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記事:乞丐“三蔫”

服裝 毛澤東 樂亭故鄉人 2019-05-18

作者:蘇玉志

來源:樂亭文化研究會《讀樂亭》雜誌

題圖來自網絡,僅為配圖。和本文無關

鄉村記事:乞丐“三蔫”

解放前,村裡有窮人和富人之分,窮多富少。富人也稱財主。土改時又細分為地主、富農、中農、貧農、僱農。貧僱農中有一小部分是靠乞討為生的。這些人是怎樣淪為乞丐的,原因不一。有的因喪失土地年老體弱、有的因身體殘疾無依無靠、有的因遊手好閒好吃懶做、有的因旱澇災害、還有的因抽大煙扎嗎啡……歸根到底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社會制度使然。

對乞討者當地稱“要飯的”、“叫花子”,官稱乞丐。他們的共同特徵是衣服襤褸、面容憔悴,左臂挎籃子,右手拎棍子。那時養狗的多,而“狗眼看人低,人窮狗也欺”,它們對衣著破爛的挎籃者,更是不依不饒,正所謂“狗咬挎籃的,賊搶有錢的”。所以打狗棍子是要飯的必備的的護身神杖。乞丐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有男的也有女的,女多男少,又以中年以上婦女為多,很少見到年輕婦女討飯的。乞討的方式多以叩門呼叫為主。每到一戶門口就呼叫“老財主啊——給碗粥吃吧!”對於如此悽切的討要,多數人家都會有所“表示”,也有個別“黔敖”式或驅趕式的迴應。對此,乞者多忍氣吞聲,悄悄失望地離開,另擇門戶;還有些在門外搞點小雜藝,如打打竹板、唱個小曲、說段大鼓,討點施捨的。傳說我國最早的乞討就是從這種形式開始的。春秋楚國人伍子胥因家中蒙難出逃吳國,途中身無分文,靠吹長簫乞點施捨才到了吳,並遇到了吳國公子姬光,後來慢慢作了大官。因此,以後就有人將他尊為丐主——應該算“丐祖”吧!

面對裝聾作啞,死不迴應的施主,大多數乞者都會知難而退,也有個別的軟磨硬泡,甚至邊敲竹板邊“放炮”:如“你不給,我不走。竹板敲到明年九月九”——在村裡,時而也可見到和尚和姑子(尼姑)的討要,那叫化緣,他們只要米不要飯。和尚絕不越雷池一步,只在門外打坐敲木魚;而姑子則可以深入到院子裡邊去,還可以和老少姐妹們套套近乎;還有一種特殊的乞討者,她們的穿著比普通叫花子稍稍整齊體面一點,其行頭除籃子和棍子外,肩上還揹著一個包袱,裡面裹著一些近似估衣的東西。那是受人之託順便轉賣的,她們亦乞亦銷,從中撈點好處。這種人多是能說會道,人緣也好,所以討要效率也較高。

乞討是一種社會無奈,毛澤東主席在《別了,司徒雷登》一文中曾說過“嗟來之食,吃下去肚子要痛的”。所有乞討者每當挎上籃子、提上棍子,到人家門外發出一聲“老財主”的哀求時,總是要拿出勇氣,藏起尊嚴的。所以有的窮人誓言,寧可沿街拾糞,也不挨門討飯。我村就有這樣一位倔強的老人——

老人姓李,少言寡語,人稱“三蔫兒”。個頭不高,身板尚直。他經常挑著一副裝備齊全的糞筐到處轉悠。總是穿著一身濟公式的補丁摞補丁的衣服,但縫補得很整齊,破而不襤。褲腿扎得緊緊的,鞋口被“襪護褡兒”覆蓋得嚴嚴實實。頭上總是戴著一頂小帽,帽沿下老是插著一塊長長的遮陽片,雖然不可能是“猶抱琵琶半遮面”,但人們也很難看清其臉部的輪廓。他走起路來似乎只向下看,不向前看。一旦發現糞便,即刻放下擔子,綽起鏟子,毫不猶疑地手鏟並施,將糞便麻利地揀起來。他的糞鏟十分“精緻”,很像當今主婦們烙餅用的上好鍋鏟,鋥亮鋥亮的。老人總是一邊走一邊反覆唸叨三句“臺詞”:“偷去要犯法,要去惹人煩,拾糞才攢錢——呣!”。這最後一個“呣”音,只有閉緊雙脣,全靠鼻音才能發得出來。因為他老是不停地重複這幾句話,所以有人還稱他為“三魔怔”。長輩們常說“別看他穿得破,吃得還不錯”。我至今也沒弄懂這“不錯”二字的確切內涵。大概就是自給自足吧。

三蔫兒老人是一位老實巴交的普通農民,雖然始終沒看清其尊容,但他的鮮亮形象卻永遠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印象裡。他那三句名言充滿了純樸的哲理。勞動和人生是息息相關的,人的雙手和汗水能換來物質的回報,也能改變人的生活,盪滌心靈的空虛。無庸諱言,糞是髒的,但拾糞者的人格和精神是崇高的。三蔫兒,一個值得永遠懷念的老人。

(作者蘇玉志,原裝甲兵蚌埠學院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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