天穿的厚，菜刀砍得不深，他看到老丈人那副嘴臉恨不得弄死他。他殘疾但不傻，殺人償命，他這麼年輕犯不上。

這期間也報警了，可警察管了幾次就不再管了，說這是家庭糾紛，自己協調解決。

終於張二扛不住了，出門和田老大喊著，我給你錢，你娶個媳婦兒，別打我媳婦兒主意了！

田老大也是窮怕了，他一聽有錢娶媳婦兒，登時不吵了。獅子大張口，拿錢！給我錢，我就走！

張二也是個有血性的漢子，從村頭到村尾，挨家挨戶跪下磕頭借錢，他要娶春妮，他要救春妮，他要春妮擺脫那個畜生爹。村裡人多了沒有，幾毛幾塊的都給了。積少成多，張二拿著那些毛票全都塞給了田老大。

田老大數完了還要抵賴，說是要等明天冬天才能讓春妮嫁給他。他這剛從牢裡出來，想春妮想的緊兒呢。聽完這話，張二就用他那只有兩根指頭的拳頭，把田老大第一次揍得幾乎是爬回了家。

後來……

張二和春妮就出去打工了，等春妮肚子大了的時候，張二就把春妮放在了隔壁鎮上的遠親家養著。孩子快出生了，春妮說，不能把孩子生在別人家吧？張二趴在春妮的肚子上笑了，不能，我們回家生！

“春妮，這孩子不……不能沒名分！等……我……”

等啊等，春妮就等到張二騎著自行車來接她了。他給她買了紅圍脖和一副紅手套，這兩年在外面賺的錢都用來還鄉親們了，剩下的錢不多，買點東西看著喜慶。

春妮抱著紅圍巾又哭又笑，之後，她坐上了張二的自行車後座。

“春妮，坐……坐好了，我……帶你回家！”

後記：他們的孩子健康長大，田老大時常去張家要錢買酒喝，給點兒錢就走，不給就撒潑。不到十年，田老大酒喝多了腦中風死了，大家都說惡有惡報。如今的張二和春妮，就是農村普通的兩口子，很恩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