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的開國之君，大多勤政節儉，除了秦二世和隋煬帝，帝二代們耳濡目染，也都做得不錯，但是到了三代四代乃至五代六代，如果“無敵國外患”，那麼驕奢淫逸之風就很容易刮起來。這一點從歷朝歷代皇帝過年的排場中就能看得出來，但是咱們不說李隆基乾隆那些紈絝皇帝，單單來說一說明朝開國太祖朱元璋過年的時候有多窮——因為窮而“小氣”，因為小氣而使他招待大臣的飯菜寒酸，最後連馬皇后都看不過去了，趴在他耳邊提意見：你這麼小氣，還讓大臣們咋幹活？朱元璋卻振振有詞：這五個菜一碗湯還不夠吃？只有我這個皇帝和大臣過窮年，老百姓才能過個肥年富年！
綜合《明史》《明實錄》《國初事蹟》《洪武聖政記》《皇明紀略》《前文記》等史料，我們可以還原出明太祖朱元璋過年有多麼節儉，就連清人編纂的《明史禮七大宴儀》，也先拿漢唐說事兒：“漢大朝會，群臣上殿稱萬歲，舉觴。百官受賜宴饗，大作樂。唐大饗登歌，或於殿庭設九部伎。宋以春秋仲月及千秋節，大宴群臣，設山樓排場，窮極奢麗。”但是朱元璋當了皇帝，卻是咋節儉省錢咋來，他親自制定了春節期間“大宴群臣”的標準：上五道菜，端七次酒杯，然後上來一碗湯，這意思就是告訴大臣們：菜上齊了，你們吃完該滾蛋回家了。
如果看見湯都上來了，大臣們還不識趣地賴著不走，估計一會就有太監來收拾桌子了——現在很多地方請客，在客人沒走之前擦桌子，那就是一種很失禮的表現。
朱元璋過年給大家上的那碗湯，估計也比“珍珠翡翠白玉湯”強不到哪去，以至於那口味連馬皇后都難以下嚥。有史料記載：“帝每御膳，後皆躬自省視。”於是就發生了這樣有趣的一幕：朱元璋請客，馬皇后派小太監去打了點飯菜回來品嚐，結果連苦日子過慣了的馬皇后也覺得“味弗甘”。
熟悉明史的讀者都知道，馬皇后也曾捱過餓，而她之所以捱餓，是為了省下飯菜（可能只有飯而沒有菜）讓朱元璋吃飽：“居常貯糗糒脯脩供帝，無所乏絕，而己不宿飽。”餓著肚子的馬皇后輔佐朱元璋登上皇位，吃飽了肚子的朱元璋也很念舊情，“每對群臣述後賢，同於唐長孫皇后。”朱元璋還老是念叨馬皇后對他的情義不下於“蕪蔞豆粥”“滹沱麥飯”（典出漢光武帝劉秀），弄得馬皇后很不好意思，私下裡告誡朱元璋不要總是當著大臣誇老婆。
回到朱元璋當上皇帝之後過窮年的話題上來，那是在洪武元年，朱元璋帶領文武群臣“親祭太社、太稷”。朱元璋把群臣召集起來，可不僅僅是為了祭天地走過場，而是要集中辦公：“年終來朝，考其問過貪贓人數，以憑黜陟。如貪贓不拿，體察得出，處以重罪。”
封疆大吏們與其說是來一起過大年吃年飯，還不如說是來彙報工作吃工作餐，要是工作做得不好，這年夜飯可能就成了“最後的晚餐”。要說這朱元璋也真有點“不厚道”，都可能是最後的晚餐了，你還不讓人家吃得好一點。於是看不過眼兒的馬皇后開始跟朱元璋說悄悄話：“你對自己小氣一點沒關係，但是對大臣可不能太刻薄了，要不然誰給你幹活兒呀？（人主自奉欲薄，養賢宜厚）”
朱元璋一聽有道理：“那就給他們報銷差旅費，再給點零花錢吧。”但是朱元璋一直拖到洪武二十九年，才兌現了自己的諾言：“朝覲每一員給與盤纏鈔一百貫，在任歲支柴炭鈔五十貫，並後定給引錢，為堂食費。”總共才給一百貫鈔票（洪武寶鈔經常貶值），那些官員還真未必看得上眼。但是朱元璋有他自己的道理：只有我這個皇帝和大臣過窮年，老百姓才能過富年！
如果朱元璋活到清朝末年，那一定會感嘆這輩子白活了——他一輩子也吃完人家一天的飯錢。乾隆和慈禧的排場就不用說了，就連最後一個皇帝，一家就剩下六口人了，但是也要“一個月用豬肉一萬四千六百四十二斤，三百八十隻雞鴨”。真不知道四百多斤肉三十多隻雞鴨，是怎麼在一日三四餐中吃下去的。
這六口人一個月的開銷，據那個已經不是皇帝的皇帝親口說，是一萬四千七百九十四兩一錢九分白銀——這賬真沒法算了，夠朱元璋給所有出差進京的封疆大吏們報銷一年的差旅費了。至於有沒有比最後一個皇帝還能吃能花的後世高官，沒有詳細統計數據，也不是本文要談論的話題，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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