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的老雷

老雷死了，老雷在臥床一個月之後就死了。

本來老雷家日子還可以過得去，怪只怪那些不懂憐憫的偷羊賊。

月黑風高的夜三五個人直接衝進屋子先把老雷全身差不多都打骨折了，才肯罷休，然後把羊轟上車揚長而去。老雷疼的暈死了過去。

其實老雷的兒子，兒媳就在隔壁，無奈兒子不爭氣，不知道是睡得死還是裝做聽不見，兒媳就算聽見自然也不會理會。兒媳是個鄰村嫁過來的傻子，天天只知道把一根根雞毛吹上天，然後呵呵的對著天笑。雞毛落地了，就再拿起來吹。

想來那幾個賊是瞭解老雷家情況的，提前踩了點或者根本就是附近的人。知道老雷雖然一把年紀，可還是當著這個家。所以才對他下死手。

老雷那個唯一的兒子其實並不傻，曾經還上到過初中。本來要是在個好人家也許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

他娘在他小的時候早死了，因為看病欠下饑荒，老雷後來就把宅子賣了。搬到距離村子三四里地的村磚窯廠住。正好在那裡做工。

後來從磚窯弄了一些不要錢的半成品的磚坯子在距離窯廠幾百米的自家農田邊上蓋了兩間房子，也算是又有了個遮風擋雨的家。

老雷的兒子應該是從輟學開始就不怎麼接觸旁人了，慢慢也變得木訥了，但是腦子並沒有壞。我曾經還看到過他專門進村和人下過象棋。

羊被賊搶了，還把人給打殘了，第二天自然驚動了村子裡經過老雷家附近的村裡人。

其實經過老雷家門口那條小路的人並不多，能進屋坐坐的更是極少見。可自從老雷的兒子娶了這個傻兒媳婦，村裡有幾個人好像經過他家的次數多了，聽說是一個老光棍兒，還有一個作風有問題的瘦高的老頭兒。趁著老雷和兒子做工不在的時候來欺負那個傻女人。

鎮上的警車在報警以後不長時間就來了，後來始終也沒有抓到那幾個偷羊的賊。

老雷的外傷並不明顯。骨折都在裡面是內傷。又沒有錢去住院醫治，只好拿了些藥在家躺著。慢慢就不行了，一個月來的就歸了西。

老雷死了，當家的沒了。兒子木訥的又不爭氣。那兩個欺負他傻兒媳的原來還顧及老雷，老雷一死，就更加的肆無忌憚了。

村裡人從風言風語到習以為常，慢慢也沒有人提及了。

因為國家環保政策不允許在拿煤燒黏土製磚，前年村辦的窯廠幾十米高的大煙囪被爆破了。

那個聳立了幾十年的煙囪在一聲轟隆之後緩緩向東傾斜，然後在一片煙塵裡散落成一堆廢墟。

曾經村裡的大人們都這樣和孩子說 :迷路了就看看咱們村的大煙囪。一個時代的標誌，就此終結。

村子裡去年出資給老雷的兒子翻蓋了兩間新磚房，那不是粘土磚了，是後來重新開的窯廠出的壓制石灰磚，不再用煤去燒了。

村裡幹部給老雷的兒子頒發了一個烈屬證，現在國家開始重視軍烈家屬了。聽說老雷的兄弟是參加戰鬥犧牲的烈士，死的時候還沒有成家。

村幹部讓老雷的兒子把那個鑲著黑紅色木框的烈屬證掛在正屋的北牆上。

上次五一放假回家，在村上見過老雷的兒子，說是來村裡找幹部領低保的。

還是那樣衣衫襤褸，蓬頭垢面。

好像是一個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

哎，怪只怪那些不懂憐憫的偷羊賊。

YZX 2019 5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