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津京

每個生命裡出現的禮物，早已被命運標好了價格。

週日晚上，每個創投圈人的手機上都會被一連串相同的信息刷屏：

馮鑫被捕了。

很多人看見後紛紛轉發，可他們的評論卻出奇的一致：

馮鑫出事一點也不奇怪。

因為從2016年下半年到現在，熟知馮鑫的朋友都知道，他幾乎天天處於一個忙碌而混亂的狀態中。

消失的魔鏡

2016年年初的馮鑫，在參加邏輯思維的訪談節目中，顯得意氣風發。

老羅曾在節目現場問馮鑫：“叫你妖股，你爽嗎？”

當時已經接近百億身價的馮鑫笑著迴應，“也沒別的詞來形容了”。並且，在節目現場他刻意的表達暴風影音與另一個妖股樂視的區別。

但在現實中，馮鑫卻是在處處學習老鄉和前輩賈躍亭。

賈布斯那時候四處佈局，幾乎天天開發佈會。樂視業務先是從五大生態進化到了七大生態，後來乾脆提出了生態化反的口號。

對此，老羅曾經評價：

真模仿不了，誰TM看得懂啊。

但馮鑫不那麼認為，他覺得賈布斯這套非常不明覺厲。

於是，馮鑫在暴風影音提出“全球DT大娛樂”戰略，又推出了“聯邦生態”業務群。

當賈老闆高喊“為夢想窒息”的時候，馮鑫也在自己的發佈會上聲嘶力竭的表示：

暴風影音要為世界創造新娛樂。

而“新娛樂”就要有新玩具。

馮鑫看上的，恰恰是2016年突然爆火的VR眼鏡。

作為暴風影音多面體系重要組成部份，2016年下半年開始，已經成立兩年的“暴風魔鏡”頻繁出現在鏡頭面前。

當時，這是行業內最熱的產品，一度估值超過13億。

而馮鑫認為估值就是價值，只不過需要變現。

一開始，馮鑫想把魔鏡裝入上市公司，搞了個50億元的定增方案。但不出所料，由於財務報表不符合要求，這個方案被證監會否了。

因此，為了融資，受老鄉賈布斯的影響，馮鑫撿起來另一個資本武器：

私募投資基金。

2016、2017年，馮鑫成立了大量“上市公司+PE”模式的基金，通過場外資金渠道融資，並用於暴風魔鏡等新產品的研發和推廣。

但資本不是吃素的。

想用一個幾乎還是空殼的項目融資，談何容易。

然而，當時暴風的股價還處於高點，資本方也想做馮鑫的業務。於是，為了規避風險，馮鑫建立的每個投資基金，都要不得不接受資本方的要求：

馮鑫要為這些基金的投資收益承擔連帶回購責任。

換句話說，如果項目虧損了，那麼馮鑫本人要拿出錢來回購資本方在項目基金中的股份。而且，有的出資人甚至要求馮鑫先辦理股票質押。

這就讓馮鑫手中的股票，跟賈布斯一樣，不停的在出資人之間流轉。

而華而不實的技術和高昂的售價，讓魔鏡迅速在市場上敗下陣來。到了2016年年底，為了平衡支出，魔鏡不得不大規模裁員。

裁員不可怕，被資本拋棄才可怕。

當時，作為戰略投資者引入項目基金的中信資本，第一個要求退出暴風魔鏡項目。

由於在一開始簽訂協議的時候，合同中要求暴風魔鏡2020年上市或者被併購，完不成馮鑫就承擔資金保本和回購的責任。

沒奈何，不得不再次將股權質押籌款，馮鑫咬牙拿下了中信這邊8000萬的股份。

而馮鑫沒想到的是，之後自己居然過上了拆東牆補西牆的日子。

一地雞毛的MPS

2016年底，馮鑫自認為找到了一個撬動地球的機會。他甚至跟朋友表示，不久的將來暴風影音將迅速成為國際化的大公司。

而他國際化的起點，就是收購英國體育視頻版權公司MPS。

但也恰恰是這次收購中馮鑫的某些行為，觸犯了法律，導致了他現在的結局。

2016年，擁有世界盃、意甲、法網、NBA等頂級賽事播放權的MP&Silva公司，被暴風投資以52億元的報價拿下。

簽訂意向協議的時候，馮鑫曾對媒體激動地說：

這是暴風影音進入體育產業的一張VIP入場券。

實際上，就在投資分析和決策會議上，多位集團高管提出反對意見。有媒體出身的暴風高管在會上表示，國際化的體育版權市場，是一個“熟人”好辦事的市場，收購這家公司沒意義，因為創始人隨時能利用關係再建一個。

但一直好說話的馮鑫，這一次卻一意孤行。

當時的背景是，體育版權在視頻網站間爭奪正酣。樂視體育用數億美元獲得了英超在香港的獨家轉播權，騰訊以6億元獲得NBA五年獨播權，蘇寧旗下的PPTV以2.5億歐元簽下西甲獨家全媒體版權。

馮鑫覺得，這樣的市場裡不能沒有暴風影音的聲音。

而收購MPS，就是一個在正確時間點做得正確的選擇，僅此而已。

問題是，馮鑫沒想到，恰恰如那位媒體出身的高管表示的那樣，MPS所有的體育節目版權，都在2018年到期。

而版權續簽過程中人們才發現，拿了收購費用的MPS創始人，早就另起爐灶從原來合作方拿到了之後的版權。

換句話說，馮鑫和暴風影音的這次收購，掉入了一個國際資本陷阱。

無法再獲得核心體育版權，也無法應對複雜的國際體育版權生意，暴風影音控制的MPS公司在2018年10月，被英國高等法院宣佈破產。

於是，馮鑫想盡一切辦法湊出來的52億真金白銀，最後都打了水漂。

以小博大填不完的坑

問題是，打了水漂的52億現金，只有2億是暴風影音自己的，餘下50億都是融來的。

2016年底，為了收購MPS公司65%的股權，暴風集團與光大資本投資有限公司、光大浸輝投資管理（上海）有限公司共同發起設立了專門的項目投資基金——上海浸鑫投資諮詢合夥企業。

根據企查查數據顯示，光大浸輝、暴風天津、上海群暢金服擔任這支基金的執行事務合夥人，其餘為有限合夥人。

而根據這支基金公佈的規則，優先級有限合夥人出資人民幣32億元、中間級有限合夥人出資人民幣10億元、劣後級有限合夥人出資人民幣10億元。

這裡的所謂優先，就是要保本保息不能有半點損失。

也就意味著，馮鑫和暴風影音，會成為出問題後的最後兜底者。

但馮鑫一直認為，這是一次極好的融資範例。他甚至還拿這個基金組建的過程，給暴風集團內部的同事做過培訓。

現在跟光大打得不可開交的招商財富，當時就是作為優先級有限合夥人加入的，而且一下子就投入了28億元。

然而，這場每個參與方一開始都信心滿滿的收購，最後爛得徹徹底底。

因為這個巨大的融資槓桿存在，據測算，馮鑫和暴風集團的虧損可能高達20多億。

而作為國企的光大證券，也被擺了一道，現在焦頭爛額。不得不計提了15億元虧損，董事長也被迫辭職。

可是，再怎麼折騰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

根據2019年一季度財報數據，暴風集團總資產為12.17億元，淨資產為-8.97億元，淨利潤為-4401.97萬元。

截至3月末，暴風集團還有2.20億短期借款，14.73億應付票據和應收賬款，2.63億其他應付款。

而7月25日，網上出現的2份執行裁定書顯示，暴風集團旗下已經沒有可供執行財產，法院將其納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

馮鑫上哪裡去找20多億現金？

結尾

馮鑫的被捕，對他來說可能是個解脫。

但3年來，他跟暴風影音一路矇頭狂奔的事實告訴我們，資本市場是一個雙刃劍。

有駕馭能力的人，會玩得風生水起，例如剛剛被上市也做體育版權生意的萬達體育和王健林。而沒有能力的人，會被鋒利的刃口割得遍體鱗傷。

因此，得知此事的美圖公司董事長、馮鑫的朋友蔡文勝在其朋友圈第一時間發文評論：“創業者一定要謹記一條紀律：任何時候不要籤‘個人連帶無限責任’”。

問題是很多時候，創業者沒有選擇。

哪怕是飲鴆止渴。

參考資料：

《馮鑫案發背後：400億暴風帝國崩塌》 新京報

《暴風突襲暴風，誰為52億MPS收購案買單？》 獵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