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婉瑩:女人一時優雅很易,一世優雅很難

原創/張荔枝呀 圖片/網絡

郭婉瑩:女人一時優雅很易,一世優雅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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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年,澳大利亞一戶郭姓人家迎來了他們的小女兒Daisy。Daisy在郭家女兒中排行第四,所以她又被人稱為“郭四小姐”。

Daisy的中文寓意為雛菊,這個小女孩也人如其名,美麗淑女,人淡如菊。粉雕玉琢的小臉,白藕般的手臂,穿上精緻的白色蕾絲裙子,軟底的小皮鞋,彷彿人間小精靈。

Daisy的父親郭標是靠倒賣水果發家的富商,母親是富商馬氏家族的千金小姐。Daisy在父母無盡的寵愛中成長,是被他們捧在手心裡的“金枝玉葉”。

郭婉瑩:女人一時優雅很易,一世優雅很難

父親郭標很注重女兒內在品質的培養,他帶著Daisy打理花園時說:“你要像花兒一樣嬌豔,但也要有花兒一樣的傲骨。”

所以Daisy雖從小遵守淑女法則,但溫柔而並不軟弱。在悉尼讀書時,因為同學亂叫了她的名字,小小的她跑去對校長宣佈,如果同學再不改正的話,她將不再去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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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應孫中山先生邀請,Daisy的父親郭標和叔叔郭傑一起回到上海,創辦當時最新潮的華人百貨公司永安百貨。

Daisy這一年6歲,還一句中文也不會說,懵懂地跟著父親到了上海生活。為了強化中文,父親將Daisy送進廣東女子學校。隨後,她進入著名的貴族學校——中西女塾讀書。

這時的Daisy覺得自己需要一箇中文名字了。取什麼好呢?思來想去,當下最火的作家不是冰心(謝婉瑩)嗎?她又那麼喜歡她,乾脆就叫‘郭婉瑩’好了。

郭婉瑩:女人一時優雅很易,一世優雅很難

中西女塾在當時的上海是最好的女子學校,非常受歡迎。只要是經濟條件稍好的家庭都想把女兒送到這裡讀書,當時還流傳著這麼一個說法:女孩從中西女塾畢業,就相當於擁有一份上好的嫁妝。

中西女塾採用的是西式教育,對學業要求非常嚴格,而且在日常行為舉止方面也多有約束:比如一律不能佩戴首飾珠寶;自己的床鋪、起居用品,必須收拾得一絲不苟;如果要在走廊上交談,必須要站在一側,不能妨礙他人行走,等等。

宋慶齡、宋美齡、張愛玲皆畢業於此,自然更是讓富貴人家的小姐擠破了頭。

中西女塾的校訓是簡單卻意味深長的六個字:成長、愛人、生活

從這所學校畢業後,郭婉瑩把這句校訓也刻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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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女塾畢業的女子,一小部分會選擇到美國留學,大部分是直接結婚,升級為闊太太。郭婉瑩的父親給她安排了一門親事,對方也是一名富家子弟。

但郭婉瑩不喜歡這名男子,原因是他在送給她美國玻璃絲襪的時候說:“這襪子真結實,穿一年都不壞。”

渴望浪漫溫馨愛情的郭婉瑩覺得她的餘生可不能和這樣乏味的人度過,於是提出解除婚約。男子很氣憤,向她舉起了槍。

她卻執拗地說:“你不殺我,我不願同你結婚。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同你結婚。總之,我再也不會跟你結婚了。”

因為郭婉瑩以死抗爭,他們最終還是解除了婚約。郭婉瑩隨後到了燕京大學深造,在這裡,她遇到了她的丈夫吳毓驤。

吳毓驤是清華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還是林則徐的後代,兩人志同道合,相談甚歡。畢業之後,兩人結婚了。

穿上潔白婚紗的郭婉瑩沉浸在幸福的光芒裡。婚紗照裡的她皮膚白皙,身姿優雅,眼神中自然流露出羞澀與喜悅,宛若童話中的公主。

郭婉瑩:女人一時優雅很易,一世優雅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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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的郭婉瑩,很快迎來了挑戰,丈夫吳毓驤風流成性,出軌了一個寡婦。

那個寡婦她也知道是誰,平日裡她們一起打牌吃飯聊天,任她怎麼想,也絕不會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一個夜晚,郭婉瑩走到那個寡婦家門前,也許是多年的習慣使然,此時的她還是剋制而禮貌地說了句:“我來找我的丈夫,叫他跟我回家。”

回家之後,郭婉瑩沒再提過什麼,彷彿這件事沒發生一樣,她極力在痛苦中保持著自己的體面。

照常照料一雙兒女,養一隻德國名犬,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酒杯擦得晶晶亮,親自下廚製作美味的菜餚,邀請俄國宮廷點心師到家裡教她製作俄式蛋糕。同時她把一些精力放在了尋找自我價值上,和朋友創辦了錦霓時裝沙龍,一時名聲大噪。

郭婉瑩:女人一時優雅很易,一世優雅很難

從優雅的淑女過渡到優雅的主婦,再成為一名優雅的老太太。郭婉瑩以為,自己的人生會沿著這樣的軌跡,無憂無慮,也無波無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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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只是這樣,這份優雅也就無任何特別之處。

太平洋戰爭爆發,吳毓驤失去了工作。五十年代末的時局風波中,他又因與猶太人做生意,“劃右”被捕。

本來在解放前郭婉瑩有一個可以隨孃家人遷往美國的機會,可那時她選擇了留下來,到了這時,她已別無退路,也無人可依。這位曾經的金枝玉葉,被迫擔起養家重任。

雪上加霜的是,三年後,吳毓驤死在獄中,被判決需要償還14萬元的債款。

郭婉瑩所居住的房子、自己的首飾全部充公,就連那件已經發黃的婚紗她也上交了。她帶著孩子搬到一間不足七平米的小破屋裡住,屋頂因為殘破,冬天早晨醒來時,臉上都結著霜。

她極力從這樣的生活裡發現美,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在絕望中存活。她說:“晴天的時候,陽光會從破洞裡照下來,好美。”

郭婉瑩:女人一時優雅很易,一世優雅很難

1963年,作為資本家的郭婉瑩被迫接受勞動改造。她本想讓自己鼓起勇氣生活,所以每天清晨都拿起牙刷去河邊刷牙,但不久她突然發現有人在上河流的遊刷木馬桶。她終於發現,生活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郭婉瑩的日常工作很多,要幫同住在農場的女幹部們洗刷馬桶;要在工地拌水泥,並爬上高高的腳手架遞給工人;要砸碎石頭修路,要挖魚塘,還要在寒冷的冬天碼頭,剝大白菜……

但即使去刷馬桶,她也要穿著旗袍。一襲旗袍上身,就給了自己一種幹大事的幻象。

她那雙彈鋼琴的手,後來完全變了形,起繭、流血、粗糙。可是她說:“勞動有利於我保持體型。”

在窄得只能容納一人的樓道里,她用煤球爐子蒸蛋糕,“沒有烤箱,我會用鐵絲烤出一樣脆的吐司來”。

買不起德國名犬,她就給兒子買一隻小雞仔,告訴他這也是寵物。

沒有精緻的茶具,她就用搪瓷缸子,每天給自己自制下午茶。這短暫閒暇,是她僅有的與自己對話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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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過風雨飄搖的歲月,一切趨於平靜。

68歲時,郭婉瑩應邀到上海硅酸鹽研究所教英文。晚年的她,脊背依然挺得筆直,一頭銀色捲髮梳得整整齊齊,即使身穿平凡的布衣布褲,也遮掩不住她的一身優雅。

郭婉瑩:女人一時優雅很易,一世優雅很難

端詳著郭婉瑩68歲的容顏,你可以穿過歲月,看到多年前那個風華正茂的燕京女生。比之從前的明媚動人,如今的她平添了更多的從容魅力。

1998年9月24 日,將近90歲高齡的郭婉瑩,最後一次翻看了自己從前的照片,她指著一張曾為學生授英語課的照片說:“要是我死了,我想用這張照片作為紀念,因為它顯示了我在工作。”

第二天黃昏,郭婉瑩躺在床上,輕輕說了句:“從來沒這樣累呀。”隨後安然離世。

郭婉瑩早年簽過一份遺體捐獻書,死後將所有的器官、骨頭、角膜,全部捐獻,並且不留骨灰。

她給這個世界帶來過絢麗的色彩,也在臨終把自己作為禮物獻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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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有人為郭婉瑩寫了副輓聯:

有忍有仁,大家閨秀猶在。

花開花落,金枝玉葉不敗。

郭婉瑩:女人一時優雅很易,一世優雅很難

一個女人,保持一時的優雅很易。保持一世的優雅卻很難。

郭婉瑩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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