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朋友圈裡看到一份上海律所的收入表，動輒人均幾百萬的律師費確實羨煞旁人，但那些表面的風光背後，你不知道律師的艱辛。
十年寒窗無人聞，一朝成名天下知。律師在執業之前，需要跨過多個門檻，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在執業資格上要求是比較高的。本科以上學歷才能報考律師，而且通過率只有百分之十幾（我們當年考律師時通過率只有百分之幾），可謂天下第一難考。準備的科目大約有幾十門，涵蓋了法學本科幾乎所有課程，加上浩如煙海的法律條文。光把條文背下來可不行，你還得分析案例，會解決問題，要細緻到區分各種類型的民事合同、各種刑事罪名、各種時限的規定。每年那麼多的司法解釋，對法律的每一處重大修正，你都要爛熟於胸，過目不忘。但考過司法資格考試，只是做律師的第一步而已。
獲得律師資格以後，必須在律所從事一年多的實習，跟著執業律師辦案件，而期間可能是沒有收入或者收入微薄的。能成為一位成功的律師的助理，是很多實習律師的夢想，雖然做他們的助理很辛苦。早起晚歸，看材料看到深夜，打字打到手抽筋，拿的卻是最低薪資。大多數的實習律師，工資在每月1500-2500之間，連基本的生活都難以維持。因為指導律師有權寫實習鑑定，並且帶實習律師開庭，實習何時轉正取決於實習期間的考核成績。有的地方還規定了至少要在十分判決書上有實習律師參加庭審的記錄，才能順利轉為執業律師。轉正之前，還有一個面試考核，如果通不過，實習期可能還得延長。
在經歷做學徒的磨難後，你開始了執業。你以為執業開始，就可以日進斗金了嗎？想錯了。大部分執業律師開始時案源有限，律師費開價不高，也就是比實習律師稍微好一點。這段時期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幾年，因人而異。年輕律師因為缺乏經驗，委託人不信任，被法官看不起，是常有的事情。很多年輕律師的生活壓力很大，不知道何時是出頭之日。因為律師是沒有工資的，不像有的職業一樣旱澇保收，因此沒有案源或者案源會有經濟上的危機感。你的收入被用來平均的，高收入的律師可能年入千萬，你一年幾萬，平均下來就是人均幾百萬，看到數字你會哭笑不得。每個城市都有大量的年輕律師掙扎在溫飽線上。
執業律師的成長，是充滿了艱辛，甚至是血淚的。就拿刑辯來說，從偵查、審查起訴到審判，從會見到閱卷到開庭，無不從滿了難以言說之苦。你知道會見的時候，千里迢迢趕過去，人家一句“在提訊”、“週二不接客”或“再等48小時”就不讓見的嗎？你知道閱卷的時候，面對數十本案卷要自己手動一頁頁複印的嗎？你知道律師辛辛苦苦去調查證人卻一不小心以刑法306條律師偽證罪被抓捕的嗎？你知道開庭時從早上到晚上一刻不能休息，全神貫注，甚至連續多天開庭的嗎？你知道已經看到贏面很大卻得不到公正判決的鬱悶心情嗎？你知道最近連續有多個律師因為積勞成疾猝死的嗎？
律師不僅要跟司法機關裡的不公正待遇抗爭，還要經歷執業過程中的各種風險，有時風險不只是來自對手，還可能來自委託人。在過去十幾年的執業生涯中，絕大多數委託人都能為了我生活中的朋友，但也有極個別人不理解律師，刁難律師。例如我前幾年天津有個刑事申訴案件，歷經一年多的艱難申訴，被高院駁回，被告人的母親就鬧著要求退律師費。河南陳某狀告河南工業大學的案件，也是因為申訴不成功，當事人在微博上極盡誹謗、辱罵之能事，與當初來求我時畢恭畢敬客客氣氣判若兩人。律師能耐再大，也不能所有案件包贏吧？這就跟醫生拼盡全力搶救重症病人沒搶救過來，家屬鬧著要退醫藥費一樣。
不過，作為律師，艱難之餘，成就感也大於一些普通的職業。因為富有挑戰性、創造性，在歷經挫折後絕處逢生、柳暗花明，那種幸福勝於律師費帶來的滿足。當獲得自由的無辜被告人抱著我痛哭，當重審後被判無罪的農民獲得國家賠償，當我的委託人拿到勝訴判決激動地向我報喜，當法律援助成功後有人提著自己養的土雞、山貨來感謝，看到他們的開心的笑臉，我覺得所有的辛苦也都值得了。而且欣慰的是，知道律師不易，感恩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我內心深處一直認為，個人的成敗得失是次要的，如果通過個人努力能推進一點點中國法治進程，那也算實現了當初學法律的並以法律為業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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