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之戰與前秦夢碎

作者/黃帥,“文史博物苑”獨家稿件,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不只是偶然還是必然,從三國到兩晉的幾次有轉折意義的戰爭,大多都是交戰雙方兵力懸殊,但最後都成為所謂的“以少勝多的經典案例”。

昔日袁紹敗於官渡,此後曹操敗於赤壁,劉備敗於猇亭,直到苻堅敗於淝水,雖然失敗原因各有不同,但都是在自以為必勝的時刻出現了不可控的因素,以至於大軍潰敗,甚至身死國滅。尤其是發生在383年的淝水之戰,讓本來有希望統一全國的前秦一敗塗地,直到隋滅南陳,中間如此漫長的時間裡,再也沒有哪個政權有實力一統天下。

淝水之戰與前秦夢碎

應當說,在淝水之戰前,前秦的運氣是非常不錯的。前秦是五胡之一的氐族人建立的政權,自苻洪率領部眾在混亂的北方局勢中殺出一條血路後,苻氏的名聲威震四海。350年,苻洪被原先後趙皇帝石虎的部將麻秋毒死,苻洪之子苻健憤而起兵,怒斬麻秋後,兩年後便創建了前秦帝國,自稱大秦天王。

從352年到357年,短短五年間,苻健、苻生兩代皇帝先後駕崩,但也沒影響前進崛起的形勢,畢竟,這其中的苻生是歷史上出了名的暴君,其凶殘暴虐到了極度變態的地步。苻堅是苻生的弟弟,他在357年起兵後逼死暴君苻生,安撫人心後,便開始創造屬於自己的新政。

其實,歷史上對篡位者向來沒有好的評價,但有一種情況是例外:原先的君主太過殘暴,而繼任者開明有為,只有在如此強烈的對比之下,歷史才會認同其篡位是合理的,因為這是順應民心和歷史潮流的行為。苻堅滅苻生就是如此,在他即位後,朝廷的昔日勳貴已經被苻生屠戮殆盡了,人心惶惶之際,苻堅一方面以仁政治天下,一方面大力啟用自己欣賞的官員,前秦終於不再被血色的恐怖所籠罩了。

淝水之戰與前秦夢碎

《晉書》上對苻堅的生平記載比較詳細,尤其是其早年經歷,與歷史上那些人傑一樣,充滿著傳奇色彩:“(苻堅)臂垂過膝, 目有紫光。(苻)洪奇而愛之,名曰堅頭。年七歲,聰敏好施,舉止不逾規矩。每侍洪側, 輒量洪舉措,取與不失機候。洪每曰:此兒姿貌瑰偉,質性過人,非常相也。”看來,苻堅從小就被爺爺賞識,而來自苻洪的認同,也可以代表當時朝廷勳貴們的態度。

相比之下,那個暴君苻生從小就被爺爺鄙視,因為性情殘忍,苻洪竟然要殺掉自己的孫子,用今天的倫理觀念看,真是無法理解,其實即使是在當時,這也是駭人聽聞的事情,苻洪或許是看透了此人的凶殘本質,才想早除後患。但前秦的幸運就在於,即使是暴君即位掌權,也能安然過度到太平治世,這其中苻堅之所為,是最關鍵的因素。可以說,苻堅雖然不是前秦的締造者,但他是真正讓前秦成為大國的皇帝。

淝水之戰與前秦夢碎

苻堅繼位後,通過向四方征戰,前秦的版圖迅速擴大。在苻堅登上皇位之處,前秦還只佔據著中原一小塊土地,北方是虎視眈眈的鐵弗匈奴,東北方向有前燕政權,西北有前涼政權,更遙遠的北方還有代國,這些國家雖也無力統一北方,但都是霸佔一方的強勢政權,而南方的東晉王朝的實力也跨過了淮河,山東、河南的一大部分都被司馬氏佔據。359年之後,前燕和東晉在淮河一帶展開對峙,雙方作戰各有得失,最後的結果是前燕元氣大傷。

365年,苻堅派出大軍攻滅鐵弗匈奴,370年,前秦攻滅前燕,373年,原本屬於東晉的四川的大部分地區被前秦攻佔,376年,前秦吞併前涼,河西走廊一帶盡歸苻堅之手,遠在塞外的代國、柔然以及遼東一帶的土地也被前秦吞併。至此,苻堅掌控的土地,已經遠遠超過東晉,兵力也達到數十萬,自西晉滅亡後北方的混亂局面宣告結束,出現了短暫的統一與和平。

不過,苻堅的野心不只是統一北方。經過一段時間的勵精圖治,他自認為前秦的勢力已經可以統一全國,尤其是在382年控制西域地區的鄯善政權後,他的信心更加膨脹。客觀來說,苻堅是有底氣這樣想的,在他之前,中原王朝只有西漢、東漢、曹魏和西晉曾經控制過西域,其他地方割據勢力,能控制北方就很難得了。而且,前秦在漠北草原的統治範圍,直達燕然山下,這讓苻堅產生了一種再造大漢的幻覺,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可以創造一個新的統一的帝國。

如果不是次年(383年)的淝水之戰,苻堅或許可以用更漫長的時間來證明自己的野心。但是,在他決戰沸水之前,其實前秦內部就埋下了覆亡的種子。前秦版圖擴張速度太快,而開闢的土地上有很多少數民族,他們和前秦氐族一樣,並不熟悉之前中央帝國的行為模式,對統一併沒有渴求,只是想割據抗爭。因此,有不少表面上歸屬前秦的勢力,實際上暗藏禍心,羌族首領姚萇的歸降就是這種情況。

《晉書》的《載記》部分記錄了大量有關十六國政權的歷史,姚萇在其中也算是個傳奇人物。史書上說他“少聰哲,多權略,廓落任率,不修行業,諸兄皆奇之”,如此評價十分符合一個梟雄的少年形象。姚萇從小就足智多謀,但不拘泥於規章制度的限制,比較有獨立想法,在兄弟之間早就嶄露頭角了。因此,姚萇一上戰場,就輔佐父親和大哥作戰,直到大哥姚襄兵敗被苻堅殺掉後,他才向前秦投降。

苻堅也真是心大,不僅寬恕了姚萇,還委以重任,讓他掌管大軍,原先的羌族士兵也併入前秦軍隊。在攻仇池、滅前涼、佔四川的戰爭中,姚萇都發揮了重要作用,並深得苻堅的信任。此時,姚萇心裡到底還有沒有復國大業,我們不得而知,但苻堅對他的信任是絕對不容置疑的,以至於引起了其他部將的擔憂。《晉書》裡有段非常有趣的記載:“及苻堅寇晉,以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諸軍事,謂萇曰:朕本以龍驤建業,龍驤之號未曾假人,今特以相授,山南之事一以委卿。堅左將軍竇衝進曰:王者無戲言,此將不祥之徵也,惟陛下察之。堅默然。”

苻堅自己就是以“龍驤”成名的,他竟然封姚萇“龍驤將軍”的稱號,可見姚萇不只是苻堅的絕對心腹,更是彼此不分的密友,起碼苻堅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史書上記載苻堅聽到左將軍竇衝的諍言後“默然”,是因為心裡產生的一絲隱憂嗎?還是僅僅是聽不進去而煩惱?從歷史後來的走向看,後者的可能性更大,苻堅似乎對姚萇這類異族降將毫無提防之心。

其實,苻堅的性格就是如此。在歷代梟雄裡,以陰謀狡詐立身者甚多,但為人坦蕩自信者甚少,苻堅就是這麼一個坦蕩大氣的人,這從他用人、用兵的風格就能看出。凡是他堅定的想法、看好的人,就一定會堅定下去,幾乎不可能被別人的意見改變,哪怕大多數人都反對自己,他也能力排眾議、堅持己見。這種特點固然是做大事必備的素質,但如果做的過度,就是剛愎自用,早晚被其所害。

在苻堅運勢節節上升的時候,這種坦蕩大氣讓他的形象更加偉岸,哪怕他不自稱皇帝,“大秦天王”這樣的稱號也能讓他獲取部下的愛戴,但一旦陷入困境,乃至墮入絕境,苻堅這個性格就會產生毀滅性的後果,直到把自己過去所有的努力成果都毀滅殆盡。王安石曾說苻堅“好功,而不能忍,智大而不見機”,史學家呂思勉也在《兩晉南北朝史》裡評價苻堅“在諸胡中,尚為稍知治體者,然究非大器”,這些話固然刻薄了些,但也的確戳中了苻堅性格里的弱點。

因此,在淝水之戰前夕,苻堅都沒察覺到最大的危險反而來自內部。弔詭的是,不是沒有謀士、部將建議苻堅提防身邊的危險因素,但每次建議,換來的都是苻堅的不在意。每每讀史至此,我都對苻堅的性格感到費解:苻堅到底是因為缺乏權力鬥爭經驗才作出誤判,還是明知有危險仍不在意呢?

結合苻堅前後的所作所為,恐怕只能從苻堅內心深度的理念來理解這個問題。在世風凋敝、人命微賤的當時,很多人都喪失了基本的倫理道德,尤其是在權力鬥爭風暴中心的帝王們,為了一己之私,濫殺殘暴者甚多,兄弟反目、血濺宮牆之事不絕於史書,很多人的奪權和征戰之路,都是踏著無數人的屍骨而前行的,而且,在連年戰亂的環境裡,人們對此已經麻木,也不會有多少人譴責這些暴行。但苻堅不這樣想,在誅殺暴君苻生之後,他竟然放過了苻生一派的反對勢力,哪怕王猛反覆提醒,苻堅仍然寬恕他們。

不過,反苻堅的勢力可不會就此罷休。苻生殘暴不假,但他畢竟苻健的兒子,而苻堅的父親是苻雄,在苻堅即位後,此後的帝位就在“苻雄—苻堅”一系裡傳承了,這當然被苻健的兒子們所不容。就在苻堅忙著征戰四方的時候,便發生了史上並不著名的“五公之亂”,苻生的五個弟弟苻幼、苻柳、苻雙、苻瘦、苻武先後叛亂。之所以說“不著名”,因為這場爭鬥太過狗血,而且只持續兩三年,參與者也沒太強感召力,本來就是一些渾渾噩噩的王孫公子,稀裡糊塗地起事,最後被苻堅平定也就毫無懸念了。

雖然苻生一派的殘餘勢力戰鬥力不強,但這事讓一些包藏禍心的降將看到了苻堅的天真。對此,苻堅的肱骨重臣王猛看得很清楚,比起苻堅,他更有謀略,也更為精明。其實,王猛的性格和執政風格與苻堅的確互補,兩人合作時,可謂剛柔並濟,相得益彰,前秦大業蒸蒸日上。

淝水之戰與前秦夢碎

早在結識苻堅之前,王猛就胸懷抱負,並飽讀詩書,在他早期設想裡,將來輔佐的人一定要能有統一天下的野心和能力,而且自己要在這個崛起的勢力中有較大的話語權。王猛的自我投資方法很像當年的諸葛亮,孔明若去人才濟濟的曹操和孫權賬下,不僅不能實現興漢大業,更不可能有獨當一面的施展空間。王猛沒選擇東晉,也基於類似的考慮,當然,東晉皇帝也算不上賢明,更讓他灰心喪氣,在他心中,理想的君主一定要心存光明,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如此才不負自己的一腔熱血。

在東晉大將桓溫北伐取得階段性成果後,一些流落民間的文人謀士紛紛投奔其賬下,但王猛頭腦更清醒,雖然跟桓溫對話,但絕不效忠。《晉書》上記載的這段故事十分經典:

“桓溫入關,猛被褐而詣之,一面談當世之事,捫蝨而言,旁若無人。溫察而異之,問曰:吾奉天子之命,率銳師十萬,杖義討逆,為百姓除殘賊,而三秦豪傑未有至者何也?猛曰:公不遠數千裡,深入寇境,長安咫尺而不渡灞水,百姓未見公心故也,所以不至。溫默然無以酬之。溫之將還,賜猛車馬,拜高官督護,請與俱南。猛還山諮師,師曰:卿與桓溫豈並世哉!在此自可富貴,何為遠乎!猛乃止。”

王猛捫蝨談天下,堪稱一代絕唱。不願投奔桓溫,是因為看到了他可能篡位的野心。直到357年,王猛才遇到了生命裡最大的貴人苻堅。《資治通鑑》上記載了這段呂婆樓向苻堅引王猛出山的過程:“堅以問尚書呂婆樓,婆樓曰:僕,刀鐶上人耳,不足以辦大事。僕里舍有王猛者,其人謀略不世出,殿下宜請而諮之。堅因婆樓以招猛,一見如舊友,語及時事,堅大悅,自謂如劉玄德之遇諸葛孔明也。”這一年,苻堅19歲,王猛32歲,一個野心勃勃的年輕統帥遇到了渴望大展宏圖的讀書人,兩人正值自己的黃金年華,在此後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他們無數次切磋對時事的看法,無數次展望理想國度的景象,隨著苻堅權威的提升,王猛的地位也步步上升,哪怕他打擊了不法勳貴,苻堅也從未動搖過對他的信任和支持。

王猛的施政風格是典型的法家的路子,他獎懲分明,殺伐果斷,以霹靂手段打擊了前秦內部的腐敗勢力,並制定法律來約束民眾的行為。經過幾十年的混戰,北方已經罕見政治清明時期,民間的不法之徒也趁機活躍,而在王猛的整頓後,社會秩序逐漸穩定下來。相比之下,苻堅更像一個忠實的儒生,他相信孔孟之道對教化百姓的作用,特別注重教育與文化事業,他興辦學校,弘揚儒學,那些已經被邊緣化的讀書人看到這樣的統治者,便紛紛前來歸附,一時間,苻堅周圍人才濟濟,百姓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起來。《晉書》上記載當時“長安大街,楊槐蔥蘢;下馳華車,上棲鸞鳳;英才雲集,誨我百姓”,如此描述在整個十六國時期極其罕見,簡直是一幅盛世景象。

如果王猛與苻堅這樣一直配合施政下去,前秦再造盛世,並非沒有可能。可惜,歷史總在人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設置最多的偶然。375年,王猛病逝,在臨終時,王猛看到苻堅總有滅晉的想法,便再次提醒他:“晉雖僻陋吳越,乃正朔相承。親仁善鄰,國之寶也。臣沒之後,願不以晉為圖。鮮卑、羌虜,我之仇也,終為人患,宜漸除之,以便社稷。”說到底,這還是一個“天命”的問題,如果民眾心中的正統仍在東晉,那麼,即使前秦不能多麼強大,想滅掉東晉都是非常困難的,更何況,前秦內部和周邊還暗藏各種危險的勢力,要先清楚這些障礙,才可以談統一全國的事情。

此時,距離淝水之戰還有八年,苻堅在這段時間裡,一直在心裡謀劃南下滅晉的大事,一些將軍支持這項大業,但跟苻堅真正親近的人卻非常擔心,或許是因為他們更瞭解前秦面臨的形勢,也更瞭解苻堅性格里太理想化的一面,此事,苻堅的理想主義與剛愎自用已經沒什麼區別了。據《晉書》記載,苻堅的弟弟苻融曾哭著建議:“吳之不可伐昭然,虛勞大舉,必無功而反。臣之所憂,非此而已。陛下寵育鮮卑、羌、羯,布諸畿甸,舊人族類,斥徙遐方。今傾國而去,如有風塵之變者,其如宗廟何!監國以弱卒數萬留守京師,鮮卑、羌、羯攢聚如林,此皆國之賊也,我之仇也。臣恐非但徒返而已,亦未必萬全。臣智識愚淺,誠不足採;王景略一時奇士,陛下每擬之孔明,其臨終之言不可忘也。”這些話,跟王猛的意思差不多,但即使他拿出王猛的臨終之言,也無法改變苻堅的想法了。

383年,秦晉淝水之戰終於爆發,苻堅率領八十萬大軍對陣謝安指揮的八萬東晉將士。據《晉書》上記載,“堅髮長安,戎卒六十餘萬,騎二十七萬,前後千里,旗鼓相望。堅至項城,涼州之兵始達咸陽,蜀漢之軍順流而下,幽、冀之眾至於彭城,東西萬里,水陸齊進。運漕萬艘,自河入石門, 達於汝、潁。”然而,或許連東晉方面都沒想到,這場決定兩國生死和未來歷史走向的大戰,竟以特別狗血的形式宣告結束。

《資治通鑑》上講:“秦兵遂退,不可復止,謝玄、謝琰、桓伊等引兵渡水擊之。融馳騎略陳,欲以帥退者,馬倒,為晉兵所殺,秦兵遂潰。玄等乘勝追擊,至於青岡。秦兵大敗,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其走者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兵且至,晝夜不敢息,草行露宿,重以飢凍,死者什七、八。初,秦兵小卻,朱序在陳後呼曰:秦兵敗矣!眾遂大奔。

淝水之戰與前秦夢碎

或許因為苻堅太過自信了,他打算等晉軍渡河時對其發起猛攻,便下令原本守在河邊的大軍全體向後撤退。但是,苻堅的軍隊戰線實在太長了,而且是一個混雜著不同民族和語言的超級軍陣,在傳遞命令時出了大問題,前軍轉向後退,讓後軍以為已經戰敗,竟紛紛四散逃命,幾十萬大軍陷入了極度混亂中。而且,當時東晉降將朱序在亂軍中散佈謠言,大喊“秦軍敗矣”,造成軍心大亂。

淝水兵敗後,前秦內部的分裂勢力紛紛叛變,龐大的帝國搖搖欲墜。《晉書》上說:“萇求傳國璽于堅,曰:萇次膺符歷,可以為惠。堅瞋目叱之曰:小羌乃敢幹逼天子,豈以傳國 璽授汝羌也,圖緯符命,何所依據?五胡次序,無汝羌名。違天不祥,其能久乎!璽已送晉,不可得也。萇又遣尹緯說堅,求為堯、舜禪代之事。堅責緯曰:禪代者,聖賢之事。姚萇叛賊,奈何擬之古人!堅既不許萇以禪代,罵而求死,萇乃縊堅於新平佛寺中,時年四十八。”385年,姚萇向苻堅索要傳國玉璽未果後將其縊殺,一代大秦天王終死於叛將之手。

姚萇雖然也成為雄霸一方的割據政權之主,但他的晚年實在悽慘,直到死前,依然在謀害苻堅的陰影裡無法解脫。《晉書》對姚萇的結局交代地很清楚:“萇如長安,至於新支堡,疾篤,輿疾而進。夢苻堅將天官使者、鬼兵數百突入營中,萇懼,走入宮,宮人迎萇刺鬼,誤中萇陰,鬼相謂曰:正中死處。拔矛,出血石餘。寤而驚悸,遂患陰腫,醫刺之,出血如夢。萇遂狂言,或稱:臣萇,殺陛下者兄襄,非臣之罪,願不枉臣。”

姚萇被噩夢陰影控制,在驚恐中死去,還連連稱不是自己害死的苻堅,而是姚襄所為。在忠義觀念趨於瓦解的十六國時期,姚萇的死法或許正是一個隱喻:苻堅坦蕩包容,不以詭計謀天下,卻不想毀於姚萇等人的悖逆中,而悖逆者也因此不得善終,其中到底孰是孰非,後世自有明鑑。

但是,苻堅畢竟失敗了,他幻想的以仁義治天下的理念,在當時已經被蹂躪到倫理喪失的社會裡,反而是一股罕見的清流,但他太過急切,太過理想化,甚至太過剛愎自用,否則也不會因為一場大戰的失敗就國破身死。苻堅的努力和執著,他以儒家仁義和教化思想治世的思想,是一個早熟的果子,最終難逃早夭的命運。這在當時天下腥羶的環境裡,卻顯得那麼孤獨,那麼無奈。在正統論佔據話語權的歷史敘述裡,這一切都是苻堅和前秦無法逃脫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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