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恩海專欄|鐵道兵軼事

親愛的朋友,當您坐上舒適的列車外出觀光旅行時,當您隨著行進的列車穿梭一個個隧道時,當那一座座橋樑從您的眼前流過時,您是否知道?曾有多少英勇的鐵道兵戰士,為了修築祖國大動脈鐵路線日夜奮戰,揮灑汗水,無私奉獻,他們有的終身傷殘,有的流血犧牲,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毛恩海專欄|鐵道兵軼事

鐵道兵軼事

毛恩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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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了那個行裝,扛起那個槍,雄壯的那個隊伍浩浩蕩蕩,同志呀,你要問我們哪裡去呀,我們要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離別了天山千里雪,但見那東海萬頃浪;才聽塞外牛羊叫,又聞(那個)江南稻花兒香。同志們哪,邁開大步啊朝前走啊,鐵道兵戰士志在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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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由黃榮森作詞、鄭志潔作曲的《鐵道兵志在四方》之歌,我從入伍一直唱到了退伍,足足唱了四個春夏秋冬,唱滿了1400多個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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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六年春天,我剛滿十八週歲,與所有天水籍戰友一樣,懷著精誠報國的滿腔熱血應徵入伍,匆匆告別了父老鄉親,邁著矯健的步伐踏上了軍旅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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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夏季,結束了3個月的新兵集訓後,我們從四川重慶達縣茄子溪來到了青海省剛察縣南部的哈爾蓋。

哈爾蓋平均海拔3800米,常年天氣變化異常,冬長春秋短,自古無夏天。這裡是鐵道兵第七師後勤部的倉庫重地,一週後,我被分配到了89207部隊16中隊軍需倉庫當保管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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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茫茫戈壁高原,天上無一鳥,地下無一草,風吹沙石跑。每日三餐飯,不是吃榨菜、酸辣菜罐頭,就是吃大白菜、包包菜。

記得,剛到高原首次早操跑步,我感到頭上似乎頂著一大包棉絮,跑起來頭重腳輕。領操的排長吹著哨子,打著手勢讓大家繞沙灘轉圈跑,個別戰友跑了不到一圈就停止了跑步,戰友們不同程度的出現了氣短、胸悶、鼻孔出血等高原反應,我堅持跑完,頭似乎炸爛的痛,衛生員給我們每人發了一瓶藥,說是服上一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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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藏高原,水的沸點最高溫度85度左右,氣溫最低約在零下35度左右,一年大約有7個多月為取暖期。到高原生活,由於海拔高達4000米左右,氣壓低、嚴寒缺氧,且風沙大、氧氣稀薄,大部分新入伍的戰友都會產生高原反應。輕者頭暈、失眠、流鼻血、指甲凹陷;重者血壓升高,呼吸困難,心臟偏移。特別是平日裡感冒高燒得了肺水腫,若不及時醫治,短時間內就會死亡,這給部隊官兵的生活、修築鐵路帶來了很大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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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到青藏高原戈壁沙漠長時間生活過的人,體會不到水該有多麼珍貴。記得有一次,我隨軍需科劉助理員送軍需急用物質到34團施工連隊,看到戰友們的生活用水是限量供應,從水車上盛一盆水,就得供10個戰士洗臉。水緊張時,每人只供一口杯水,刷牙洗臉全在這點水裡面,甚至連刷牙的一點水都得省下來施工打隧道用。

青藏高原的天氣一日有四季,晝夜溫差大,白天正午烈日當空,紫外線非常強,戰友們的臉都被晒成了醬紫色。特別在沙漠地帶正午就像火焰山。每天下午,必刮一場大風沙,眼前近在咫尺的人一會兒就看不見了,鑽進帳篷裡躲避沙塵暴,只聽見外面的電線嗚嗚作響。到了傍晚,則酷寒無比,氣溫一下子降到了零下35度左右,特別是晚上戰友們在露天看電影時,還得穿上羊皮大衣、棉褲、大頭皮暖鞋。冬天晚上睡覺,連隊全靠火爐子、有條件的營房用烤牆散發出來的一點溫度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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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四年十二月,青藏鐵路一期工程(西寧至格爾木)重新上馬。黨中央、國務院把任務最艱鉅的路段----哈爾蓋至格爾木653公里的線路,交給了英勇善戰的鐵道兵。鐵道兵第七師(現中鐵第十七工程局)和十師(現中鐵第二十工程局)接到施工命令後,兩萬多名官兵火速從四川、貴州等地緊急向青海集結,來到哈爾蓋後,部隊分別走向修築青藏鐵路的各個火熱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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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道兵,為了一種信念和理想的追求,往往能克服種種難以忍受的艱難痛苦。在嚴寒缺氧的惡劣氣候條件下,連隊戰士們的勞動熱情十分高漲,連隊雖說基本上與世隔絕,但部隊的業餘生活較為豐富。風華正茂的戰士們飯前必唱一首歌,全是男聲大合唱,唱的全是革命歌曲,如《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鐵道兵志在四方》、《下定決心》、《要奮鬥就會有犧牲》等等。若每逢團裡、營裡集合開大會、看電影,各連之間必要進行拉歌活動,連與連之間的拉歌非常熱鬧。部隊的拉歌不單單是比歌聲,更重要的是比作風、比干勁、比氣勢、比團結。每到這個時候,大家在領唱戰士的手勢揮動下,都特別賣力,鼓直了脖子使勁的吼,連隊之間誰都不肯落後,都想為集體的榮譽加油鼓勁,盡力的發揮爭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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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四十多年過去,至今我難以忘卻那首軍歌,那首激情飛揚的壯志軍歌。當年,據說周恩來總理目睹了艱苦卓絕築路鐵道兵戰士的生活後,曾感動得熱淚盈眶。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期的一個早春深夜,周總理在人民大會堂接見外賓後,讓身邊的同志通知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領導,深夜時分,當全國人民沉睡在溫馨夢幻中時,鐵道兵指戰員還正戰鬥在邊疆,戰鬥在深山,戰鬥在江河之上,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在這個時刻,要播放《鐵道兵志在四方》這首軍歌,給施工築路的鐵道兵指戰員們加油鼓勁。周總理的這一指示,一直被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執行到“文革”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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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道兵,在中國的軍史中,佔有不可磨滅的地位。在她三十五年的歷史裡,腳步遍及祖國天南地北,留下了無比的輝煌與夢想!我在退伍後的四十多年裡,經常會深情地唱起《鐵道兵志在四方》這首歌,我對這首軍歌的情有獨鍾,是因為我當過鐵道兵而感到自豪和驕傲!鐵道兵精神一直在鼓舞著我戰勝困難,激勵著我在電力行業默默奉獻,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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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一九七七年夏季的一天,我去西寧調運軍需物質給施工連隊,沿途目睹鐵道兵戰友們在極為艱苦的高寒環境中打隧道、架橋樑,人與泥便混在一起。順路探望了同村的戰友毛治平。治平在鐵道兵第七師三十四團施工連隊當安全員,遠遠望去,連隊帳房前一塊高大牌子映入眼簾,紅底黃字,寫著“鐵道兵精神:逢山鑿路,遇水架橋,鐵道兵前無先祖;風餐露宿,沐雨櫛風,鐵道兵前無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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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隧道里走出全身都是泥漿,見我張口一笑,兩隻眼睛和牙齒是白的,這時,我才理解了人們形容鐵道兵是“死了沒埋,埋了沒死”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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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未見,閒聊中他說:“隧道里又悶又熱,上下淌水,戰友們施工時只有脫去衣服,留一條短褲,束一根皮帶,提起底氣,拼命的幹。在錫鐵山腹地開挖隧道,得在山體安放炸藥包炸開通道,再一寸寸的往進挖。每炸開一塊凹口,硝煙還未散盡,戰友們就趕緊衝進去扒渣,支起鋼架,填混凝土。每當這時,大家心中就湧起衝鋒陷陣的豪情,這激情一直支持著我們全連每個戰士,從未間斷過施工,任務指標預期完成。”

我提醒他要注意安全。他遲疑了一會,低下頭沉重說:“幾天前,我營的一位排長在下坡推車時,因車速太快被捲了起來。只聽一聲慘叫後,我抬頭望去,一張抽搐的臉,佈滿了汗珠,他的腰椎斷了。”聽完他的訴說,我第一次意識到當鐵道兵與戰場士兵一樣,離死亡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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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藏鐵路大會戰的那個年代裡,連隊施工任務非常重,打隧道,架橋樑極為艱苦,施工連隊裡沒有歡歌笑語,更沒有莢酒佳餚,三班倒換的高強度施工,戰友們累了只有倒下,愜意地睡去。晚上,老遠你就能聽到打雷似的鼾聲,這鼾聲此起彼伏,如同白天的男人幹體力活那樣的沉重。天剛矇矇亮,戰友們又在充滿灰塵與汗水中“戰鬥”,這“戰鬥”是沒有硝煙的,但卻隨時都有著死亡的氣息。

青藏鐵路是屹立在世界屋脊上的宏偉工程,青海省西寧市至西藏自治區拉薩市全長1956公里。西寧至格爾木段長814公里,一九七九年建成鋪通,一九八四年投入運營。其中960公里在海拔4000米以上,存在嚴重的高寒缺氧,被視為生命的禁區中修建。有關資料顯示,鐵道兵第七師有108位戰士犧牲在大漠,還有不計其數的人員,痼疾染身,永遠失去健康……

原鐵道兵第十師89347部隊衛生隊手術室護士、現天水日報社高級編輯姬建中與我同齡,提說起他親歷搶救同鄉戰友的那件事,禁不住就熱淚盈眶。四十多年前,老姬在鐵道兵第十師89347部隊衛生隊手術室工作,他親自協助主治軍醫搶救了一位名叫賀二斤的瀕死的戰士。據他說:當時醫療條件有限,採用胸內心臟按摩這種最後的辦法,大家盡力,但最終沒有挽救出他年輕的生命。”

賀二斤是秦安籍戰土,是姬建中的同鄉,他兩同年入伍後。在海拔3800米的青海天峻縣修青藏鐵路,賀二斤是施工連隊的一名普通戰士,在賀二斤被推入手術室前,老姬只聽過一次這個名字。記得那是新兵連點名的時候。100多名秦安兵整齊列隊,帶兵的連長高聲一一點名,來自秦安雲山鄉的新兵名字比較特別:李六十四,到!高遂巴,有!苻求兒!在!笑聲接連響起。

賀二斤!有!這是一箇中規中距的名字,回答的聲音帶著童音,清脆而稚嫩,仍然引起了一片笑聲。姬建中回憶說:當時我想,按照秦安縣雲山鎮兵起名的土氣,一定是表示重量的二斤。二斤什麼?二斤高粱?二斤洋芋?或者生下來二斤重?這會讓九斤老太笑掉最後的一顆牙來。

時間過去了三年。那一天,手術室接到通知,立即準備給一名傷員做手術。不久,傷員推進來了,他處於深昏迷,手術單上寫著:賀二斤,爆炸傷。姬建中這才看清了他,圓圓的臉,稚氣未了。原來他在隧道施工,斷面爆破後清運土石,不想一個啞炮爆炸……

賀二斤的傷開始並不重,人也清醒,幾天後情況惡化,生命垂危。手術發現,爆炸造成腹部內傷,半米小腸已經壞死。手術還沒結束,他的呼吸、心跳就停止了。經過緊急搶救無效,主治軍醫下令開胸切開心包,向心髒注射藥物,進行心臟按摩——手握心臟捏擠以替代心臟功能。

這一切都沒能救住賀二斤。一個小時後,主治軍醫宣佈停止搶救。

突然,手術室外響起了令人顫慄的聲音,像狼的叫聲,好像有一大群。大約兩秒鐘後我明白了,那是賀二斤的戰友,一個班或者一個排的弟兄們在哭泣。

時間一晃過去了四十多年,姬建中一直想著寫點什麼,悼念這位和他的名字一樣最卑微、最無奢望、每月拿9元津貼的戰友。

姬建中說:賀二斤是我們團七年中因工犧牲的36名兄弟之一,青藏鐵路的每一根枕木上,都有他們的鮮血。

如今,盛世的財富以萬億計,貪腐的數額也以億計,在那個年代裡二斤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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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讚美英雄的鐵道兵,是因為鐵道兵的艱苦創業精神、團結拼搏精神、無私奉獻精神感人至深。鐵道兵自一九四八年建立到併入鐵道部的三十五年裡,她在祖國遼闊的大地上,從大興安嶺到五指山下,從東海之濱到青藏高原,從內蒙古草原到金沙江畔,從長城內外到天山南北,從高山深谷到戈壁沙漠,從渺無人煙的原始森林到空氣稀薄的雪域高原。凡是在氣候惡劣、地形複雜、環境艱苦的情況下修築的鐵路、隧道、橋樑,幾乎都是鐵道兵修的。他們四海為家,哪裡有困難,哪裡有危險,哪裡需要就到哪裡去,他們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哪裡修築鐵路,哪裡就有英勇的鐵道兵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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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有關資料表明,三十五年裡,鐵道兵在戰爭條件下,共搶修鐵路3600多公里,搶建鐵路690多公里,備戰公路430多公里;在和平建設中,共新建鐵路12590多公里。三十五年間,總共有8314名鐵道兵幹部戰士為國捐軀;總共有59234名鐵道兵幹部戰士光榮負傷。

我們雖然沒有經歷過炮火的洗禮,但我們見證了和平年代鐵道兵戰友為國捐軀的那一幕幕!每當想起戰友的屍體從山洞裡抬出來的時候,每當聽到部隊的救護車呼嘯而來的時候,我的心就在滴血,我的眼淚就禁不住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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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鐵道兵戰友們,一群十七八歲的青年人,在海拔4000米左右的青藏高原,每個月只有9元錢的津貼費,從來沒有考慮過索取,只知到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牢記著離別家鄉前父老鄉親們的教誨和重託,每天講的是實實在在的奉獻,用血和肉把鐵路修到了崑崙山下。

時光荏苒,歲月並非如歌。彈指間,四十多年過去了。而今,當年在青藏鐵路建設中服過役的天水籍戰友都已近花甲之年,年長的戰友已過花甲。我們沒有忘卻那段軍旅生涯,永遠不會忘卻那激情燃燒歲月。

一個人一生就這麼一次,我們當個鐵道兵戰友們感到自豪和驕傲。在修築青藏鐵路一期工程(西寧至格爾木)的大會戰中,雖然惡劣的高原環境給我們帶來了身軀上的傷痛,但我們與那些犧牲的烈士、傷殘的戰友相比感到非常幸運。鐵道兵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生活,我終身難以忘懷,她永遠是我人生旅程中的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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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停了二十四年青藏鐵路,2001年6月,黨中央、國務院作出修建青藏鐵路格爾木至拉薩段的決定,轉為地方鐵路工人的鐵道兵戰友們,不負重託,擼起袖子日夜奮戰,挑戰極限,頑強拼搏,向世界屋脊的天路進發。經過五年的艱苦奮戰。2006年7月1日,喜聞青藏鐵路開通運行,我的心情非常激動,深感自豪。四十多年過去,戰友們節日相聚大都有一個心願,總想坐上火車去趟青藏高原,領略那風光旖旎的高原美景,再看看曾經揮灑過熱血和汗水,奉獻過青春年華的那片聖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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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我的鐵道兵生涯,至今已過去四十多年了。為懷念英勇善戰的鐵道兵,懷念所有天水籍鐵道兵戰友們,在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九十週年來臨之際,我把記憶中耳聞目睹的、微不足道的鐵道兵工作和生活敘說給大家,這僅僅是鐵道兵的一個縮影,已告慰那些犧牲的、傷殘的戰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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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背影,不散的軍魂,讓我們永遠牢記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永遠懷念那些為修築青藏鐵路犧牲的、傷殘的鐵道兵戰友。

鐵道兵精神與山河同在,鐵道兵情誼與日月同輝,她永遠激勵和鼓動著我們勤奮進取,克堅攻難,無私奉獻,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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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恩海個人簡歷

毛恩海,男,1958年出生,甘肅省天水市人。甘肅省攝影家協會會員、甘肅現代攝影學會會員、《甘肅現代攝影會刊》記者;天水市攝影家協會理事、天水市攝影藝術家協會理事、天水市新聞攝影協會會員、天水市詩詞學會會員、天水杜甫研究會會員、天水孔子文化研究學院辦公室副主任。現供職於國網甘肅省電力公司天水供電公司新聞編輯崗位。

本人從事新聞寫作、攝影創作和報紙編輯工作20餘年,其新聞、攝影、散文、詩歌作品在國家級、省(市)級報刊雜誌刊物發表共千餘篇,有30多篇(幅)作品,分別榮獲國家級、省(市)級一、二、三等獎和優秀作品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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