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湯石香 圖|瑞泉(有署名的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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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武夷茶人家族的百年奮鬥史丨《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6月刊

黃家從臺灣拍回的光緒年間老茶

在《巖茶世家,瑞泉黃氏》文賦的敘述裡,黃家制茶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兩百多年前。

"時在清初,緣因海禁,得以閩南宗親提攜,涉足巖茶栽種製作,同邑人開發武夷茶產業,與宗親研創烏龍茶技藝,因誠實勞作得廠主賞識,經年小有積蓄,開始自行創業,卜勝景章堂澗北,辦小廠號名瑞泉。"

我們難以推算從黃氏先祖因海禁涉足巖茶製作至自行創業歷經多少年,但從歷史大背景來看,黃氏先祖的"創業成功"應緣於歐美對中國茶尤其是武夷茶的喜愛,武夷茶的出口與年俱增。據西方資料記載,康熙年間,飲茶已成為歐洲人日常風尚。

海外巨大的需求讓原本經營著武夷茶的江西人更加勤勞,一部分翻山做茶的"挑崇安擔"在積累了一定資本後,開始經營茶葉,他們不僅擴大生產、種植規模,還改進製作技法以更符合"異域主顧"們的味蕾。

武夷茶經由宋元貢茶期的盛,到明代"脫貢"的衰弱終於迎來了新紀元。根據《崇安縣誌》的記載,清代早中期的茶廠近百家。前人形容其時"武夷茶市集崇安下梅,每日竹筏三百艘,轉運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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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年間,武夷茶到達全盛時期,無論是年產還是價格都創歷史最佳水平,黃賢義的父親黃瑞喜正是在這一時期出生。生於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的黃瑞喜是黃氏第十代製茶師,從小隨父親做茶,青焙精通。

19世紀30年代,黃瑞喜來到崇安縣,輾轉於三巖洲、饅頭峰、瑞泉巖、水簾洞,替茶莊茶行管理茶園、青焙、選茶,在各個大茶廠都當過茶師傅,是當時崇安縣有名的青焙師之一。40歲時即被村裡人稱為"老喜公"——"公"是武夷山人對技藝高超製茶師的尊稱。

老喜公後半生和他最小的兒子黃賢義的前半生是在公社裡度過的。即使在統購統銷的時代裡,技藝依舊發揮著作用。1955年,老喜公被政府委派到泉州永春縣傳授烏龍茶製作技術,後來還在天心永樂禪寺參與了享有"四兩半江山"之喻大紅袍母樹茶葉的製作,這世界僅有的6株茶樹在2007年被封存,老喜公也成為近代少數能夠接觸製作它的製茶師之一。

一個武夷茶人家族的百年奮鬥史丨《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6月刊

黃賢義,如今在武夷山人稱“黃老爹”,央視紀錄片《茶,一片樹葉的故事》裡,記錄了他精湛的製茶技藝。

1949年出生的黃賢義,是黃氏第十一代製茶師。他從小生活在如今被劃歸進武夷山風景區的水簾洞,除了他們的房子,四周都是茶山。

在茶堆裡摸爬滾打是茶農家孩子的童年,採茶和揀茶是年歲小的孩子能夠做的事情,再大些就加上挑茶,有些悟性的,就可以學做茶。而黃賢義17歲開始和父親學做茶,8年後成為能夠獨立完成整個傳統制茶工藝流程的茶師傅,炒青、揉捻、焙茶樣樣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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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代末,體制開始鬆動,這個連接兩省的通道開始逐漸恢復熱鬧與繁華,一些廣東、香港人來到這裡旅遊,也有人偷偷做著茶葉生意。

這時候,黃賢義一邊開始在水簾洞掛起"瑞泉"招牌,另一邊用向親友借的30塊錢本金開始了涼茶的生意,涼茶5分錢一杯,每杯能夠賺個兩分錢。

1982年體制改革,開始分產到戶,茶園重新被分給茶農們,同時政府也鼓勵開荒,誰家開出了山,種上了茶樹,這片地就歸誰。黃賢義用賣涼茶賺的錢開荒種茶,一邊辦起了茶廠。這時候老喜公已經八十多歲了,他心心念唸的恢復祖上瑞泉號在小兒子手上有了開始。

一個武夷茶人家族的百年奮鬥史丨《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6月刊

上世界八九十年代,黃聖亮(後)帶著弟弟黃聖強(前)在水簾洞兜售茶葉。

一個武夷茶人家族的百年奮鬥史丨《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6月刊

其上的“瑞泉號”由國學大師南懷瑾所書。黃家與老先生關係甚好,曾為其單獨製作了一款名為“瑞泉號”的巖茶

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武夷茶大多都是賣到東南亞、臺灣,國內經濟條件不好,喝茶的人並不多。但茶農們很少自己出去做茶生意,大多都是把茶拿到武夷山的茶葉收購站,再交給廈門進出口公司統一銷售。

黃賢義家的茶葉也是如此,瑞泉的牌子雖然掛了起來,但大多賣的是散茶。他十多歲的二兒子黃聖亮經常會帶著弟弟在水簾洞向遊客兜售茶葉,一包10塊,一個暑假竟然能賺1000塊錢,而這時候供銷的茶葉一斤的價格也不過10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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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在接管家裡生意前,黃賢義讓大兒子黃聖輝進天心永樂禪寺禪修,這座古剎無論對做茶還是做人都會有所進益,二兒子黃聖亮則開始學習製茶的手藝。

16歲開始學做茶的黃聖亮,第一年做的茶還不錯,第二年開春做出來的第一批茶卻和想象中相差甚遠。他三天三夜沒睡,因為想不通從小喝到大的茶為什麼會做不好,於是一遍又一遍地熬夜做茶。父親的安慰是"做茶沒那麼容易的,慢慢來。"直到第四天的毛茶出來,自己喝了一下,尚可,而後才倒頭大睡。

2000年前後,家裡的生意漸漸忙了起來,黃賢義把老大黃聖輝叫回來接管家裡的生意,黃聖亮接替大哥進天心寺禪修。在這一年裡,瑞泉開始系統藏茶計劃。

因緣際會,2001年,黃聖輝在馬來西亞萬佛寺方丈文通法師的幫助下,揹著30公斤茶到了馬來西亞,住在了寺廟裡。這批茶受到紫藤茶葉集團老闆林福南和東南亞佛門禪院的青睞,得到了林福南5萬元的訂單,就此打開了東南亞茶葉的銷路。

此時,系統習茶十年的老二黃聖亮也正式出師,或許是禪修的影響,他的製茶風格和父親的重味求香有些許不同,講究香、水均衡圓融。2006年,武夷山十二位(大紅袍)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公佈,時年30歲的黃聖亮身在其列。

他在後來說起,巖茶的製作是茶葉"死去活來"的過程,這"死與活"之間,需要對一切的尺度都精準把握。

從這一年起,武夷巖茶開始興起,當年眾人嫌棄不能種菜路難走的茶山,成為諸多人夢寐以求的正巖山場,人們開始讚歎黃賢義當年開荒的"睿智"——這讓他擁有了百畝核心產區的正巖山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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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黃聖輝買下了離景區北門約兩公里的一處山坡場地,建起了瑞泉巖茶博物館。

一個武夷茶人家族的百年奮鬥史丨《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6月刊

2000年,瑞泉開始系統地藏茶。(攝影:程世達)

他還做了一些令人費解的事情。

比如在那個喝茶差不多都是在搖青桶邊上擺個桌子的年代裡,他種了一批老鬆蒼竹,引景入室,做了幾個如今也不過時的茶室;比如邀請考古團隊作顧問,斥資蒐集宋元明清茶器並設館展覽;比如蒐集全世界的茶書,每樣至少3本,也設了個圖書館;再比如還做了個武夷巖茶傳統手工製作技藝作坊。

一個武夷茶人家族的百年奮鬥史丨《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6月刊

二樓的茶室裡,不少傢俱器物都是老的,風格雅正。

每年儲存的茶葉保存在精心建設的茶窖裡。地面鋪以清朝老磚,磚下是30公分厚的木炭和20公分厚的石灰,用以防潮除溼。

每個罐子都標註上茶葉採摘時的天氣、溫度、製茶的師傅、茶葉的年份和產地信息。他們每年都會把茶葉送檢,觀察茶葉口感和成分變化,以形成一個茶葉指標的數據庫。

當時的人們不理解,這些完全可以投入再生產的錢,為什麼要拿來做這些看起來沒什麼用、無法變現的事情。但在十年後,人們開始做起了茶室,明白環境舒適度對喝茶的重要性,也開始明白除了技術之外,文化和情懷是多麼重要。

一個武夷茶人家族的百年奮鬥史丨《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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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武夷茶人家族的百年奮鬥史丨《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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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的流轉見證著這個家族的百年奮鬥,近代武夷茶人的奮鬥史在新的時代裡,迎來了新的紀元。

2018年,黃聖輝18歲的大兒子也開始慢慢學起了做茶,黃家下一代五六歲的小字輩也都能熟練地泡茶喝茶。瑞泉的下一代茶人故事,又將翻開新一頁了。

一個武夷茶人家族的百年奮鬥史丨《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6月刊

正在評審2018年毛茶的三父子。左起為黃賢義和大兒子黃聖輝、二兒子黃聖亮。黃賢義有三個孩子,三子黃聖

總 編 | 鄧雪松

主 編丨林育程

執行主編丨程香

資料來源 | 《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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