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死了，兒子進監獄了，女人要養孫子一家還有賴在家的女兒

她的名字早就被忘了，村裡來來往往的人都喊她“新娘子”。

她嫁過來的時候，真漂亮：大紅的衣裳，纖細的腰肢，白嫩的臉龐。

不過幾年的光陰，生兒育女、操持家務還要起早貪黑地種地，粗了的不光是產後回不去的腰肢，還有原本軟糯的嗓音。

“新娘子，你金孫媳婦呢？這麼一大盆的衣裳，怎麼就你一個人洗？”

田裡勞作的人，都扛著鋤頭回家準備吃午飯了，新娘子卻還在忙著洗一大盆的衣裳：有她的，有孫子的，有孫媳婦的，還有小重孫的。

新娘子嗓門比男人還要粗，不過一米五的小身板，中氣十足：“還沒起來了吧！“扭頭看了看客廳掛著的時鐘，連忙改口，”應該已經起來了吧？早飯都沒有吃，也不曉得餓。“

新娘子站起身來，在已經粗糲得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圍裙上擦擦手，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零錢：一塊、五塊、十塊、二十。

村人看著新娘子家空蕩蕩的客廳，忍不住勸道：“讓他們在家吃吧，有這點錢，留著給家裡添點東西。你看看你們客廳，除了個鐘，什麼都沒有了。”

新娘子笑眯眯地搖頭：“他們小年輕，吃不慣我老太婆的手藝。想要出去吃，就出去吃吧。年輕人嘛，喜歡外面的東西，也正常啊。”

來人搖搖頭，轉身走了。

新娘子的孫子還有孫媳婦也出來了，突然從昏暗的家裡出來看到刺眼的陽光，小兩口都忍不住眯了眼。

新娘子看到高大帥氣的孫子，就笑得臉上開了褶子花：“我孫子長得就是俊。”

可惜，她寶貝孫子看到她，除了一臉嫌棄就只剩下不耐：“錢呢？”

新娘子趕緊把錢遞過去：“就五十塊，你省著點啊。”語氣裡面，滿是寵溺與討好。

孫子用兩根手指夾著皺巴巴的錢，很是不滿：“五十塊錢都不夠我點兩個菜的，還有下午茶呢？”

新娘子緊張地用手不停搓著褲子：“那個，你今天就委屈一點。我今天多弄點，明天就多了。”話語裡滿是歉疚，她自己也覺得虧欠了大孫子。

孫子搖搖頭，手裡晃著汽車鑰匙，帶著媳婦就直接走了。

“走了？”聽到講話聲終於起來的女兒，一手抓著頭皮，一手在撓屁股。

對待女兒，老太白眼直翻：”懶死了，別人家都吃午飯了，你才起來。“轉身又蹲下來繼續洗衣服。

女兒穿著拖鞋出來，隨意搬了個小板凳坐下來，眯著眼望著太陽，覺得很是愜意：“今天中午吃什麼？”

老太看到這個女兒就來氣：“跟你說多少次了，走路把腳抬起來，別在地上拖。你看看你多久沒洗頭洗澡了？天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胖的跟肥豬一樣。也難怪小張不要你，連小孩都嫌棄你。”

女兒無所謂，反正天天都被唸叨：“你又不幫我洗衣服，我幹嘛洗澡？中午吃什麼？”

老太將衣服全部晒了：“吃吃吃，就知道吃。家裡沒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欠的債還沒有還清，哪有錢給你吃？喝粥，我再摟點玉米粉進去。愛吃吃，不吃拉倒。”

女兒不在意啊，反正能吃飽就行。

“啊，啊，啊······”睡醒了小寶寶，睜看眼沒看到人，也不哭，就在那叫。

“你看看，聲音多響？跟他爺爺小時候一樣，跟他爸小時候也一樣。”新娘子一聽到重孫的聲音，動作都輕快了許多，“他們三個都是我帶大的，一模一樣，都健康漂亮，白白胖胖的。”

轉身就忙著抱重孫的新娘子，沒有看到身後女兒的白眼。

等到下午，新娘子的孫子孫媳已經回來了。

不過，小兩口從來都是直接上樓進房間，不會跟奶奶和姑姑說一句話的。

新娘子的女兒依靠在牆角，抽著根香菸晒太陽，亂七八糟的頭髮配上土黃的毛衣，整個人癱那，跟沒有骨頭一樣。

新娘子一邊喂著孩子奶，一邊皺著眉嘮叨女兒：“讓你少抽菸，你個女的，一天兩包煙，像個什麼樣？你又不工作，哪來抽菸的錢？又從我抽屜裡面拿的？那是要給偉偉加油的。”

女兒叼著煙，頭一歪，煙不離口的情況下就把痰給吐地上了：“一天到晚就知道你寶貝孫子，偉偉、偉偉的。我告訴你，我哥之所以會進監獄，就是因為你從小溺愛壞的。”

對於媽媽的偏心，女兒不是沒有意見的：“從小他要什麼給什麼，我呢？我連穿的衣服都是我哥嫌小的。從我剛懂事，我就天天跟他後面伺候他。幫他洗衣服，還要燒飯給他吃。我才多大？別人家還要餵飯呢，我就搬張小凳子用大灶燒飯給我哥吃了。”

新娘子從來沒有認為自己錯了：“他是男的，是他們蔣家的根。你要是男的，我也天天把你供著。我們女人，生來就是受苦的。”

“我呸，”新娘子的女兒聽不下去了，站了起來，“偉偉初中畢業後就歇家裡了，天天玩遊戲，也不學習也不工作，什麼也不做。以前我哥嫂在家，養著我不說話。現在呢？我哥進監獄了，我嫂子再婚了，我爸喝藥死了，你的田也賣了還債了。除了這個空房子，我們只剩下高利貸了。就這樣，你還天天供著他出去吃喝，還要開車？真不曉得你怎麼想的。”

搖搖頭，她女兒進了大門，“嘭”關了房門，看電視去了。

新娘子不喜歡她女兒，低頭看著懷裡使勁喝奶的娃娃，輕聲說道：“咱不理她，自己沒用。你爸那是大器晚成，以後一定會成為厲害的人的。你爸說了，玩遊戲也會成為世界頂級的厲害人的。”

“既然你家孫子以後那麼有本事，你就別做些會丟他臉面的事兒啊！”尖銳的嗓音、怪異的語調自耳畔響起。

新娘子一抬頭，看到了村尾的“油辣子”。

或許是因為心虛，新娘子抱著重孫半起身：“喲，他奶啊。有事啊？

油辣子是村裡有名的破落戶，說話做事從來不考慮臉皮問題，眼睛是鑽錢眼裡的。

“你在村裡偷雞摸狗我從來不管，村裡人也睜隻眼閉隻眼。畢竟，你家老頭死了，兒子進監獄了，媳婦改嫁了，還有個女兒離婚住著不走了。再加上你家孫子小夫妻兩個都不上班要你養，還有個小孩等著喝奶。你苦，我們都理解。”

一口氣說完，連口氣都不用喘，油辣子理了理剛染的紅色大波浪：“他們要是有誰抓住你了，你個沒臉皮的一頓哭，滿口自己苦，人家不好意思跟你計較了。你呢，還蹬鼻子上臉了。”

新娘子尷尬了，連聲音都小了很多：“他奶，你說什麼呢？人來人往的，有事咱進去說。”

農村人愛看熱鬧，一看到氣勢洶洶的油辣子，就知道有樂子瞧了。

更何況，他們對於新娘子的行為，還是很有意見的。

“別人我不管，但你不該把手伸我田裡。”油辣子一直瞧不起新娘子，“我也是個寡婦，老頭還有兒子媳婦都出車禍死了，就給我留了個小學的娃。我一個女人，起早貪黑養孩子也不容易。所以，我容不得有人動我的菜！”

說到最後，油辣子望著新娘子的眼裡，冒著火。

新娘子被油辣子盯得心裡發慫，暗恨自己昨夜沒看清田地：“你說什麼呢。”

油辣子畢竟沒有現場抓住人，也只能過來警告一聲：“要是你再敢動我的地，我非跟你拼命不可。你也知道，我和我孫子只能靠我一個人。那塊地，就是我們祖孫兩個的命根子。”

說完，轉身就走。

等到周圍人慢慢散開後，新娘子彎著腰，抱著孩子，慢慢走進了昏暗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