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看到網上一個故事，一位母親給4個兒子留下一封遺書，遺書中留言：謝謝你們照顧我，但我後悔生下你們。讀後，心情一直很沉重，不禁想起了不久前下村走訪時遇到的一位老人。
永遠忘不了，那位老人，在打電話的時候給他兒子說的那些話：兒子，快回來，爹老了，真的伺候不了你們的雞鴨了。
我們單位做活動，聯繫捐贈了一些東西給貧困戶。那天，部門主管帶隊下村去送東西，走訪了十多家人，其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姓陳的老人。
老人姓陳一生養育了5個子女，妻子早逝，現在住在二兒家中，二兒一家都外出打工掙錢，只留下陳大爺一人在家。我們去的時候，他剛喂完豬，提著一個飼料桶，又往雞舍走。老人的腳有些跛，走得很慢，鬍鬚上沾著汗水，並一些飼料殘渣，應該是擦汗的時候不小心弄上去的。
領路的幹部做了介紹後，陳大爺熱情的將我們讓進屋裡，拿抹布認認真真的收拾出來幾張條凳，又給我們拿搪瓷碗端了水。見到有人來，陳大爺非常高興，這個村子面積大，住的人家卻不多，山溝裡原來有七家人，搬出去四家，只剩下他三個兒子的平房，點綴在基本半荒的山林裡。
自從三個兒子拖家帶口到大城市討生活，這山溝裡就只剩下陳大爺一個人。兒子們每年春節會回來一次，一家給陳大爺拿一千塊錢，兩個嫁出去的女兒，也會買些吃的穿的給老人。再加上陳大爺自己的高齡補貼、農保金以及地裡的產出，生活還是能夠將就過去的。
但是，有時候，最讓人難熬的，並不是貧窮，而是寂寞。
“這溝溝頭，我打個呵欠，都能聽到回聲。你說神奇不？”老人很久沒找到人說話，絮絮叨叨的拉著我們說話，沒有主題，沒有觀點，就是亂七八糟，思路還很跳脫，上半句還在說他的玉米棒子發黴了，下半句又跳到家裡電視機出故障。
被問及想不想兒女們的時候，老人突然拍了一把大腿，吆喝道：“對咯！你們過來，正好幫我一個忙！”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覺得陳大爺站起來衝進裡屋的動作，迅速而且敏捷，空氣裡都颳起了一陣風。
“快快快，你們幫我找一下老二的電話！我用不來電話，也看不清。”老人將一個棒棒機和一張發黃的作業本紙遞過來，我一看，是五個號碼，旁邊標註著一二三四五。老人說，那個標了二的，就是他二兒子的電話。
在老人希冀的眼神中，我們幫他撥通了電話，不巧的是，對方似乎手機不在身邊，幾次都沒有接。老人有些失望，想讓我們多等會兒，幫他多打幾次，可是又不好意思耽誤我們時間，糾結的樣子，看了都讓人心疼。
好在，我們正準備走的時候，陳大爺的二兒子打回電話了。老人將手機放在耳邊，小心翼翼彷彿捧著最珍貴的寶貝。
“喂，老二……”
老人在電話裡，講了很多話，依然是雜亂無章的樣子，有時候眉飛色舞，有時候唉聲嘆氣，我甚至有點想將他的表情錄製成表情包。電話打了大概十幾分鍾，估摸是對方還有事，所以想掛斷，陳大爺卻有些意猶未盡。
最後，他有些遲疑的說了以下的話：“老二，你們啥時候回來嘛？還有你哥，你弟，你們到底啥時候才不出去？”
老人說，最近天氣有些潮，他早些年落下的舊傷，都疼得厲害，經常一宿一宿睡不著，有時候還會發燒，燒得迷迷糊糊。他想就這麼迷糊過去，但是又怕自己第二天爬不起來，家裡的豬啊，雞啊，鴨的，會餓得亂叫，餓瘦了，兒子們回來就賣不了錢。
老人說，他年紀大了，過幾年都要做九十大壽了，雖然他年輕的時候是個打石匠，力氣足身子壯，但是歲月不饒人，他如今連泔水桶都快提不動了。每年，兒子媳婦們出門之前，都會去集市買些豬仔、雞鴨，讓他幫忙餵養。三個兒子的房子，一家在溝頭，一家在溝尾，一家在中間，每天，他都要溝頭溝尾跑七八趟，打豬草、煮豬食，放養雞鴨，真的……好累。
“兒子，快回來，爹老了，真的伺候不了你們的雞鴨了。”老人最後用這句話做了總結，可惜，我聽到，在他說這句話之前，他的二子就已經掛了電話。
陳大爺放下電話，眼睛裡分明有淚花在閃動。他像安慰我們，又像安慰自己，說村裡以前每一個老人，都是這麼熬過去的。兒孫們大了，要出去打工掙錢，留下他們這些老人看家。可是，看家，真的好累。
“你知道嗎？我們家黑仔也是看家的，可是，那狗娃子就是狗命好啊！我比它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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