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舊事（外三首）
江文波
幾條彎曲的小徑
在村口結合 環繞一片墓地
如果你進入平原
這便是村莊的標記
如古老的森林
恐怖而神祕
石碑 沉默於草叢之間
那些往年的漢字
都是一些鄉村舊事
不曾模糊 如墳野裡
那些不曾腐爛的牙齒
莊稼人 善於編織籬笆
守護這代代相傳的記憶
往事的氣息 飄滿星空
如溫暖的麥穗
夜夜攬在村莊的懷裡
我就從某一座村口走來
是那些往事的孩子
如今 我躲在遙遠的城市
以詩歌的牙齒
耐心的咀嚼 從墓園裡
飄出的日子
相對無言 苦澀一笑
那位在神聖的墳地
刈草捕蛇的頑童
如今 也已被幾度風雨
打進了鄉村舊事
一聲嘆息
刀口一樣鋒利
1990.11.23
家鄉的山
靜下來吧，我告訴風
森林已經疲憊
停下來吧，我對黃昏說
不要在房頂上微微晃動
讓我家鄉的山
在每扇雕花的小窗裡
沉入夢境
黃昏星灼灼閃亮
卻是一顆不再敲響的風鈴
家鄉的山，有些淡淡憂鬱的山
你將肩頭的鳥群
當作無聲的鼓點拋向遠空
你還要在夕陽的背後
叩問什麼呢
金色的麥堆，已壘起
一片片成熟的笑聲
家鄉的山，象父親般勞苦的山
你將滿坡的流螢，當作
淡藍淡藍的雨點
輕輕灑向原野，和孩子們的手中
你還要孕育什麼呢
家鄉的山，母親山
做個香甜的夢吧
風調雨順，滿地黃金
做個香甜的夢吧
碩果滿枝，每一顆彩色的卵石
掛在子孫的胸前
都是幸運的星星
讓我把這個寧靜的夜晚
用雙手捧給你
把你的不安、牽掛與勞碌
交給我，就象你滿山的落葉流雲
子孫們，會悄悄地
把它打掃乾淨
用明天早晨的那陣風
1983.7
遙遠的夏夜
夏夜，還未掙脫
燥熱的太陽
就泊進青山的臂彎
在炊煙燻黑的小房
我孤寂地品嚐著
蒸熟的思想
只有你
沒有隨著疲憊的山村
去溪畔納涼
悄悄地，你站在我的背後
搖動古老的蒲扇
雖然越扇越熱
但汗水卻象無數的小溪
在綠蔭裡變得清涼
你的雙眸似鮮嫩的葡萄
在我乾涸的心頭
輕輕地搖晃
你不會想到
後來，我竟象一朵流螢
從你的扇影裡
默默逃走，變成遙遠的星光
也許在磨盤的轉動裡
你會將這優美的夏夜
漸漸地遺忘
只是，你仍搖動著
一把古老的蒲扇
讓一群光腚的孩子
沉入夢鄉
1986年
果 實
一般風
風中有個貪饞的孩子
在每座果園飄來飄去
古老的月色映亮無數樂趣
我兒乎嚐遍
村野上的每種滋味
天天陶醉卻從未滿足
似乎總在追蹤
一種未曾見過的果實
但不知道它成熟在哪棵果樹
掩藏於哪叢綠葉
我不願詢問父親高大的身影
這是屬於我的祕密
那種果實的味道一定迷人
我仰在溫暖的草堆上
獨自遐想
這奇異的果實藏在何處
難道它已悄悄地掉落泥土
散發出神祕的氣息
使我的童年
恍恍惚惚
1988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