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來自:電影《熱血高校2》
你們高中的時候被學校裡的小混混欺負過嗎?被敲詐,被搶錢,被威脅,看見他們就得躲著走。
或者是,你們曾是那個欺負人的小混混?
同事給我們講,前幾天一個學生時代收過他保護費的大哥,做了微商。在微信上,讓他幫忙下載一個app,還要綁定銀行卡。
同事拒絕了。大哥花了很多時間跟他推銷,他說,我挺忙的。
大哥說不好意思,那麻煩你了。
曾經他對大哥唯唯諾諾,現在大哥對他客客氣氣。
我們很好奇,學生時代過去了,那些大哥們都過得怎麼樣了呢?他們是否還像當年那樣牛逼?
【1】
“以前拿著刀的時候,敢亂掄;後來拿起槍了,就感到責任了。”
楞子高中的時候,是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混混。
當年學校的混混們都是分幫派的,相鄰學校的團體經常發生結仇事件。原因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那天,愣子和他哥們兒走進檯球廳,直接佔了最大的桌子。
旁邊另一夥人過來,最前面的黃毛對著他倆說,你們滾開點,這個桌子我們先來的。
愣子的哥們兒沒理他們,自顧自地把檯球擺好了,拿起杆就準備開球。
那個黃毛上來掏出一把刀,拿刀背扇他哥們的臉,問,知道這是啥嗎?
扇他哥們第二下的時候,他突然從旁邊躥出來,一腳把旁邊小混混踹倒,搶過來刀就在空中亂掄,邊掄邊吼,媽的不怕死的就過來!
小混混們本來也只是拿著刀唬人,結果碰著這個不要命亂掄的,嚇壞了,只能被他拿刀追著跑。
這一架以後,他就從一個小混混變成了一個著名的小混混。
後來愣子感覺自己不是上大學的料,就聽家裡的話去當兵了。
三個月後,新兵考核他綜合實力排進了連裡前五。
他們連長找到他,把他帶進了一個會議室裡,會議室裡還坐著另外的8個人。一個長官說,你們9個是今年2000多位新兵裡表現最好的幾個人,你們願意當特種兵嗎?
愣子嚇壞了,自己還能當特種兵?
又過了三個月,他們9個人參加特種兵演習。在山谷裡,抓蛇切頭飲蛇血度日,抓到母老鼠不捨得吃,在泥潭裡匍匐前進……電視裡看到的特種兵的辛苦,不及他們的十分之一。
他一年內去了四次醫院,兩次是因為骨折,一次是因為腰傷,一次因為腿傷。
後來在他退伍的接風宴上,有人問他對於某國和中國摩擦的看法。
他說,不該打。
幾個朋友驚訝地看著他,說,你變了啊兄弟,特種兵還當慫了,以前你多英勇啊?
他嘴笨,當時一下沒想到咋回答。後來想了很久,才想到答案。
我們問他,那你現在能告訴我們嗎?
他說,在部隊的時候,我最喜歡練射擊,集中精神打中百米之外目標靶子的那刻,心可以完全靜下來。以前拿著刀的時候,敢亂掄;後來拿起槍了,才知道多少生命扛在肩上。
·
【2】
“我說話可比校長說話管用多了。”
浩南曾經是名副其實的校園風雲人物。
那個時候,誰都要給南哥個面子。兩個團伙打架,馬上就要動起來了。結果這邊說一句,我大哥是南哥,那面說一句,我大哥也是。
“喲,都是南哥的熟人啊?”三句兩句以後,架不打了,兩邊握手言和,一起去擼個串唱個歌,這事就算完了。
有一次,校長通知同學去操場開學生大會,結果只有稀稀落落的少數人去。
一個小兄弟問浩南 ,咱們學校人心這麼散?
浩南哈哈一笑,問,哪裡散了?隨後立馬放話通知大家晚上學校操場開會,南哥有話要講。
當晚晚自習,所有教室全空了,整個操場站滿了人。
他回憶起這些的時候,抽著煙沉浸地看著天花板,好像上面有一個投影儀,可以看到那時的光輝歲月。
浩南現在是一條小街邊麵館的老闆,我們到的時候,已經中午11點鐘了,還沒有什麼客人。桌子上厚厚的一層油垢,我們禮貌地點了碗炒麵。
“還是那時候酷啊,有兄弟有馬子。好多女生喜歡我呢。”
他老婆,不對,是前妻,曾經就是他風光時期的迷妹。他們今年6月份的時候離婚了,因為前妻嫌棄他脾氣不好,經常會和一些客人發生衝突,麵館的生意也不好。
“我對客人脾氣不好,但是這麼多年,我重話也沒跟她說過一句,也算是對得起她了。現在也不想那麼多了,就想著把女兒養大。”
他拿出手機給我看他朋友圈裡他女兒的照片。照片裡他女兒笑得很甜,只是拍的角度很粗糙,一看就是直男拍的。照片上面還有一排字體很醜的話:爸爸以後會給你雙倍的愛。
以前在學校所有的人看見他,都低著頭走路,不敢正視他的眼睛。現在給客人端面的時候,他都低著頭,不敢去看客人的眼睛。害怕遇到熟悉的老同學。
結賬時,我們問他後悔當年當小混混的那些年嗎。
他說不後悔,當時風風光光講義氣,如果不是那些年,我可能變成了一個遇事不敢發聲的慫逼。
店裡沒有看到二維碼,我們付給他現金。
他打開抽屜準備找錢,突然又說,也後悔,當時因為一點小事,扇過別人耳光踢過別人褲襠,自己當時還挺傻逼的。
無意間瞥了一眼,發現他的抽屜裡只有零零碎碎幾張5塊和10塊的紙幣。
【3】
“小婷最好的姐妹在北山壩被槍斃的那天,
她正坐在幾百公里外的大學裡,
上著一堂最普通的高數課,
就像無數普通的大學生一樣。”
小婷的初中,在四川一個很偏僻的山區小鎮上。學校裡只有兩種人,混社會的和被混社會的欺負的。
為了不被欺負,她加入了小混混的群體。
她們當時結夥的一群女生 ,正好九個人,是雄霸一方的姐妹團。在裡面,和她關係最好的女生叫米粒,當時已經是混了好幾年的大姐大了。
她在米粒的帶領下,迅速上了道,大家一起打架一起喝酒,有錢一起分,沒錢一起哭。
有一次,有個男生跑來追小婷。結果那個男生還有個曖昧不清的對象,是個混了很久的女生。
小婷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在週五放假回家的時候,被那個女生帶一幫人攔在半路上抓住,踢了好幾腳她的小肚子,當時就流了血。
米粒知道以後,立馬帶著姐妹團去找了那個女生約架,一定要討回公道。
結果約架那天,那個女生居然帶了六七個男的。她們九個女生也沒怵,面對六七個男生,用命扛著打,最後打了個平手,誰也沒討著好。
打完架以後,九個女生抱在一起,看誰的傷口更深,然後邊哭邊笑地扶著彼此回家。
“你們受傷回去以後,爸爸媽媽不會問嗎?不怕爸媽罵你們嗎?”
“爸媽?我們這些孩子,有幾個是有爸媽會管的?”
她們就這樣一直混著,有姐妹,有酒喝。幾個人攙扶著,在破破爛爛的小道上飛揚跋扈地往下走。
破碎的家庭,大山外的世界,未來的日子,什麼都不用想。好像只要這樣一直往下走,就能走一輩子。
直到高一的時候。
小婷的媽媽查出腫瘤的那天,她爸爸就從家裡跑了,帶著家裡僅有的幾千塊錢。
小婷不上學了,請假跑去醫院守著媽媽。那段日子小婷和外婆一起靠著借來的錢苦撐著,媽媽的病也沒見好轉。中間米粒來找過她幾次,每次都會拿一些錢給她,但也不多,畢竟大家都差不多。
就在這個時候,小婷絕望地發現,自己也長了一顆腫瘤。在左胸的位置,小小的一顆。
她瞞著家裡人跑去檢查,確診是腫瘤以後,她站在媽媽的病房外,望了病房裡面很久。最後,她什麼也沒說。
她知道,家裡已經沒錢了。
那天晚上,幾個姐們喊她去喝酒遛彎兒,她第一次沒去。
那是她第一次開始意識到,生病的媽媽和自己,大山外的世界,未來的日子,這些都需要考慮。在那條破破爛爛的小路上,一直往下走,走不了一輩子。
和無數浪子回頭的故事一樣,她開始刻意地疏遠了曾經混在一起的姐妹們,掙扎著開始學習。
2013年,媽媽的腫瘤最終確定是良性,慢慢地好了起來。
2014年,小婷成了她們一幫人當中,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人。
她終於逃離了這裡。
大學以後,她斷斷續續地和米粒她們聯繫過幾次,但她儘量逃避以前的生活。這些年,她好不容易才爬出來,不想再被任何人拉回過去的記憶裡了。
她自己瘋狂地寫網文,賺錢。
大二那年,她在西昌市一醫院,花了5000塊錢,終於割掉了自己那個已經長大了很多的腫瘤。
連根拔起,一刀兩斷。
2017年初,她收到一個姐妹的消息。
姐妹在電話裡說,雖然你不想聯繫我們,但有件事必須得跟你說。
小婷問,怎麼了?
電話那邊說 ,米粒要被槍決了,因為販毒。
米粒被槍決的那天,她正坐在大學教室裡上著一堂最普通的高數課。教室裡坐了很多人,前排的幾個在聽課,有的在玩手機,有的在打瞌睡。
她混在裡面眯著眼睛,好像自己也是一個最普通的大學生,在混過最普通的一天。
幾千公里外的北山壩,一聲槍響。
我們每個人的學生時代裡,都會有一些小混混。他們打架生事,但也講究義氣;他們風生水起,但也考不及格。
現在的他們,有的自己抓住時機爬出了坑;有的遇到了貴人,去對了地方;也有的沉淪在了生活裡;還有的萬劫不復。各不相同。
相同的是,小混混的身份,終將死於責任、現實或槍響。
因為最後我們會發現,暴力並非這個世界的主導力量。這個世界自有它的規則,而我們,也會慢慢地臣服。
但這樣的臣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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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楊樂多、pp、呂白
來自/才華有限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