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開東:老師為什麼要有崇高感

王開東:老師為什麼要有崇高感

前幾天,我寫《守夜人誓詞為何感動老師?》。說實話,看到守夜人誓詞的時候,我簡直就是熱血澎湃,恨不得老夫聊發少年狂,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

文懷沙老先生怎麼說?少要沉穩老要狂。少年血氣方剛,容易衝動,所以要三思後行,首要的是沉穩,沉住氣代表著一切。

老了,肉體的生命不斷朽腐,如果暮氣沉沉,死氣沉沉,生命之火很容易就枯萎了。所以越老越要狷狂,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揮鞭斷流,捨我其誰?

但就有老師提醒我:“王老師好,老師已經不堪重負了,就讓我們做普通人吧,不要把光環加在我們身上,道德綁架我們……”

我哪裡想要把光環加在你們身上?我不就是你們?我們根本就是一群逃避光環的人。譬如我,我喜歡安靜,一個人躲在角落裡,或者就是一直渴望回鄉下,有一個小院子就好了。

但我想告訴大家,活出崇高感,不是道德綁架,更不是請君入甕。這是我們的自我評價,是我們奮鬥的理由,也是我們工作的意義所在。

我們都是普通人,但普通人不等於不重要。所有人都在生產物品,只有我們在培養人!滴水匯成大江,碎石堆成海島,這個世界絕大多數都是普通人,但普通人創造並且改變這個世界。

畢淑敏告訴我們,“我們是普通人,但我很重要。”你只有自己覺得重要,你才會變得厚重。你只有覺得自己工作有意義,有價值,你的生命才是值得的。當你覺得崇高,你就活出了崇高感。伴隨著崇高感,你會產生責任感,生命氣象會豁然一新。當然你還會變得快樂,你會自重自愛,昂首挺胸,連身體的免疫力都會加強。老師不敢生病,身體一定要好。

有一年我隨隊去美國。那個給我們開車的外國老司機,60多歲,滿頭銀髮,風度翩翩,完全是一個紳士。他所掐時間都精確到秒,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不到說好時間,他絕不出發。

每到固定休息地點,他就慢慢享用他的咖啡。他穿著一套白西裝,褲子燙得筆挺,站在那裡簡直玉樹臨風,巍巍乎高哉。應該說,這個老司機比自由女神像更讓我震撼。

一個普通的司機,他尊重自己的職業,熱愛自己的工作,不卑不亢,活出了崇高感和自信力。這是我那次旅行的一個重要收穫。

前幾天我和一個好朋友聊天,他從一所著名學校出來做私立學校校長。他特立獨行,走了一條與人家完全不同的道路,人家接受高分段學生,他偏偏接受低分段學生。他的判斷是,當大家都爭著搶著做高端的時候,低分段學生怎麼辦?低分段學生永遠是有的,不缺生源,把這些孩子教好也很重要。

事實也正是如此,他們學校的效益很好。但不明真相的人總認為他們沒有辦出高端學校,他們失敗了。

事實上,他們所做的社會意義更大。人都是平等的,教育更應該是平等的。讓一個優秀的孩子進清華北大,或者讓一個平庸的孩子走出困境,有一口飯吃,你能區別出哪一種更重要?

但老師們的想法就不同了,有的人覺得自己在私立學校,又執教這些成績很差的孩子,感覺抬不起頭來。如果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還有什麼尊嚴可談呢?如果老師自己都失去了精氣神,還怎麼教育學生呢?

於是,我的朋友一方面提高老師物質待遇,一方面帶著老師在專業上不斷成長,更重要的是他經常滲透這種崇高感。讓老師們覺得自己工作是重要的,有意義的,不可或缺的。

同樣是泥瓦匠,一個搬磚的人,一個建造房子的人,一個創造建築藝術的人,意義感不同,他們的工作狀態怎麼可能一樣?未來的人生走向怎麼可能相同?

幾年過去,朋友的那所學校培養出來的老師,全部都是精英。後來那所學校改制,朋友離開了那所學校,那所學校的老師散佈在蘇州各大名校,但無一例外,他們如今都在挑大樑,而且都是非常卓越的老師。

最重要的是,這所從私立學校走出來的老師們,迄今都是兄弟姐妹,常常聚會,交流情感和思想。文化薰陶的力量豈能小覷?

我同學的母親,今年生病剛剛走了,過年我們去看望她老人家。她家住在深山裡,過去向大山討生活,伐樹、拖毛竹下山,都要靠勞動力。但她卻生了三個女兒。按理說,這應該算很難過的了。

同學的爸爸也覺得抬不起頭來,自己默默乾重活,頭低得越來越厲害。但同學的媽媽不這樣。她告訴老頭子,你給我把該死的頭抬起來,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們自己要看得起自己!

她的三個女兒深受母親的影響,自尊自立,一個個成長起來,在各個領域都出人頭地。當年嘲笑他們的人,現在又怎麼樣呢?

老師也是如此啊,人應該要吃飯,但不能為吃米而活著。我們要有崇高感,努力找到工作的意義。只要我們自己看得起自己,哪管別人什麼眼光?又何必在乎別人說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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