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李少紅這個名字,對於電影媒體來說,這麼近,又那麼遠。在導演協會的各種活動上,總會看到她身影;每隔幾年,她會有新的電視劇開機;又或者一些明星名字的背後,其實都有她。

周迅、陳坤、楊冪等都曾被她“折磨”,如今是她《媽閣是座城》

時隔十二年,再次執導電影

但是她比同班同學張藝謀、陳凱歌、田壯壯還要遠離媒體。似乎“不解釋”這三個字,成為了電影學院最著名的一屆畢業生刻在心中的一個詞語。

小編也想知道,這位第五代導演中最知名的女導演,在12年後重新拍電影時,以賭場、賭局為題材,到底是什麼原因。

是的,李少紅已經12年沒有拍電影了。比起她的電影作品來,那些捧出明星的電視劇在觀眾心中的認知度更高。

她的電視劇遠離這個時代——《雷雨》和《橘子紅了》是民國故事;《大明宮詞》講得是武則天;《紅樓夢》改編自古典小說。

但是電影不同,從處女作《銀蛇謀殺案》開始,她就把目光投向了當代。後來這束目光集中在了女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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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銀蛇謀殺案》不滿意。

當年電影學院裡教得都是法國的作者電影,對好萊塢很唾棄。結果到了北影廠之後,趕上了1987年的商業片大潮,李少紅的處女作和同學們截然不同。

“廠裡讓我拍這樣的片子,我還哭過鼻子,覺得好像自己好慘,人家張藝謀、陳凱歌都拍了《一個和八個》《黃土地》。我怎麼命這麼不好,還攤了這麼一個商業片。一條破蛇!我當時覺得真的很掃興。”

班長田壯壯勸她:“你拍吧,最起碼你能得到機會,證明你是可以的,等得到認可就可以拍自己想要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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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紅處女作《銀蛇謀殺案》

最後這條“破蛇”,在1部片子賣不到100個拷貝的年代裡,一下子賣出去了200多個拷貝,成為了當年最賣座的電影。

李少紅也果然得到了拍自己想要拍的電影的機會。

《血色清晨》改編自馬爾克斯的小說《一場事先張揚的謀殺案》。講的是山村少女守貞的故事。本以為從這部電影李少紅作為導演,創作的自覺性已經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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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清晨》

但她自己卻覺得,《紅粉》才是她自覺性的肇始。

這麼說,是因為李少紅覺得女導演這個身份並不新鮮。14歲當兵,李少紅說自己把女孩子的東西都淡忘了。“美啊、顏色啊,這些都不注意。”拍戲的時候更是如此,走到哪兒都是黑背心。一條褲子穿舊了,李少紅的習慣都是留著拍戲的時候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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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北影廠有20多個女導演。李少紅出國參加電影節,最討厭的一個問題就是中國有多少女導演。在她看來,這個職業男女一樣,並不會因為是女性就可以少幹活、拿高分。

但後來她發現,缺少的是自覺的意識,是沒有意識到性別的問題是一個問題。和男性導演比起來,女性看待社會的方式、講故事的方法、對人性的體會可能完全不一樣。

回望《紅粉》之前的電影,李少紅覺得自己靠得是對藝術的衝動。“就像人的初戀一樣,完全是一種衝動荷爾蒙的作用。”但是在拍《紅粉》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女性意識對她的創作有多重要。與其排斥,不如自覺的以它作為優勢,去自覺地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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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紅拍《紅粉》時,開始對創作有女性意識

產生這種想法是在劇組到了蘇州後。開拍前不到10天,李少紅突然覺得已經改了七八次的劇本都不是最初讀到小說時的感受。她決定再寫一遍劇本。在整個攝製組來到蘇州前,一個人關在屋裡,不吃不睡地重新改了一遍。

她想起自己初讀小說時感動的點:《紅粉》這個故事要講的,不是1949年後的妓女改造,而是那個時代裡兩個女人在大時代變遷中不同的選擇。她們職業相同,但命運完全因為性格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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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紅粉》的截圖

李少紅把劇本改回了這個初衷。她突然覺得自己開竅了:“我突然意識到,我最應該保持的是我最初看到它的那些東西。我應該循著那種女性的感受去寫這兩個人物,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覺得多虧之前開竅了。”

她接下來的幾部電影:《紅西服》《戀愛中的寶貝》《生死劫》幾乎都在注視著當代女性。以這些影片作為路標,讓李少紅停靠在《媽閣是座城》這一站,似乎也成為了某種必然。

在《媽閣是座城》的首映上李少紅說,嚴歌苓的小說太搶手了,每當有想拍的故事就發現已經被男導演們搶走了。合作的機會一直沒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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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契機,李少紅等了很多年。在拍《紅樓夢》的時候,嚴歌苓和楊瀾拎著兩大袋書來探班。李少紅很感動,和嚴歌苓說:“我以為有一本是新的。”

這位大作家說,都是過去出版的。

李少紅說:“那你這些書我基本上都看過了,也都有人拍過了。所以我特別想有一個沒人拍過的題材。你自己覺得有沒有一本是我們一塊合作最合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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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嚴歌苓告訴李少紅,她還有一本正在寫的小說。半年後,李少紅成為了這部名叫《媽閣是座城》小說的第一位讀者。

“當我看小說的時候,覺得好像這麼多年都在等這樣一個故事。雖然賭場生活離我比較遠,我又是個賭盲,但我覺得故事核心是講’賭性’。賭,不僅發生在賭檯上,人生本就是一場賭局。你賭的可能是未來、命運,也可能是情感。”

李少紅說,看到小說的時候,覺得自己彷彿10年來都在等這樣一個故事。“我其實特別希望能多拍電影。電影還是我生命中最熱愛的事業。電影需要有很好的故事、很好的題材。等到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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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小編真的很好奇,拍慣了女性情感的李少紅,在她步入60歲的時候,會拍一個在賭城發生的賭局故事?

如果賭局作為某種隱喻,那導演的每一部電影,都可以在創作生涯中和這個隱喻劃上等號。李少紅說,自己拍電影,每一次都是把全身心投入進去,搏一下。

“因為你每次都要歸零,你每次都要開局,然後你每次都要去遇到一些有挑戰性的東西,你都要去面對它,因為你是要從一個想象變為現實的一個人,所以你會要付出很多的代價,去建造你的王國,你想象中的世界。所以我覺得它就有一定的就是這種跟自己要賭一把的這種特性。”

周迅、陳坤、楊冪等都曾被她“折磨”,如今是她《媽閣是座城》

《銀蛇謀殺案》賭來了創作自主性;《紅粉》賭來了柏林銀熊獎;《大明宮詞》《橘子紅了》賭來了更高的全民認知度。

人過中年,再次放手一搏,是為什麼動心?

大概把李少紅重新放入導演座標系裡審視的時候,仍然會站在對時代充滿審視的第五代隊伍之中。《媽閣是座城》浮出水面的,是情感故事;暗流湧動的,大概就是40年來,一個國家和經濟體系的變遷。

劇本足足寫了兩年。嚴歌苓作為原著作者,參與了劇本的改編,把她覺得最好的人物感受保留在改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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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作者嚴歌苓(中)

《女人四十》的編劇陳文強幫李少紅把握港澳的文化氛圍,而不是讓《媽閣是座城》成為大陸式的港澳片。

李少紅又請來了蘆葦。

第一次聊,被一口回絕。蘆葦說:“這女性的東西我怎麼可能寫呢?”再見面,當聽到整個故事的時候,蘆葦決定參與。他覺得《媽閣是座城》是嚴歌苓所有小說裡最酷的一篇。

蘆葦幫助李少紅拓寬了電影時代的背景。他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吳剛扮演的段凱文身上,解釋在這個城裡面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這樣的人,是什麼樣的經歷可以使得段凱文變成這樣一種人。給電影帶來一個很結實的舊時代變遷的基礎。

電影從1999年講到了2014年。人物跟著時代的歷程創業、打拼。李少紅在圍繞著女主角梅曉鷗的三個男人身上,進行了某種時代的投射。盧晉桐是很早富起來,卻把握不了命運的人;段凱文是一代創業者最後的輝煌與墮落的過程;史奇瀾是跟隨時代浮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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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曉鷗是她想拍這部電影的原因之一。讀完小說,這個女孩的臉雖然在李少紅腦海中模糊,但她開始想象,這個有特性的女孩應該是什麼樣子。

李少紅想到了白百何,一張很有戲的臉,可以使有故事的人。李少紅說,白百何很有個性,有獨立的存在感。這些是她覺得優秀演員必備的條件:“我就會覺得她是可以合作的一個演員。而且我覺得她會創造一個與眾不同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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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接到劇本到定下角色,李少紅觀察了白百何一年。那一年裡,她先是看了白百何所有的片子,然後去探白百何的班。這一年之中,白百何上了兩三部戲,李少紅便每一部戲都去探班。不是為了聊天,也不是為了講人物關係,就是需要讓她瞭解白百何,也讓白百何瞭解她。“相互瞭解就像瞭解她要演的這個人物一樣重要。”

一部片長2個小時,多達147場戲的電影,如果每一場戲都在的女主角沒有選好,片子就垮了。

擁有的情感經歷不是初戀情感,而是成熟男女之間的情感,這是需要閱歷才能夠達到。在李少紅看來,白百何就是特別合適的人選。

除此之外李少紅覺得白百何“在演技上到了可以跨越一個坎的時候,而且這樣的機會很難得。”

很少有導演會從這個角度考慮演員的選擇,但李少紅會。原因之一,應該是她與搭檔李小婉可以說是第一代的演員推手。

李少紅對待演員,是一種家人式的照顧和關注。挖掘出了周迅,和她講費雯麗,覺得周迅像她,一定會走她的路線。但是又擔心周迅進入人物以後,沒辦法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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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迅出演李少紅執導的《大明宮詞》

拍《大明宮詞》,李少紅幫周迅解放天性;到了《橘子紅了》,則是有意識地把她從姑娘變成少女,從花旦過渡到青衣。

希望周迅能衝擊到把靈魂的感受表現出來,李少紅拍了《戀愛中的寶貝》。結果周迅難以自拔,影響了一年的情緒,李少紅幫她接了《美人依舊》,換個環境緩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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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迅再次出演李少紅的《戀愛中的寶貝》

簽在李少紅旗下的陳坤也希望逾越一個門檻。

在李少紅看來,跨過去,可能會幫他打開更大的表演領域。而這個門檻便是陳坤深入人心的偶像類型。李少紅拍了《門》,讓陳坤演反派,想法便是讓觀眾感覺到他各種表演的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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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坤在《門》中大膽突破

拍《門》的時候,陳坤說李少紅在糾正自己的一些慣性表演。一些不滿意的地方,李少紅會直接說:“假的,陳坤你別來。”除了要求一上來就是真感情,還要往上遞進。拍完《門》,陳坤放下了。李少紅說,陳坤打開那扇門之後變得遊刃有餘,開始可以駕馭各式角色。

從導演、到創立公司、簽約藝人,李少紅親歷了改革開放以來,電影的每一個發展路口。

1987年的商業片大潮,她成為第五代導演中的另類,處女作便是賣出200個拷貝的《銀蛇謀殺案》;

1995年的《紅粉》,成為了中國第一部分賬片。拍完電影,她突然發現,不再是製片廠賣拷貝了,變成了自己提著片子一個省一個省地談分賬,最後的票房達到2000萬,20多年前定下來的分賬模式到現在比例也沒有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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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紅粉》

同一年,電影業機制改革,李少紅和李小婉成立了榮信達影視。籤周迅的時候,經紀合同是全國演員的第一份。不知道合同應該怎麼籤、怎麼寫,李少紅和李小婉捉摸了一兩個月。

回望走過的每一步,李少紅感嘆:“反正我一開始我覺得我特倒黴,就好像什麼一到我這兒就變成有一個坎。其實歷史是這樣子過來,然後現在想想,其實我覺得還是挺幸運的。”

從2011年開始,李少紅又成為了中國電影導演協會的會長,在2015年又連任一屆。在她手上,中國電影導演協會的表彰評選變成了一年一屆,有了初評委會和終評委會。第六代導演們和她的老同學、前輩紛紛擔任每年兩個評委會的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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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紅擔任中國電影導演協會會長

中國電影導演協會會長這個位置,讓李少紅在導演、經營公司的身份之餘,又多了一個更為官方的身份。她說,自己不是社會型的人,不善言辭,所有想說的話,都在自己的電影裡。但後來有一次導演協會的活動上,陳凱歌對她說,在學校裡真沒發現你還有這麼強的組織能力。

李少紅這樣回覆她的老同學:“導演,我就把每一次活動當做一個電影一樣想,好像這樣就膽大了。”

2015年的時候,導演協會又開啟了“青蔥計劃”,希望能夠扶持青年導演。這一年,導演李少紅已經8年沒有拍過電影了。青蔥計劃走到今年,已經推出了多部青年導演的影片。看到這些新人的時候,不知道李少紅會不會擔心自己創作力的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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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紅助陣“青蔥計劃”

李少紅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她說,很長的時間裡,都是自己去為別人站臺,給別人捧場。自己沒有站在臺子上,而是在觀眾群中。

“你知道嗎?”她反問我們,“這個機會讓你作為一個觀察者,你就會去看別人的片子,你會受益很多。你不去培養年輕導演,你就不會知道他們的所思所想,他們的狀態是什麼樣。所以我其實還是挺感謝這些經歷的。實際上不是拉開了我們的距離,是拉近了我們的距離。”

她用騎自行車做了個比喻,從小騎著自行車,可能10年、20年沒騎過,但是自行車一在手中,就可能上去了就仍然會騎。

“電影還是我的一種本能。”李少紅說。

文章原創作者轉載:派翠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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