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姜千重 | 禁止轉載
1
主編在開會的時候讓顏安然去採訪顧琮澤的時候，她是進行了垂死掙扎的。只不過最後，掙扎還是失敗了。
她是A大的學生，讓她去採訪A大的老師，還是自己本專業的老師，她怎麼拒絕？
總不能說畢業的時候告白被拒絕了，怕見面尷尬吧。
本來覺得已經過去那麼久，不會再有什麼感覺。但是沒有想到，一提起那個名字還是會……突然地心跳加速，然後想到很多事情……
雖然她家也在A市，但是卻沒再來過A大。這是她畢業兩年以來第一次回母校，卻無心去看。跟隨而來的攝影師和助理倒是一直在後面嘰嘰喳喳，追憶著自己的大學生活。
顏安然是踩著約定的時間走到辦公室門口的。她打開鎖定的手機屏幕，看著上邊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深吸了一口氣，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等待的幾秒鐘時間，顏安然體會到了很久沒有過的緊張感覺，就好像……上學的時候老師提問的問題而她剛好不會一樣……
心臟彷彿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請進……”熟悉的男聲傳來，顏安然一怔。
聲音彷彿穿越了時光。
顏安然又做了一個深呼吸，嘴角挽起笑容才推開門，衝在裡面坐著的人打招呼。
“顧老師。”
可能因為是週五下午，A大法學系的課程一般安排在前三天，後兩天是模擬法庭之類的實驗，所以辦公室裡只有顧琮澤一個人。
2
顧琮澤聞聲一愣，下意識地抬起頭來。這個聲音很熟悉，他抬起頭一看，竟然真的是她。
顧琮澤今天穿得很正式，沒有戴平時上課會戴的眼鏡，他放下手中拿著的書站起身來。
剪裁精緻的黑色衣服，同色的西裝長褲，俊秀深刻的五官，好像每一處都跟以前一樣……完美。
顧琮澤走近顏安然，一米八多的身高，顏安然只能仰著頭看他。
她控制住想要逃跑的衝動，在心裡安慰自己，都過去那麼久了，他應該……差不多都忘了吧？
顏安然衝顧琮澤伸出手：“顧老師，好久不見。”
顧琮澤見狀挑眉，伸出手來同她一握。顏安然卻彷彿觸電，飛快地放開了顧琮澤的手。
她努力地冷靜下來，側開身介紹身後的攝影師和助理：“小張和小劉，分別負責今天的攝像和記錄工作。是我的同事。”
顧琮澤衝他們點頭示意。
“坐下說吧。”
3
顧琮澤把他們引到辦公室一邊的沙發上，雙腿交疊，看著眼前的顏安然。顏安然放下手裡的包，拿出錄音筆和紙筆準備工作。
她把手中的一份文件遞給顧琮澤：“這是今天採訪的問題，顧老師您看一下，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咱們就開始吧。”
顧琮澤拿過文件，放在交疊的雙腿上開始翻看。
顧琮澤是A大法學系的教授，而顏安然在大學期間學的也是法學。但是最後，她並沒有選擇與法學相關的工作。
顏安然他們的雜誌期刊是有關於人物的，而顧琮澤這次是他們下一期雜誌的主要採訪對象。
A大法學系的教師有許多在外兼職律師的情況，這次來採訪顧琮澤也是因為他前段時間為一個社會熱點案件辯護成功，引起了極大的社會關注。
優秀的法庭辯論，出色的外形，讓A大的顧老師一夜之間變網紅。網友們紛紛感慨，好想惹上官司也能請顧琮澤辯護哦……
好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學習考到A大啊……
顏安然看到這樣的言論，只是搖搖頭。
美色害人……
“問題是你設計的嗎？”顧琮澤突然抬頭問道。
顏安然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但還是笑著回答：“是我。”
“我沒有問題。”他把手裡的文件遞迴給顏安然：“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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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安然衝小張和小劉示意，打開手中的錄音筆，開始按照流程和上邊的問題提問。
她先是問了幾個與案件有關的問題，後來又跟著幾個專業問題。顧琮澤每個問題都一一作答。
悅耳的聲音，偶爾的停頓，不失幽默的解答，讓顏安然有種回到大學的感覺。
顧琮澤給他們上的是刑法學。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偶爾停頓，講課的時候帶著幽默。比起其他教師的古板和學術，顧琮澤的教學方式無疑受到了廣大學生的好評。不僅僅是必修，他的選修課也往往比其他老師的課程更難選，因為出眾的外表和幽默的教學方式，就算是沒有選中課的同學，也總是會去蹭他的課。堂堂座無虛席。
顏安然的思緒飄出去很遠，沒有意識到顧琮澤已經回答完了她剛剛提出的問題。
小劉在一邊碰了顏安然一下，小聲提醒：“安然。”
顧琮澤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顏安然詫異於顧琮澤眼神中的笑意，卻還是瞬間回過神來。臉頰通紅，顧安然小聲地開口：“抱歉。”
她把手裡的文件夾翻到最後一頁，然後開口道：“這些問題都是私人問題，之前雜誌的官V在微博上向網友徵集的，然後我選了一部分，如果不想回答也沒有關係。”
顧琮澤挑眉，看著剛剛避開自己眼神的女孩，語氣溫和：“好。”
“嗯，您今年多大了？”
“31歲。”
“平時喜歡做什麼？”
“看書、看電影、健身。”顧琮澤像是在回憶什麼，又接著補充道：“這也算是除了工作以外的日常。”
“很健康。”顏安然評價，又繼續開口問：“單身還是已婚？”
她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開口的時候帶著一絲絲的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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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顧琮澤卻沒有接著回答，顏安然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抓住了，對上他的視線等待著回答。
“還是單身。”
男聲響起。
顏安然的心臟被放開了，又恢復了跳動。
她忽略了心裡細小的感覺變化，筆下一個停頓，鬼使神差地接著這個話題又問了下去：“擇偶標準是什麼？”
顧琮澤一愣，心下覺得好笑，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看著自己眼前的這個學生：“我看的時候好像沒有這個問題……”
顏安然臉突然一紅，她沒想到顧琮澤剛剛看的那麼仔細，暗罵自己說話不經大腦。
“我剛剛加的。”她有些尷尬，說話的聲音小小的。小林在一邊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顧琮澤瞭然的點點頭，思索了片刻才說：“沒有固定的標準，就看緣分吧。”
等於沒說……
顏安然暗自腹誹。
顏安然又選了幾個問題，顧琮澤都一一回答了。她看著手底下記的筆記，準備回去整理出一部分博眼球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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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很快就結束，她默默地在心底鬆了一口氣。
收拾好東西的顏安然站起身來，剛準備道別，又好像想到了什麼，從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這是我的聯繫方式，等回去整理好樣稿發給你看。”
“你換聯繫方式了？”顧琮澤問道。
顏安然一愣，沒想到顧琮澤會這麼問。
的確是有點奇怪，一般在外地上學的，等回到家都會換掉在學校的電話，換回當地的號碼。但是顏安然是A市人，也沒有用學校發的電話卡，但是畢業還是換了聯繫方式。
而且就是因為顧琮澤換的。
不僅換了號碼，還刪除了顧琮澤的微信。
顏安然有些心虛。
“畢業以後換的。”
7
一直走到A大外，顏安然才鬆了一口氣。終於結束了。
已經快要到初夏，天黑的時間逐漸變晚。打開手機看著已經五點多了，太陽卻還是高高地掛在天上。
顏安然自己在外租了房子，因為很多原因，她還是沒有選擇回家住。她把小張和小劉送回去，才回到自己的住處。
她晚上吃得少，煮了面就坐在電腦前。下載了小劉傳過來的錄音，顏安然開始邊聽邊吃。前面的她快進過去，莫名其妙地想聽後面的問題。
“單身還是已婚？”
“還是單身。”
她勾起嘴角，又倒回去聽了一次。
“單身還是已婚？”
“還是單身。”
心情開始莫名得愉悅，她拿出手機，給在大學裡唯一知道她跟顧琮澤事情的閨蜜陸佳發了微信：“我們這期採訪的對象是顧老師。”
陸佳秒回：“什麼顧老師？”
顏安然“哎呀！”一聲，手下的字打得飛快：“顧琮澤老師。”
這邊在喝水的陸佳，一下子就被嗆著了。
顏安然下一秒就接到了陸佳的電話：“你今天見到顧琮澤了？”
陸佳語氣急切，顏安然對顧琮澤的感情，除了當事人就只有她最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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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了。”顏安然語氣輕快，跟陸佳的急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剛開始感覺很緊張很尷尬，但是後來就好了，感覺還不錯。”
陸佳一愣：“什麼叫還不錯？你不會要重溫舊夢吧？兩年過去了，滄海都變桑田了。萬一顧老師結婚了怎麼辦？有女朋友了怎麼辦？你悠著點啊……”
陸佳不放心，好心提醒。
顏安然眉頭一皺，開始辯駁：“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又不是當年血氣方剛的小年輕了，做事還是有分寸的好不好。”
說完像是想起來什麼，又接著補充道：“再說了，顧老師還是單身呢。”
“還說沒那個意思？”陸佳聽了嘖嘖兩聲：“你都問他這種問題了。”
顏安然面不改色地回答：“這是採訪稿裡的問題，我是替廣大讀者朋友們問的。”
陸佳嚷嚷著：“你這是利用職務之便徇私呢！”
顏安然對著手機吐吐舌頭：“我這是關心人民教師的終身幸福。”
兩個人又說了很久才掛電話，顏安然嘴角帶笑地看著手機屏幕，開始認認真真地加班工作。自從大學畢業以後，她的生活作息變得十分規律，每天十點半準時上床睡覺。
可是今天洗漱完躺在被窩裡的她卻有些睡不著了。
腦海裡翻來覆去地都是顧琮澤。
9
從今天下午的採訪，到兩年前的時候……
她是怎麼喜歡上顧琮澤的呢？
顏安然的青春期來的很晚，從初中到高中都一直是家裡的乖寶寶。高中畢業，父親染上賭癮。還沒等到她報志願，父母就離婚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直老實的父親會開始賭博，還輸了那麼多錢。最後一次看到父親是在家裡，她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因為賭博和婚姻而精神不振的父親，提著行李箱從家門口走出去。
眼睛裡帶著紅血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一直到現在，她都沒能再撥通父親的電話。
從那以後，一直溫婉的媽媽開始對她發脾氣。從那以後，顏安然感覺自己到了青春期。
喝酒泡吧、夜不歸宿、頂撞母親，短短一學期就被記過了兩次。
這是之前對於她來說根本不可能的。
然後，學校找上了她。她在導員辦公室裡，第一次見到了顧琮澤。
導員跟她進行了很久的談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主題不過是A大是名牌大學，當初顏安然的高考成績也是名列前茅，學校還不想放棄她。但是見顏安然一直嗤之以鼻，導員開始威脅她，如果再不收斂，等待她的就只有退學了。
顧琮澤一直在對面坐著，像是在查什麼東西。顏安然剛開始沒有注意他，到導員快要說完了，顧琮澤才開口說了話。他說自己可以跟顏安然談談，因為家裡也有一個同樣情況的妹妹，他比較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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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跟顏安然進行了第一次談話。
顏安然第一次見到顧琮澤，腦袋裡想的卻是：這個人為什麼這麼好看？
還沒等回答顧琮澤問她的問題，中途就被她一次次地打斷。
從“你是我們的老師嗎？”“你是我們專業的老師嗎？”“你是教什麼的？”
到後邊的“你多大了？”“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你有沒有女朋友？”
顧琮澤哭笑不得，卻也一一回答了。雖然那時候顏安然沒有別的青春期少年少女那樣，衣著髮型浮誇，行事乖張。但是言語裡卻有著別人忽視不了的叛逆。
可能那時候，在他的眼裡，她就是一個幼稚叛逆又不知好歹的失足少女吧。
可是偏偏顧琮澤就有救世主的能力，拯救了她這個失足少女。
比如她在酒吧打工的時候被人佔便宜，恰好都能被顧琮澤救了。
比如她又在電話裡跟母親吵架，顧琮澤會跑出來找到她。她以為他會教育他，卻沒想到他陪她一起喝了兩杯酒。
然後她那次，第一次喝酒沒有喝醉。
比如她生病了，沒有錢看病，又不想跟家裡要錢，顧琮澤第一時間借錢給了自己。
還比如她又跟朋友在一起玩，夜不歸宿的時候，顧琮澤第一次跟她發了脾氣。
通報被貼出的第二天，顧琮澤語氣生硬地告訴她：“生活中有很多無法選擇無力改變的事，但是這些事，都不能成為你放棄自己的理由。”
然後那天開始，顏安然突然聯繫不到顧琮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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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開始莫名得難受和慌張，知道顧琮澤教大二的刑法2以後，她問好課程表踩著點跑去學長學姐上課的教室，等著他出來以後一馬當先地衝了上去，沒等顧琮澤反應過來就鞠了一個90°的躬。
“顧老師，對不起。”
顧琮澤被她搞得哭笑不得，然後從那以後，她又聯繫得到顧琮澤了。
而且她開始變得好好學習，找兼職的時候也開始找家教、餐廳服務員之類的正常工作，跟母親的矛盾，也開始變得緩和。
她發誓，大學四年，學的最認真的課程，就是顧琮澤的刑法2了。
無數次上課的時候盯著顧琮澤目不轉睛地看，拉著陸佳跑著去上顧琮澤選修課的時候，陸佳湊在她的耳邊，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顏安然，你不會是喜歡上顧老師了吧？”
顏安然聽到這句話以後，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她有些心虛地望向一邊的陸佳：“我…”
“他是我們的老師啊。”
陸佳知道一些顧琮澤對她的幫助，有些擔憂地開口道：“他應該不會喜歡自己的學生吧？而且就算他也喜歡你，你們可以在一起，你有沒有想過，其他的校領導會怎麼想？”
顏安然心裡一涼。
“安然，你好好想想。該剎住就剎住，我很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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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安然第一次，在顧琮澤的課上走神了。以往心裡的天籟之音，在今天突然變得模糊。
她覺得她進入了一個虛空的世界，周圍的一切好像都是虛無的。她愣愣地跟著陸佳回到宿舍，收到了顧琮澤的微信。
“這麼主動來蹭課，怎麼還走神了？”
一反以往每次的欣喜，手裡的手機彷彿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被她扔在了床上。
那天晚上，顏安然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在她眼裡，大學裡有兩個好朋友。一個是陸佳，一個是顧琮澤。
直到今天陸佳的這句話，讓顏安然感覺醍醐灌頂。
她喜歡上顧琮澤了？
嗯。這是心底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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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她開始變得膽怯。沒有再主動找顧琮澤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再私下跟他見過一次面。就連上課，都不敢去看顧琮澤。
顧琮澤剛開始也覺得奇怪，但是後來發覺顏安然越來越好，也就忽視了心中的不適應，更多的是欣慰。
自從刑法2結課以後，兩人的交流也僅限於朋友圈的互相點讚了。
原本顏安然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所有的感覺都會越來越少的，可是她卻發現，思念和喜歡，其實是與日俱增的。
那時候她問過自己，為什麼不敢說呢？怕影響他的前途，還是怕說出來，會被拒絕呢？
可能兩者都有吧。
經過了兩年時間的發酵，終於在畢業晚會的那天，她跟顧琮澤告白了。
不出意外她被拒絕了。
然後抱著永遠都不會再有交集的想法，她還換了手機號碼。
腦海裡的回憶越來越清晰，就連失落的感覺都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心裡一陣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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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作息規律的老幹部顏安然，失眠了。
她掀開被子走到廚房去，倒了杯水，一邊喝水一邊拿起手機，已經快要十二點了。
顏安然突然想到了什麼，打開通訊錄，翻到了顧琮澤的電話。
他的號碼沒有換，一直都是原先的那個。
簡直是爛熟於心。
她鬼使神差地打開信息，然後選中了顧琮澤的電話號碼。
發送了兩個字過去：
“晚安。”
看著已送達的標誌顯示出來……
顏安然一愣，她剛才幹了什麼？
能撤回嗎？
魔怔了？
幾乎是在下一秒，短信提示音響起。她嚇得摔了手機，又心疼地蹲在地上把手機撿了起來。
心臟跳得飛快，平時已經進入睡眠的大腦現在卻高度緊張著。她深吸一口氣，低頭打開了新的信息。
顧琮澤回覆了五個字，比她還要多三個。
“晚安，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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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顏安然沒有再繼續工作，照例回家去看媽媽。姥爺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還有兩個舅舅，但是已經各自成家。所以顏媽媽就把姥姥接過來一起住了。
家裡有姥姥陪著媽媽，她心裡也算放心一點兒。
這也是她不想回家住的主要原因，其實她自己租住的房子距離雜誌社的距離跟家裡的距離是差不多的，但是自從她畢業，一回家就面臨著十分嚴峻的問題。
比如……催婚，還是兩個女人一起催她。
也許是因為自己婚姻的失敗，顏媽媽總是對給顏安然找對象這件事顯得十分謹慎。她從各種親戚街坊鄰居那裡蒐羅了各種各樣的未婚男性的資料，整理出來，精挑細選地讓顏安然去相親，時間就安排在周天中午。
為了躲避這個，她決定周天就回家，把原先在家裡待兩天的計劃縮減成一天。
她寧願工作也不想出去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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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第二天早上爬起來，準備趁著自家姥姥和媽媽外出晨練還沒回家的時候偷偷溜走，沒想到還沒等出門就遇見了晨練回來的母女二人。
顏媽媽一看顏安然的架勢，心裡就有了數。她臉色一沉，面帶不善地問道：“你去哪兒？”
顏安然心虛地笑笑，站在房門口沒有動，說話的語氣中卻是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和討好：“我想起來還有工作沒做完呢，明天就要出樣刊了。我得回去把採訪稿整理出來。”
姥姥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進屋做早飯去了，留下她們母女二人對話。
顏媽媽把她拉進來，嘆了口氣：“然然，媽媽知道，當初跟你爸分開，那段時間待你很不好。媽媽道歉，以後不會了。可是你不能因為我跟你爸爸感情的問題，到現在還不談戀愛……眼看著鄰居家老李的閨女都結婚半年了，你這樣媽媽心裡怎麼放心？”
又來了……
顏安然雙手舉起做投降狀：“媽，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我現在不談戀愛真不是因為你和我爸，我是因為沒遇見合適的……”
顏媽媽臉一板：“你不去見見怎麼知道合不合適？你不主動出擊合適的就來找你啦？天上哪會有這掉餡餅的好事兒。”
“媽……”
“行了別說了，工作要是耽誤你終身大事了你就換個工作。好好的法學生畢了業不去公檢法工作，跑雜誌社去了……現在誰還買雜誌看？我看你們那個雜誌社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倒閉了。”顏媽媽攥著顏安然的手，還沒等她開口，就面色嚴肅地繼續絮絮叨叨：“你不去考公檢法我也都依你了，今天這個你一定要見。人家是上市公司的經理，小夥子人長得端正，聽說公司待遇也好。不管喜歡不喜歡，這個你首先得去見見。再說了，媽都跟他約好了……”
顏安然心裡委屈，小聲嘀咕：“你約好的，你怎麼不去見？”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顏媽媽揚手就作勢要打她，顏安然見狀連忙跳起來回到房間，深吸了一口氣。
怎麼自從大學畢業，就感覺老得這麼快了呢？
17
中午顏安然還是依著顏媽媽的意思，見了這個上市公司的經理。
吃飯的地方是對方定的，沒有選擇多麼高檔華麗的地方，只是選了一家有格調的小店。顏安然在心底默默地給對方加了一分。見到人以後，確實是像自家媽媽說的一樣，五官端正，談吐不凡。
可是顏安然對他還是沒有任何想法，好像，當朋友還不錯。如果說以後再有所發展，就少了一些什麼。
對方對她像是還算滿意的，反倒是她，一直都是興致缺缺。有問題就回答，沒有問題就自己低頭吃飯。飯吃到一半，她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進來。
俊美絕倫，五官如同雕刻出來的一般。偏白皙的皮膚，卻沒有顯得那麼弱不禁風。挺括的身材，休閒的裝扮。一進門就看到了顏安然，視線灼灼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顏安然被嗆到了。
看到顧琮澤的一剎那，她突然知道了跟對面的男人之間少了什麼。
少了一份悸動。
她才24歲，還想著去追求美好的愛情，還想著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她還不想，這麼早就把結婚的對象定義成合適就好。
對方見她被嗆住，急忙遞上水，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顏安然這才回過頭，第一次認真地打量對面的人。其實很好，可是不合適。
可惜不是那個人，可惜她已經……曾經滄海難為水。
18
顧琮澤好像約了朋友在這裡談事情，回想起大學期間去過的，顧琮澤的家好像距離這裡不遠，所以在這麼大的A市遇到，好像也不奇怪。
顏安然心裡泛起一陣說不清的漣漪，她仰頭看向對面，勾起嘴角：“我吃好了，今天謝謝你。”
對面的男人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也只是客氣地開口：“沒什麼。”
“你挺好的，可是我們不合適。”
顏安然雙手攥著手提包的帶子，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話說清楚。相親這種事看緣分，如果覺得不合適，還是不要相互耽誤。
“我的遺憾。”
對方很有風度，顏安然起身道別。她是開車過來的，把車子停在飯店後面的車位上。還沒等她走出去，就接到了顧琮澤的電話。
她看著手機上跳躍的名字，做了個深呼吸才把電話接起來。
“喂？”
對面沒有說話，顏安然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詫異地看了自己的手機一眼，又繼續開口問道：“喂？”
“你是來相親的嗎？”
聲音卻不是從電話對面傳來，而是從身後。
顏安然嚇了一跳，差點兒又不小心摔了自己的手機。
她今天穿了一件淺色碎花的連衣裙，搭配了一件米色的針織外套。在老媽的叮囑下還特意化了淡妝，穿上了帶跟的鞋子。
五官溫柔，除了眼睛大而有神，鼻子嘴巴還有臉都生得十分小巧。
跟上大學的時候不一樣，大學的時候總是素面朝天，把長髮全都紮起來。現在剪了到鎖骨的短髮，空氣劉海安靜地垂在額頭上。
漂亮了不少。
顧琮澤看著眼前的人，一步一步走近，發出來單音節的疑問：“嗯？”
這個“嗯？”帶的尾音，好像羽毛一樣，輕輕地落在了她的心上。
19
顏安然倏然回過神來，反應過來他剛剛問的問題，點點頭道：“嗯，家裡安排的。”
顧琮澤勾勾脣，笑道：“跟家裡關係不錯啊。”
顏安然聞言，面上若無其事地隨口答道：“比你當初認識我的時候好多了。”
這句話說完，卻沒有聽到男人的回答。她疑惑地抬頭望去，卻見顧琮澤一直在盯著自己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顏安然卻莫名其妙地覺得……溫柔。
當初那麼喜歡的人，如今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剛才還剛好提到了“當初認識”這幾個字……
好像忽然之間，穿越了時光，大學時候的記憶再次清晰起來。
顏安然的心一直提在半空中，見他一直不說話，尷尬地撓了撓頭：“當時太不懂事，真的麻煩你了。”
顧琮澤好像沒有聽到這句話，開口問道：“為什麼畢業以後沒有選擇跟法律有關的工作？”
因為一看到那些知識，就會第一時間想到你。
顏安然被自己下意識浮現出來的答案嚇了一跳，心臟開始不規律地跳動。對面男人的視線彷彿有了溫度，而她幾乎要被這種溫度灼傷。
手心開始微微出汗，她不知道，為什麼顧琮澤會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是他的目光的確灼熱，還是因為她自己心虛？
20
人越大，就會越沒有勇氣。當初簡簡單單就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隨著年齡的增長，反而變得瞻前顧後起來。
她下意識地避開顧琮澤的目光，隨口找了個理由。
“因為後來不喜歡了。”
顧琮澤聞言，目光卻是明顯一黯。眼神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劃過，迅速出現，然後又迅速消失。
“今天感覺對方怎麼樣？”
顏安然被他的腦回路繞得發暈，反應了幾秒鐘才發現他問的是今天她相親的事。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飯店外，她剛剛相親出來，而他的朋友好像也還在等他。初夏的風不算大，卻好像吹到了顏安然的心裡。
她心裡突然有些莫名的煩躁，想起來前天一時衝動給他發的晚安，心裡更加煩躁了。
顏安然抬頭，手掌不自覺地握緊，有些認真地望著比自己高出許多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挺好的，可是我不喜歡他。”
顧琮澤聞言，臉上又變得緩和下來。他語氣帶著笑意，問道：“你不開心了？”
她一愣，握緊的拳頭鬆了下來：“沒有。”
她有些彆扭地低下頭看著腳尖，開口想著怎麼道別，卻聽到男人好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別生氣，我只是很想知道。”
顏安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詫異地抬頭看向顧琮澤。忽然一陣風吹過來，吹起了顧琮澤額前的碎髮和她的裙襬。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了一絲絲的燥熱，在這樣的季節裡，顏安然卻敏感地發覺到了一些東西……
好像在悄然變化著。
21
顏安然的稿子最終確定下來，她同時也收到了小張修好的照片。看著照片裡的顧琮澤，思緒又飄回到了那天中午。
有點燥熱的午後，和眼前站著的人……
她晃晃腦袋找回自己的思緒，專心地挑選著照片。一張一張往後翻，一絲不苟的黑色西裝，無可挑剔的長相和幽默風趣又不失內涵的談吐。
就連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來的回憶，也是立體的。有關於顧琮澤的一切，在腦袋裡不斷的單曲循環。
顏安然一邊想著一邊看著照片，突然在一張照片前面停下來，鼠標在上面悄悄劃過。
這好像是……她在問他擇偶標準的時候拍的？
男人目光中帶著興味打量著對面的女生，而顏安然臉頰微紅，雖然嘴角微微勾起，但是眼神中包含的害羞還是讓她像個犯了錯誤被家長抓住的小孩子……
這張照片拍得真好看啊……
顏安然偷偷地把照片傳到手機上，把照片從文件中刪除。想了想，又把照片設定成了手機的主屏幕牆紙。
因為心虛，主屏幕大多還是她自己，只露出顧琮澤的一小半身子。她滿意地調試剪裁了一下，便開始看著手機發呆。
把照片和稿子傳給編輯部的人們排版，她又開始閒了下來。
想了想，她又開始蠢蠢欲動地想要做些什麼事，思忖了一會兒，她小心翼翼地加回了顧琮澤的微信。
工作日應該還有課，顧琮澤過了一段時間才同意的。
22
顏安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好像心裡湧現出什麼，下一秒她就接著要做了。比如，她覺得有工作上的事要跟顧琮澤談，下一秒就發了微信消息給他。
“顧老師，等樣刊出來我給您寄過去吧。您看看可以不可以，如果有問題，我們再修改。”
顏安然斟酌著語言，很認真地用了敬辭。
她想了一下，又接著問道：“寄到學校裡還是您家裡合適呢？”
顧琮澤沒有立刻回覆，就在顏安然面色開始變得焦灼的時候，才收到了等待已久的消息。
好幾行消息同時出現在他和她的對話框中。
“同城就不用寄快遞了。”這是第一句。
“我還住在那兒。”這是第二句。
“你有空送過來吧。”這是第三句。
好像覺得有些不妥，他又補充了第四句：“很久不見，還沒有好好敘舊。我下廚，請你吃飯。”
顏安然怔怔地看著手機屏幕，早就亂了頻率的心跳聲彷彿要衝破胸腔跳出來。她感覺自己好像泡在水裡一樣，緊張得想要抓住救生的浮木。
“好呀。”
兩個字打完，發送過去，塵埃落定。
23
總有人覺得，一個人的好運氣和壞運氣是守恆的。如果在一段時間內總是遇見好事情，那也肯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來平衡。
比如週末的顏安然拿著樣刊，歡天喜地地準備去找顧琮澤的時候，為了見他而特意穿的高跟鞋，卻成為成功讓她從樓梯上摔下去的罪魁禍首，她“啊！”了一聲，認命地感受了一下短距離的自由落體，然後眼淚汪汪地跪倒在了地上。
左腳的腳踝腫得老高，在細白的腳腕上顯得尤其突出。顏安然一時疼得直吸涼氣，說不出話來。
她試著站起來，卻發現左腳實在疼得厲害。因為是週末，小區的人在上午過半的時間出來的也並不多，沒有人注意到她。
天氣已經徹底進入夏天，本來一舉一動就都已經像是冒著熱氣。因為扭傷而從腳踝處發射向四周的灼熱溫度，讓她又疼又不舒服。
“喂，顧老師。”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以後才掏出手機來，打電話給顧琮澤。
“今天這個樣子，飯是吃不上了。”
顧琮澤已經準備好了食材，剛剛洗過手就接到了顏安然的電話。聽出她語氣中的不對勁，顧琮澤也著急起來。
“你怎麼了？”
眉頭微蹙，話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
“我可能去不了了，剛剛下樓的時候我不小心摔下來了……”
她囁喏著開口，像是怕顧琮澤擔心，她又緊接著補充道：“不過我現在已經不疼了。等一會兒好一點我打車去醫院。”
顧琮澤聞言，穿上鞋子就開門出去。
“你住在哪兒？”
顏安然急忙擺手，像是顧琮澤能看到一樣：“不用了……”
“你把位置分享到微信上，我接你去醫院。”
顧琮澤趕到的時候，顏安然已經從地上移動到了臺階上。她租的是單元樓，蹲在小小的門前抱著膝蓋，像是被遺棄了一樣。
24
他好氣又好笑地走過去蹲在了她的面前，顏安然感受到了身邊有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小腦袋。
剛剛疼出來的眼淚暈開了眼下的一點點睫毛膏，像是真的疼著了，眼眶還有些溼意。她手裡攥著的是雜誌的樣刊，左腳上的紅腫已經高高鼓起。
顧琮澤冰著臉看著她沒有說話，顏安然心裡卻更委屈了。
是他讓她去找他的，如果不是見他，她今天就不會出門，就不會穿高跟鞋，就不會心不在焉，他現在這樣看著她幹嘛！
她梗著脖子，語氣生硬地喊了聲：“顧老師。”
顧琮澤跟她的距離很近，女孩彆扭生硬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心裡一軟，剛剛莫名其妙產生的怒氣也一掃而空了。
就算他是半蹲著，顏安然還是要仰著頭看他。看著這樣的眼神，顧琮澤無奈地搖了搖頭。
繞過顏安然的背部和腿彎，顧琮澤微微用力就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顏安然還沒等有所反應，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男人的體溫和衣服上清淡的香味，就這樣猝不及防地竄進了她的鼻孔。
她第一次距離顧琮澤那麼近，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像再往下一滑，就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臉頰在下一刻爆紅，她小嘴微張著，驚訝的表情卻是很好地取悅了顧琮澤。他出聲輕哄，語氣溫柔地讓顏安然一個哆嗦：“乖，帶你去看醫生。”
25
已經視死如歸地做好了住院準備的顏安然，在被告知只是扭傷沒有骨折以後，彷彿有種中彩票般的幸福感。
從掛號到醫生看診，到拿藥出院，一直都是在顧琮澤的懷裡完成的。一直到顧琮澤把她抱回去，跟她要鑰匙開門放她下來，她才突然有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啊……又回到凡間了。
好像腳也不是那麼疼了。
“按照醫囑用藥，雜誌社那邊就得先請假。”
“好。”顏安然嘴角帶笑，爽快地答應著。
“最近就先不要出門了。”說完又好像想到了什麼，“你自己在家可以嗎？用不用……回家住兩天。”
他好像要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轉了個彎。顏安然想到回家兩天都能被抓著去相親，更別說在家養好幾天了。
她急忙開口：“不用了不用了，我沒問題的。”
經過她這麼一折騰，顧琮澤都已經把叫她去自己家吃飯的事給忘了。他打量著顏安然住著的房子，不太大，但是滿滿當當的，很溫馨。
稍微有點亂，但是也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他腦海中一閃，對上一直在盯著自己的顏安然的眼睛：“我出去買點食材回來，你這裡可以做飯嗎？”
本來以為顧琮澤要走了，顏安然心裡還在悶悶不樂。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她的心裡頓時雀躍起來。
“可以的！”
高大的男人彎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鑰匙，面帶微笑，聲音裡也都是溫柔：“在家等著。”
26
雖然顏安然沒有骨折，但是顧琮澤還是買了幾塊大骨，熬了骨頭湯。
接著又做了幾道炒菜和排骨，一樣一樣地端上了桌。顏安然想過去看他做飯，但是由於腿腳不便，還是乖乖地坐在沙發上。
電視是打開著的，裡面放著當下流行的綜藝節目，可是顏安然的心思卻一點兒都不在上面了。她抱著枕頭坐在沙發上，時不時地轉過頭打量著後面的情況。食物的香氣傳來，飢腸轆轆的感覺已經襲擊了感官。她卻沒有平時餓的時候那樣地渴望食物。
好像有其他重要的東西，比一桌子的美食還要可口。
顧琮澤每次轉身端菜，都能看到沙發上只露出一個腦袋的顏安然偷偷地張望，碰到他眼神的時候，又立刻躲開。
他洗乾淨手，走過去，在顏安然的注視下彎腰，又把她抱了起來。
繞過沙發把她抱到餐桌前，又幫她拿好了筷子遞過去：“吃飯。”
啊……
顏安然在冒粉紅色的心形泡泡……
好想天天扭到腳。
這是好多好多年來，她吃的最不專心的一頓飯。對面坐著的，是她喜歡的人。
27
顏安然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前不久的定義還是以前喜歡的人，短短几天時間就變成了喜歡的人。
但是好像，又是那麼自然而然。
他對自己這麼好，是喜歡自己嗎？
還是像學生時代一樣，只把她當自己的學生呢？
但是如果只是學生，會在看到她相親的時候跑出來找她嗎？
會在那麼晚收到她的短信時，秒回她嗎？
會邀請她到他家裡來吃飯嗎？
會在知道她傷到腳的時候趕過來，抱著她跑東跑西，給她做飯吃，用那麼溫柔的聲音對她說話嗎？
好像……也是會的吧？
她的心裡突然有一點點的心慌和煩躁，但是她又喜歡上他了啊，如果他不喜歡自己，怎麼辦？
28
顧琮澤已經吃飽等著顏安然了，看著她久久不動筷子，開口問道：“吃好了？”
顏安然面色僵硬，不帶情緒地放下筷子，小聲道：“吃好了。”
顧琮澤一愣，剛剛還吃得開開心心的，怎麼突然心情好像又不好了？
但是想到顏安然之前也是這樣，心情風一陣雨一陣的，又覺得沒有什麼不對，安安靜靜地收拾好東西。
看她一直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想事情，顧琮澤坐在了一邊，卻沒有打斷他。
顏安然思緒回籠，突然想到了什麼，挪動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包包：“顧老師，你看看定稿的樣刊吧。如果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地方，你再告訴我。”
顧琮澤看著眼前伸過來白淨的小手，心思一個恍惚，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接過她遞過來的樣刊。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低頭看了一眼腕錶。
“我一會兒還有點事，你的腳記得按時用藥。這個我回去再看，看完給你答覆。”
高大的身子站了起來，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放在桌子上。
“我先走了。”
“啊……”
這就走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29
“嗯？”看著顏安然的反應，顧琮澤從鼻腔裡發出了一個單音。
“謝謝你了……等我好一點兒請你吃飯。”
男人抿脣，欣然應允：“好。”
門被關上了，家裡的空氣也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電視劇不好看了……
微博不好刷了……
工作不想做了……
怎麼感覺心裡這麼……空落落的？
“啪！”
顏安然隨手關掉了電視，把自己窩在了毯子裡。
好想談戀愛啊。
30
顏安然頂著壓力跟主編請了一週的假，顏媽媽那邊最終也沒有瞞住，帶著買的大骨頭來看她。
又是大骨湯。
說到大骨湯，顧琮澤自從那天當晚告訴她樣刊沒有問題，之後就已經三四天沒有聯繫她了。因為是扭傷，她已經可以一瘸一拐地走動。但是顏媽媽一看到她下床，嚇得骨頭都扔了。
“別動別動，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給我好好坐著。”
溫暖的手托住自己的胳膊，幾乎是被駕著躺到床上了。
“媽……我沒傷筋也沒動骨……”
顏媽媽的臉立刻板起來：“你這孩子！”
顏安然立刻舉白旗投降：“好好好……我不動我不動。”
顏媽媽手裡還在忙活著，也沒空跟她計較。見顏媽媽走出去，坐在床上的顏安然才舒了口氣。
她從小性格孤僻，朋友很少。到了大學又是叛逆，好朋友只有陸佳。跟同事的關係只是平平，還沒有到特別掏心掏肺的地步。
所以這次她扭到腳，在家躺了幾天，有語言交流的就只有外賣小哥。只有今天顏媽媽來了，她才感受到了一點兒……人氣。
然後，她開始愈發地思念顧琮澤了。
為什麼當時對她那麼好，這兩天卻一點兒音信都沒有。難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那她呢？她該怎麼辦……
是告訴他，還是就當他們沒有重新遇見呢。
31
一週快要過去了，就在顏安然在家裡窩著快要得相思病的時候，她終於接到了顧琮澤的電話。
慌亂、迷茫、期待、心跳加速，一切莫名的情緒，都在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刻，通通湧了上來。
發呆了好一陣兒，驀然反應過來怕他掛斷，才趕忙接了起來。
“喂？”
聲音小心翼翼，帶著期許。
“腳每天擦藥了沒有？好一點兒了嗎？”
溫和熟悉的男聲從那邊傳過來，顏安然枯竭的心裡彷彿突然下了一場雨。
她心跳得厲害，把自己徹底埋進被子裡，才安靜了下來。
“擦了，好一點兒了。”
“去找你的第二天，我有點兒事出差了。每天工作安排得很緊。所以，抱歉，沒來得及告訴你。”
這算是在解釋嗎？
32
顏安然埋在被子裡，四周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對面的人清淺的呼吸聲和她早就亂了節奏的心跳。
撲通……
撲通……
撲通……
“沒關係……”
每字每句都是小心翼翼仔細斟酌地回答。
“晚上請你看電影吧，有時間嗎？”
顏安然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像是怕顧琮澤反悔，她立刻從床上蹦起來：“有時間的，有時間的！”
顧琮澤站在窗戶前，身後還放著剛剛拉進來的行李箱。聽到那邊的聲音，他彷彿都能看見小姑娘眉飛色舞的樣子。
“我晚上去接你，不要穿高跟鞋了。”
33
顏安然已經忘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是怎麼過來的，她只是覺得……為什麼時間過得這麼快，根本不夠啊！
化妝的時間不夠，沒有合適的衣服穿。為什麼夏天之前沒有好好逛逛街買買衣服？
為什麼這兩天沒有好好運動一下？
好吧，腳扭傷了沒辦法運動，可是腰上有一圈肉怎麼辦啊……
等到晚上顧琮澤來敲門的時候，顏安然才剛剛收拾好。又擔心顧琮澤會進來看，把一屋子亂七八糟的衣服化妝品，一股腦地扔進了櫥子裡。
她打開門，站在了顧琮澤面前。
BF風的T恤，牛仔短褲被遮住了一大半，花色的小挎包掛在一側。黑色的高幫帆布鞋，白皙的皮膚，均勻修長的小腿，化了妝精心修飾過的五官。
青春洋溢，活力滿滿。
再轉眼看顧琮澤，雖然打扮得十分休閒，但是成熟的氣息還是迎面而來。顏安然細細地打量著幾天沒見到的人，心裡突然有些委屈了。
34
跟他在一起這麼一看，怎麼顯得她這麼幼稚……
早知道，她就非要穿高跟鞋了。
剛剛變好的心情，突然又變得有些沉重了。
顧琮澤察覺到了她心境的變化，有些無辜，也有些無奈。一分鐘腦回路都能轉好幾圈的小姑娘，他是根本猜不透她心裡在想什麼的。
看到眼前的男人一句話都沒說就彎下腰，她立刻往後一退：“顧老師，我已經可以自己走了。”
顧琮澤聞言，直起身來，低頭望向她，臉上全都是不相信。
顏安然被他看得心虛，心裡暗暗後悔自己剛剛嘴快。
他想抱就抱多好，自己求之不得。
但是話都說出口了……
“就是……走得慢一點兒。”她面色尷尬地開口補充。
顧琮澤揉了揉她的腦袋，把胳膊伸過去，示意她扶著走。
因為已經到了夏天，顧琮澤穿的也是短袖。肌膚的接觸讓她心裡一陣酥麻。
樓道里有些悶熱，半開的窗戶把月光和晚風放進來。聲控燈亮起在每一陣聲響以後，短短几層樓，她卻感覺走了好久好久。
好像，還能一直走下去。
35
顧琮澤是開車來的，本來覺得晚上會堵車，兩個人可以步行去，但是又想到顏安然的腳，最終還是開車過來。幸運的是沒有堵太久。
晚飯是顏安然選的，早就說了要請他吃飯感謝他的幫忙，但是最後顧琮澤還是不聲不響地買了單。顏安然氣得雙頰鼓鼓，顧琮澤卻只是捏了她的小臉蛋一下，笑著說：“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
她接受這個解釋了。
炸毛的小寵物立刻被乖乖地順好了毛。
晚上顧琮澤選的電影是一部重映的片子，為了紀念上個世紀中國流行文化的指標人物——張國榮。
片名是《緣分》，顏安然其實對張國榮無感，生活在她這個年代的，聽到這個名字，其實是有些陌生的。
年代的差距使她沒有辦法體會到那時候人們的悸動與情懷。
但是側過頭看到顧琮澤看得專注，她也就把視線放回在了大熒幕上。
她本來興趣缺缺，但卻越來越入神。情節是很老套的三角戀，但是她看到三位里程碑式的演員青澀、純真，以及過往演員極佳的配合與其中的光影魅力，這是現在很多很多類似的電影都無法復刻的。
電影散場的時候，顏安然還沉浸在情節裡。
他們踏著散場的人流向外走，因為扭到腳了，所以顏安然走得很慢。顧琮澤怕她跟不上，伸出手來去握住了她的手。
36
顏安然驀然回神。看著兩個人交握的手和顧琮澤走在前面的背影，眼神裡染上了一絲說不清的情緒，眼眸盯著眼前的男人，腳下的步子卻突然停了下來。
顧琮澤察覺到了顏安然的停頓，轉過身面帶疑惑地看向她，眼神像是在問：“怎麼了？”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顏安然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問道：“我相親的那天，你為什麼要追出來跟我說話，僅僅是因為碰到了打個招呼嗎？”
“你為什麼知道我扭到腳了就過來看我，跑上跑下地給我做飯？哦，對了，還有你為什麼要讓我去給你送樣刊，還讓我送到你家裡？”
“還有你現在，為什麼要牽我的手？”她的下頜微抬，示意他把目光看向兩個人交握的雙手。
顏安然問完，想了想好像再也沒有什麼了，所以就屏住呼吸，靜靜地等著顧琮澤的答案。
顧琮澤沉默地看著她，聽著她問完了這些問題。眼睛深邃如大海，卻在看到她等待回答認真聽著的樣子以後，低低地笑了出聲。
周圍的聲音很嘈雜，後面好像又有一個電影散場，他們卻依舊停在原地。人潮擁擠，顏安然卻能準確地聽到他的聲音。
“我以為……我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顧琮澤沒有放開她的手，反而更加握緊。他輕輕一拉，把她拽到自己身邊，把頭低到了她的耳畔。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惹得她一個哆嗦。還沒等回神，就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周圍人潮洶湧，交來往錯，顧琮澤吐字清晰，聲音溫和。
一如他過往的講課，平時同她的說話，一字一句，稍有停頓。
“顏安然，我在追你。”
說完還沒等顏安然消化吸收調整心態，眼前突然一黑，一陣溫熱。顧琮澤捂住了她的眼睛。
下一刻，男人又開口說話了。
“先不要看我，我很害羞。”
37
顏安然和顧琮澤在一起了。
到她第二天從床上爬起來，都一直沒有消化這個消息。
怎麼就……在一起了？
之前追了那麼久都沒有追到的人，現在在倒追自己，偏偏自己還輕易地……被追到了。
顏安然的腳腕已經好了很多，但是為了安全起見，第二天她還是決定打車去上班。等到了辦公室以後，又接到了一個消息，卻讓她有如晴天霹靂。
還有那句話是怎麼說的：好運氣與壞運氣都是守恆的。
果然應驗了。
影響好心情。
小張和小劉氣呼呼地坐在了辦公桌前。
唐若曦是他們請了多久的當紅小花旦，終於答應了他們雜誌社的採訪，就以顏安然腳傷請假為原因，被轉讓給了才來不久的王婧。
他們當然不服氣。
白眼是他們受的，電話是他們打的，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在安排。何況這個採訪是下週，顏安然只請了一週的假，怎麼可能會耽誤？
自從畢業以來，顏安然一直都憑藉著自己的努力順風順水，如今乍一遇見這樣的事兒，心裡還是不舒服的。
38
小張性子急，當場就拍了桌子：“憑什麼？就憑她有一個厲害的爹？別人懷胎十月她撿個現成的，她也有臉。”
“小張。”
顏安然跟他使了個眼色，她資歷雖然不老，但是小張還要比她晚進雜誌社，她是帶了他好久的。
顏安然好不容易才安撫下兩個人的情緒，卻在主編的辦公室自己氣不過，把工作證拍在了桌子上。
採訪被搶了，她做了很多努力全部付諸東流。沒關係，好好跟她說，她可以接受。
畢竟王婧也是剛來不久，讓讓新人她可以，沒有關係。可是主編事不關己理所當然的態度著實激怒了她。平時顏安然性子溫和，可是不代表她好欺負。誰還沒當過問題青年怎麼的，非得來這裡受氣？
“啪！”
工作證被拍到了桌子上，顏安然面色含笑，眼睛裡卻都是諷刺：“你要覺得是小事情沒關係，我不幹了。”
然後回頭，果斷地收拾東西，走人。小林和小張也想辭職，卻被顏安然攔住了。
她還好，可是小林家裡的情況她也知道，母親得了病，到哪兒都需要花錢。她不希望她的影響給她造成什麼困擾。
最後三人商定了以後常聯繫，才依依不捨地放顏安然走。顏安然回頭再看了一眼這個地方，想要去回憶什麼，卻發現自從大學以後的兩年生活，好像根本沒有什麼好回憶的。
色彩單調。
反倒是大學的時候，和最近……五彩斑斕。
39
晚上顏安然去了顧琮澤家吃飯，開始了新一輪的抱怨。顧琮澤安靜地聽著，一直到她抱怨完，都沒有聽見顧琮澤說話。
新女朋友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立刻就燒到了顧琮澤的頭上。
“你為什麼沒有反應？你不應該安慰安慰我嗎？”
顧琮澤坐在她的身邊，沙發上的抱枕被顏安然抱在了懷裡。剛剛她看到顧琮澤沒有反應，還伸手推了他一下。
顧琮澤哭笑不得地看著她，角色進入得真快，這就開始適應做他女朋友了？
他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是個成年人了，一怒之下就辭職的事情確實有些不妥。你還有更好的選擇去解決這樣的事兒，可是你卻沒有那樣做。”
說罷，看著顏安然越來越黑的臉色，卻沒有停下，又接著說：“所以我不太認同你這個做法。”
顏安然嘴巴一噘，小臉兒垮了下來。她很認真地對眼前的男人說：“顧老師，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能對自己的女朋友講道理？”
顧琮澤看著她噘起來的小嘴，彎脣一笑。顏安然卻愣住了。
眼前的人……明明穿著最普通的家居服，就這樣近地坐在她的旁邊。可是在她眼裡，卻是耀眼無比。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眼前的人突然放大。脣上一片溼潤的溫暖，僅僅是輕輕一碰就淺嘗輒止地分開了。
顏安然就像被施了定身術，徹底忘了反應。
男人的聲音有如天籟，他衝著他的小姑娘，緩緩地說：“但是作為男朋友，我覺得你做得很對，沒有任何問題。受了欺負做得不喜歡就離開，我會掙錢，可以養著你。”
40
跟顧琮澤在一起後，顏安然變得十分愛問重複的問題，比如：“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如果我們沒有遇見，你會怎麼樣呢？”
顧琮澤每次都會從善如流地回答，今天卻把顏安然落在了自己和陽臺的欄杆中間。顏安然愣愣地看著他。男人開口，聲音低沉婉轉，對顏安然來說如妖孽般誘惑。
“當初是你先跟我告白的？你忘了？”
“沒忘。”顏安然在心裡說，嚥了一口口水。
“撩完了就跑，是不是你做的事？”
顏安然這才開口辯駁：“明明是你拒絕了我。”
顧琮澤點點頭：“一開始覺得你是我的學生，但是你不理我以後，我就開始後悔了。可是很多原因和想法讓我沒辦法去跟你開口。”
這個答案，顏安然已經聽過無數次，卻還是不覺得厭煩。
“你畢業的時候，我本來想去跟你說話，但是卻發現這對我來說很難。可能從那時候就喜歡上你了吧。”
顏安然彷彿在念劇本，問出了他們彼此早就知道的下一個問題：“如果你沒有遇到我呢？你會怎麼樣？”
“可能會有跟現在不一樣的生活，可能會有不一樣的人生。可是我會一直記得你。”
顏安然眯起眼睛，像是慵懶的小貓咪一樣，滿足地點點頭。
41
本來對話到這已經結束了，可是今天顧琮澤卻繼續說了下去。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看的電影——《緣分》嗎？”
“記得。”顏安然點點頭，也是在那場電影以後，他們在一起的。
“之前你採訪時問我的擇偶標準，我說看緣分。《緣分》裡如果安妮不去幫助保羅，不去勸說莫妮卡。如果不是安妮的作弊讓保羅贏了和莫妮卡之間的‘緣分遊戲’，那最後的結局，也許是不一樣的。”
他把手放進了口袋，像是在掏什麼東西。
“所以所謂的緣分，不過是一部分的命運使然，和我的刻意為之。”
方形的絨布盒子被顧琮澤打開，一枚精緻的戒指安靜地躺在裡面。男人修長的手指捏住戒指，單膝下跪。顏安然發愣地看著眼前突變的狀況，幾乎忘了反應。
“所以，無論時光重複多少次，最後的結果都不會變。你還是會出現在我身邊，我還是會在今天，把它親手戴到你的手上。對嗎？”
42
陽光穿過白色的婚紗，透照在地上映射出斑駁的光影。顏安然坐在化妝鏡前，等待著她人生中最最重要的時刻。
是媽媽牽著她的手，一步步走到眼前的男人。花香陣陣，顧琮澤眼睛中的溫柔和愛意，也像這花香一樣。
她看著熟悉的人，彷彿時間急劇倒退。她想到了那個在無數時光裡，陪在她身邊，讓她懂事成長的人。
時間最為勤奮，永不偷懶地前進著。在這個人與人如此冷漠的社會，她卻能遇到一個人願意陪她成長，從她深藏的心底走出來，成為她往後人生中的另一部分，多麼幸運。
在這個世界上明明有那麼多相似的東西，我卻始終都沒能遇到一個像你的人。沒有人能像你一樣，讓我在那麼多沒有你的日子裡，不敢想起，卻又念念不忘。(原題: 《沒有人像你》，作者：姜千重。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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