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歷史長河中，德意志曾激盪起澎湃的雄流，這個起源於萊茵河流域的日耳曼人國度以其獨特的民族特質在人類文明史上留下了自己的篇章。經歷過苦難也擁抱過輝煌，犯下過罪惡也經得起批評，因此也值得我們去研究。

萊茵河畔的德國科隆大教堂

兩個半的現代化：德國現代化的曲折

德意志聯邦共和國，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德國，是歐洲的一個發達國家。毫無疑問，德國是一個高度現代化的國家。但與歷史上一個個步履蹣跚，從矇昧走向先進的國家一樣，德國的現代化道路也充滿了坎坷。因為它曾經是一個封建的、分裂的、落後的、專制的國家。在其奮而圖強的歷程中，德國必須要經歷國家統一、經濟現代化和政治民主化。

而這三個重要的條件德國只完成了兩個半，也正因為缺少的那半個，讓德國的現代化進程歷經曲折。為什麼這樣說呢，請看下文。

德意志的國家統一：由分裂到統一，從神聖羅馬帝國到德意志帝國

欲求富強，靠四分五裂的國家是沒有出路的，統一是其強大的必由之路。德國的全名叫德意志聯邦，這就說明德國實際上是由多個政治實體聯合而建立起來的。這就好比美國最初是由十三個州聯合建國一樣，而德國的情況更為複雜。

邦國林立、四分五裂的神聖羅馬帝國

德意志地區在歷史上邦國林立，其複雜程度不亞於中國的春秋戰國時期。這個脫胎於法蘭克帝國的國家，在最初是由奧托一世建立神聖羅馬帝國而出現，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古德意志國家”或者“德意志第一帝國”。而神羅帝國內部實則邦國林立，在最多的時候有三百九十多個國家，即使是三十年戰爭後也仍然有三百一十四個國家。

十九世紀初，拿破崙意氣風發，儼然歐陸雄獅。其鋒鏑所至，列國惶恐，德意志諸侯在嚴重的生存危機前決意圖強，因此進行了一次大歸併，使得邦國減少到三十餘國。但國祚微息，弗朗茨二世難挽傾倒，享國八百餘年的神羅帝國名存實亡。弗朗茨只餘奧地利一隅之地，拿破崙並不罷手，為了加強對德意志的掌控，他在該地區建立起一個“萊茵邦聯”，也叫“萊茵聯盟”，除普魯士等少數邦國外，大多數德意志國家都加入到了萊茵聯盟。但這個傀儡政權隨著拿破崙帝國的轟然倒塌也迅速解體，德意志諸國還是一盤散沙。

拿破崙的壓力使德意志邦國減少

分裂、混亂、落後，帶給國家嚴峻的生存危機如同陰雲般籠罩在日耳曼人的心頭。戰爭將思想的民族主義催化為政治的民族主義，國家統一成為眾望所歸。而德國的統一之路不是美國式的契約與談判，而是強權與威望。

1815年，德意志諸國再次建立起一個“德意志邦聯”。因為德意志邦聯是德意志邦國獨立自主建立起來的，因此可以說是德意志邦國進行政治統一的一次實踐。但當時德意志邦聯的領導者是奧地利，問題在於另一個強國普魯士的存在。邦聯對普魯士利益的忽視引起了普魯士的不滿，加劇了邦聯的離心傾向，兩大核心成員的離心離德也就註定了邦聯的失敗結局。但要說誰更具領導德意志國家的能力，普魯士則更勝一籌。

普魯士在當時是全德唯一保持獨立的國家，也是全德最為強大的邦國。自從1701年建立以來普魯士一直是德意志地區的強國，也曾是“反法同盟”的中堅力量，如今也理所應當的擔綱起德意志民族的振興重任。1862年九月，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任命俾斯麥為他的御前首相，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那位“鐵血宰相”就此登上歷史舞臺。

促進德國統一的重要人物鐵血宰相俾斯麥

而俾斯麥正是依靠鐵血政策幫助普魯士成為了德意志崛起的領導者。三次王朝戰爭分別針對奧地利、丹麥和法國，戰爭幫助德國完成了國家的統一，普魯士完全支配北德意志邦聯，並在1871年建立起真正的國家——德意志帝國，除了荷蘭的林堡、奧地利帝國、盧森堡與列支敦士登之外，其他一切領土都是屬於帝國。在奧地利殘存一息的神羅帝國也就此油盡燈枯。政治統一使得德意志地區的現代化取得了一個重要的條件。

德意志的經濟現代化：封建莊園改革後的資本主義

德國現代化的另一個重要條件就是經濟現代化。在德意志地區，以農奴為主要勞動力的莊園經濟是其經濟支柱。說到這，就不得不提在德意志社會佔據重要社會地位的容克貴族階級。容克貴族是起源於16世紀的普魯士貴族和大地主，其可以劃分為作戰容克、宮廷容克、議院容克和鄉村容克等不同類型，而鄉村容克在德意志歷史上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條頓騎士

鄉村容克指普魯士的貴族莊園主，他們是征服古普魯士的條頓騎士的後裔，併成為當今普魯士王國的貴族，集領主權與鄉村政權於一身。16世紀，容克為了擴大谷物生產，以便大量出口到英國、尼德蘭，大量強佔易北河以東農民的份地，以農奴的勞役經營商品生產性的大莊園經濟。1653年，勃蘭登堡大選帝侯腓特烈·威廉賜予容克以“完全支配”農民的權力，並給予免稅等大量經濟優惠。這一舉措，使得容克貴族得以迅速發展，其實力迅速壯大。而這種以奴役農奴來獲取經濟利潤的生產方式在進入十九世紀後就顯得有些滯後了。

十九世紀初期，包括普魯士在內的德意志國家遭到了來自法蘭西的重大打擊，痛定思痛，為了謀求國家富強，在普魯士曾發起一次針對容克貴族的“施泰因—哈登堡改革”。

歐洲封建莊園

這次改革以主持改革的施泰因和哈登堡兩位政治家而命名。其中施泰因在改革中將矛頭直指容克貴族，其頒佈的法令雖然有利於普魯士國家的改良，但由於觸犯了容克貴族的利益而遭到抨擊。在容克貴族的干涉下，施泰因改革不到一年就被迫解職。

在兩年後，哈登堡繼承了施泰因的志願，繼續主持改革。但在這次改革中，哈登堡對容克貴族進行了部分妥協和一些讓步，使得改革得到了容克貴族支持而得以順利施行。同時，其還根據施泰因的設想由克勞塞維茨和沙恩霍斯泰支持了軍事改革。

這次改革對普魯士意義重大，容克貴族舊的經濟基礎——封建莊園，開始向資本主義性質的農場轉變。尤其是1848年德國三月革命爆發，更是推動了德國的經濟轉變，大部分的容克貴族都在轉變為大資產階級，雖然封建土地所有制仍然保留，但生產方式已然由原來的農奴制剝削轉變為資產階級剝削。這也成為德國經濟現代化的獨特之處，因為德國的現代化道路主要是由普魯士推動，這一路徑也被稱為“普魯士道路”。

而德國的資本主義發展還有一些重要因素，而這也成為了德意志統一的內在動力，那就是統一的市場需求。四分五裂的德意志帶來的弊端就是國內市場十分狹小，政權林立也導致關卡遍佈，同樣嚴重挫傷了本就弱小的德意志資本主義。這些都與追求“大生產與大市場”的資本主義發展需求背道而馳。因此，統一也成為了成長起來的德意志資產階級的心聲。為此，先於政治統一的步伐，德意志諸國在普魯士的推動下首先在1834年建立起關稅同盟，這一舉措對德意志統一市場的建立以及德意志資本主義的發展意義重大。

統一的市場，德意志地區以普魯士為主還發起了一場“大修鐵路”的運動。四通八達的鐵路網覆蓋了大部分的德意志國家，極大的刺激了德意志地區的煤炭、鋼鐵以及運輸業的發展，促進了德意志經濟的發展。在便利經濟發展的同時還促進了德意志國家的文化交流，對日後的政治統一起到了重要作用。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出為什麼普魯士能擔綱起德意志民族振興的重任。

“半個”政治民主化：專制的普魯士，封建殘餘的德意志，歷經曲折

完成了國家統一與經濟現代化，德國成為了歐洲地區新的強國。但檢驗一個國家是否是一個現代化強國不僅要衡量其經濟實力與軍事實力，其政治建設同樣重要。德意志聯邦的領袖是普魯士，他的政治建設這個對新興國家的影響至關重要。

普魯士地區最早居住的是古普魯士人，但在13世紀，條頓騎士團入侵了這一地區，並使得古普魯士人在16世紀後消亡。16世紀初騎士團團長阿爾伯特改信路德教，並建立起臣服於波蘭的普魯士公國。普魯士起源於條頓騎士團，使得普魯士自古以來便有著強烈的軍事專權色彩，軍事立國的傳統深植於普魯士的精神血脈中，也影響著後來的普魯士王國。而正是這樣的軍事專權的特質，契合了當時德意志統一的需要。同時，普魯士內部強大的容克貴族勢力也影響了普魯士的政治建設。封建專制與軍事專權都是普魯士政治的特點，而這一特點也隨著普魯士的崛起影響到了後來的德意志帝國。

普魯士軍官，軍人至上

德意志帝國是一個君主立憲制的國家，內部強大的封建勢力是其不能建立民主共和制度的重要原因。帝國的首相是由皇帝親自任命，而權力的來源決定了負責的對象。德意志的首相需要向皇帝負責，這與同為君主立憲制度的英國決然不同。英國的首相是議院多數黨的黨魁，其就職與國王沒有太大關係，所以英國首相是向議院負責。由此，即使是進入現代化的德國仍然具有強烈的封建專制色彩。而德國雖然建立起了議會制度，其發揮重要的是由各邦選派政治代表的聯邦議會，而由全體公民投票選舉的帝國議會則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權力與影響力。聯邦議會是各邦君主意志的體現，而又以普魯士勢力最為強大，因此又有一些霸權色彩。所以德意志帝國的政治現代化進程是十分緩慢的，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德國的政治民主化依然只是“半個”，這也就是我說德意志帝國現代化條件只完成兩個半的原因。

德意志帝國走上了軍事擴張的道路

而一個有著強大的封建殘餘的國家其國家進程必然還要經歷波折。在二十世紀初，在新一輪的霸權爭奪中德意志帝國走上了軍事擴張的道路，一戰爆發了。德意志君臣的雄心在這場戰爭中受到嚴重挫傷，其國家也在民眾的聲討中走向終結。起義推翻了帝國，德意志人民重新建了起魏瑪共和國。但命運並未垂青新生的共和國，因戰勝國的制裁與剝削激起的民族主義情緒不斷髮酵，在經濟大危機的催化下終於不可遏制，德國在納粹的手中重新建立起帝國，在隨後的時間裡給世界人民帶來深重苦難。

鐵與血的現代化，歷經曲折、深刻反思

法西斯最終還是被打敗，罪惡得到審判。德意志人民重新建立共和國，並反思自己，最終以全新面貌進入現代社會。德國至此才真正完成其民族的百年征程，成長為一個現代化的地區強國。並且由於德國對其二戰中所犯下的罪惡的深刻反思與徹底懺悔，曾經遭受侵略的歐洲國家也重新接納了德國，而今，一個歷經了輝煌與沉淪，通過了考驗與反思的德意志，正以歐盟的重要成員與領袖的身份，帶領著歐盟各國，走向未來。

德國的現代化進程是一部充滿著鐵與血的史詩，德意志民族在這個過程中，經歷過苦難也擁抱過輝煌，犯下過罪惡也進行了懺悔，在曲折中反思，在反思後成長，這段獨特的歷史，太值得我們的借鑑與思考。

文│飛揚 圖│網絡與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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