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袁世凱舊聞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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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識人並不看科舉出身,因為他自己就不善此道。他識別人才還是以“拔起於草莽之間”為多。就以趙秉鈞為例,袁世凱當山東巡撫時,他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捕快,但有一次辦了一個特別難辦的案子,袁世凱非常賞識其精幹之才,認為他有治國之能,特為他改名“秉鈞”,意思是執掌國均。後來趙秉鈞果然做到總理,而且有望當袁世凱的衣缽傳人。據說趙秉鈞一心要除掉宋教仁,主要就是因為宋崛起政壇,對趙秉鈞繼承袁氏衣缽非常不利。

袁世凱對於看不起他的人從來都是懷恨在心。年輕時他想到北京謀出路,向其小舅子借錢,而他小舅子對他不屑地說:“你到外面能找到什麼事?去了也是白糟蹋錢!”不肯借錢給他。後來袁世凱當了直隸總督了,這位小舅子來投靠他,袁第一次接待了,但氣咻咻地說:“外邊沒什麼事情好做,你還不如待在家裡。”第二次就再也不肯見他了,也無一文饋贈。而對當年資助他到北京的舅舅,則饋以五千大洋。袁世凱的生母 劉氏病逝歸葬,因為劉氏不是正室,袁世凱大哥不許葬入祖墳正穴,官居總督的袁世凱一心想為生母爭一個名分,始而軟語相求,繼而疾言厲色,但終究拗不過袁氏“家法”。袁世凱大怒,一氣之下為劉氏另購墓地厚葬,而且終生不再和他大哥見面。他被罷官之後,寧願到別處購地另建居處也不回他大哥佔據的項城老家,可見其懷恨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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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有識人之能,從他民國初年和孫中山、黃興、陳其美這些民國巨頭晤談之後對他們的評語之精當就可窺見一斑。袁對自己的親信說:“孫氏志氣高尚,見解亦超卓,但非實行家。徒居發起人之列而已。黃氏性質直,果於行事,然不免膽小識短,易受小人之欺。陳氏一跳動少年,資質尚明敏。”這些評斷,句句都是擊中要害之語,不能不讓人歎服。

有意思的是,袁世凱藉著招待孫、黃的機會行察人之實,其實孫黃又何嘗不是藉著這觥籌交錯的機會看看袁某人到底是何角色?可是孫、黃二人還恰恰在這一點上輸給了袁世凱。雖然看出袁世凱並非等閒之輩,甚至孫中山先生曾經就說過袁世凱是“魔力惑人之命世英雄”,但顯然這兩位中國近代革命元勳並沒有看出袁世凱這人心機深沉,手段毒辣,絕非他表面上展示出來的謙恭模樣。

相比之下倒是黎元洪看袁世凱看得更準。民國成立後選舉正式大總統,黎有一封預辭大總統的電文,電文說:“沉機默運,智勇深沉,洪不如袁項城;明測事機,襟懷恬曠,洪不如孫中山;堅苦卓絕,一意孤行,洪不如黃善化(黃興)。”很多人對黎的這個電文鼓掌讚歎,認為他謙虛的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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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一起,滿清遺老紛紛出都,津、滬租界房價為之聚升。有好事者書一聯曰:“君在,臣何敢死?寇至,我則先逃。”

袁世凱的大將楊以德原來是戲園子裡剪票的,後來投奔袁世凱創辦的巡警部隊。袁在直隸總督任內,天津出了一件轟動一時的江洋大盜連環案,很久都破不了。後來,楊以德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混跡市井酒樓茶肆,竟然根據蛛絲馬跡尋訪到了這位江洋大盜,不僅抓住了他,而且居然說服他反正,立功贖罪成為警察的“業務指導”。袁世凱從唐紹儀處聽到這一趣聞,對楊以德刮目相看,馬上破格提拔了他,以後又將他連連升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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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稱帝,改元“洪憲皇帝”前,其稱帝之心已是人人皆知,故而有人稱其長子袁克定為曹丕,次子袁克文,因一向詩酒風流,溫文儒雅,而被稱為曹植。

某次兄弟倆吵架,袁克文竟對他大哥說:“你要做曹丕,竟不許我做曹植?”袁世凱聞之,將二字找去臭罵一頓:“你們竟自比曹丕兄弟,怪不得外面有人罵我是曹操,真豈有此理!”

袁世凱稱帝之前,京城中便已開始流傳袁世凱想當皇帝的消息,段祺瑞雖然是反對帝制的,但他相信袁世凱不會恢復帝制,所以曾多次在公開場合為袁世凱洗刷。直到徐樹錚告訴他,袁世凱已經開始為恢復帝制做準備時,段祺瑞才知道袁世凱一直瞞著他。他當即見袁世凱並極力相勸,而袁世凱想做皇帝已經想得走火入魔,甚至認為,誰勸阻,誰就是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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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段祺瑞,從一開始就說過:“我於當年通電實施共和,而今復又勸說項城登基,想來二十四中可有此等人乎?”袁克定威脅段祺瑞,段大怒曰:“武人不怕死。”拒不贊同帝制,以至於後來封爵,連趙秉鈞都榜上有名,唯獨段祺瑞毫無名爵。

後來袁的登基大典,段告病在家沒去參加,在公館裡對自己的親信徐樹錚慨嘆:“項城作孽啊!”有人勸段祺瑞說,袁最為器重你,你卻在帝制問題上頂撞他,總統、皇帝還不是一回事,何必太認真?段祺瑞卻皺著眉反對說,項城做了皇帝,見他就得磕頭,話也得跪著說。我最恨這種長子變矮子的把戲。恢復帝制,必將弄出大亂子來!如果真心為總統好,就應直言相勸,切不可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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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時,議會投票選袁世凱為總統。因有記者拍照,所用鎂光燈發強光,轟然作響,議員以為是炸彈,驚慌失措,紛紛奪路而逃,一議員藏於桌下面大喊:“我選舉袁世凱。”

1916年元旦袁世凱正式登記為“洪憲皇帝”前,北京警政當局通令全市賣元宵者,改“元宵”為“湯圓”。原來,袁黨一系認為“元宵”音同“袁消”,於新帝不吉利,因而改“元宵”為“湯圓”。景定成有詩詠此謂:“偏多忌諱觸新朝,良夜金吾出禁條。放火點燈都不管,街頭莫唱賣元宵。”又有人以“洪憲”二字作一嵌字的諷世聯:“洪水橫流,淹沒漢、滿、蒙、回、藏;憲章文武,盡是公、侯、伯、子、男。”

民國成立後,袁世凱段祺瑞相繼執政,梁啟超曾做過幾任大官,康有為則誓不入士。有一次康打電報給袁,開頭為“慰亭總統老弟”六個字,足見他的倚老賣老了。

1914年,王闓運獲袁世凱禮聘,擔任國使館館長,時其已八十三歲高齡。有人問:“您年紀這麼大了,何苦千里迢迢來做這個官?”王闓運答道:“世上最容易的事,就是做官。我因年紀大了,什麼都不能做,所以只好來做官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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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闓運在北京時,袁世凱常命人陪他遊覽名勝古蹟,以討其歡心。某日,車經過內閣總理衙門,王闓運指而言曰:“此是動物園。”陪同之人甚是感到奇怪,問之:“為何是為動物園?”王闓運笑而解釋道:“那裡面住的熊(希齡)、猿(袁世凱)是走獸。飛禽與走獸皆聚集於此,不是動物園是什麼?”

1915年袁世凱密謀稱帝時,主政山西的閻錫山首先向籌安會提供經費銀幣兩萬元,接著又連電勸進,把辛亥革命貶低為“新舊遞嬗時代之權宜手續”,認為“以中國之情決不宜沿用共和制度”,“非厲行軍國主義不足以圖強,欲厲行軍國主義非先走君主立憲”不可,要求“廢共和而行憲政”,並懇求袁“以大有為之才,乘大有為之勢,毅然以救國救民自任,無所用其謙讓”而登基稱帝。袁閱後喜不自勝,批覆“頗有見地”。袁稱帝后,於12月21日封閻為一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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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稱帝后,第一道命令就是冊封黎元洪為武義親王。消息傳出,黎元洪的幕僚中有的主張不接受冊封,有的主張容忍一下再從長計議。黎元洪堅定地說:“我意已定,決不接受,即使的犧牲個人,亦所甘心。”其實,在袁世凱迫不及待黃袍加身、授意楊度成立籌安會為其稱帝做準備時,一些趨炎附勢者風起雲湧,偽造民意,以迎合圖榮。袁世凱深知實行帝制非利用黎元洪不足以資號召,屢次派員示意黎元洪玉成,而黎元洪堅持反對,終不為所動。自1915年8月6日以後,不但不出席參政院,還一再請辭副總統、參議院長等職,願意回到原籍黃陂休養,但都沒被袁世凱允許。

不過黎元洪也知道自己想要離開北京時不可能的,於是就藉口夫人有病,居住贏臺,設法離得遠些。最終使得袁世凱同意他遷居東廠衚衕。但自11月起,他拒絕領受副總統的薪金和公費,請袁裁撤副總統辦公處,並向任何人都很少開口說話,以致像啞巴、木頭人一樣。

封王令發佈後,袁世凱令在京文武百官赴東廠衚衕黎邸祝賀,懇即日就封。在國務卿陸徵祥宣讀賀詞後,黎元洪當即答道:“大總統雖明令發表,但鄙人不敢領受。蓋大總統以鄙人有辛亥武昌首義之勳,故優予褒封。然辛亥起義,乃無數革命志士流血奮鬥,與大總統主持而成,我個人不過濫竽其間,因人成事,決無功績可言,斷不敢冒領崇封,致生無以對國民,死無以對先烈。各位致賀,實愧不敢當。”言畢,轉身進入居室。百官默然離去。

當天下午,袁世凱又派永增軍衣成衣匠至黎邸量身做親王服。黎堅拒不允,說:“我非親王,何須制服?”一面具呈堅辭。隔了數日,政事堂送公文至黎邸,封面書“武義親王開拆”,被收文者誤啟,呈黎閱時,黎元洪大怒:“我非武義親王,豈能收受此公文!”命令退還。

後袁世凱又下令勸黎元洪不要固辭,但黎置之不理。袁派內史監阮忠樞、公府顧問舒河阿前往黎邸,擦看黎的態度,阮公然稱黎為“王爺”,並說袁還打算加黎“副元帥”、輔國大將軍稱號。黎元洪忍不住吐出一句話:“你們不要罵我!”黎已看出袁世凱是個極端不講信義的人,如果接受王位,只能落個罵名。黎元洪沒有勇氣正面反對帝制,但他堅決不做這個並不光彩的王爺。之前黎元洪一直軟弱,唯有在這件事情上,一絲不苟,“強硬”了起來。

孫傳芳是北洋軍閥時期的東南五省聯軍總司令。當時孫中山首倡,袁世凱發揚光大,都說要當人民公僕。孫傳芳看了報紙幾乎笑破肚皮。孫傳芳說那些爭當人民公僕的人其實都是騙子,他要當就當人民的父母,不當人民的公僕。因為當僕人的沒一個好東西,不是拐騙主人的小老婆就是偷主人的錢財,而天下當父母的沒有一個不愛自己孩子的。

章太炎論洪憲帝制失敗之關鍵,有所謂三個人反對三個人,其中首先就是梁啟超反對楊度。黎元洪繼任總統,發佈懲辦通緝帝制禍首令,楊度更是名列第一。不過此時因為袁世凱已死,楊度也已然是心灰意冷,其遁入空門,在天津、青島外國租界閉門學佛,在出世、超脫的佛學中重新思考人生、反省過去,並以“虎禪師”為名寫了不少論佛的雜文和偈語。1917年張勳復辟,邀請楊度入京參加,被其拒絕,其甚至通電張、康“所可痛者,神聖之君憲主義,經此犧牲,永無再見之日。度傷心絕望,更無救國之方。從此披髮入山,不願再聞世事”。並宣佈披髮入山,學佛參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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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死後,蔡鍔發表了輓聯:

辛亥革命,你在北,我在南,野心勃勃,難容正人,懼我怕我,竟欲殺我;

海內興師,上為國,下為民,雄師炎炎,義無反顧,罵你笑你,今天吊你。

民國初年,軍閥紛爭,民間便給諸位大帥、總理、總統們取了各種各樣的綽號:

段祺瑞的綽號“歪鼻將軍”。因為段大帥在大怒之下鼻子會向左歪斜,然後要經過按摩才能慢慢正過來。坊間有傳,段祺瑞四次被氣歪了鼻子:一次是袁世凱堅決不同意他推薦的心腹任國務院祕書長,一次是聽說他的得意門生在天津被殺,一次是得知他的三姨太與兒子有染,還有一次是他帶著一份《對德參戰提交國會案》要黎元洪蓋章,黎不同意,並怠慢了他。這幾次歪鼻子都是經過按摩才正過來的。

馮國璋的綽號是“糊塗將軍”。某次袁世凱為了控制他,將自己的家庭教師介紹給他,馮國璋與這位家庭教師結婚後,他的一言一行都被這位如意夫人密報給袁世凱,而馮國璋直到死,還不知內情。故而稱其糊塗將軍。

孫傳芳的綽號是“笑虎將軍”。這是因為表面總是笑容可掬,實質卻心狠手辣。1925年,孫傳芳與奉軍作戰時,俘虜了對方的前敵總指揮施從濱。施當時已七十高齡,見到孫傳芳時,還向他行了個軍禮。孫傳芳滿面笑容地握著施從濱的手說:“施老,你好啊,你不是來當安徽督辦的嗎?那就馬上去上任吧。”誰知,施從濱還沒到車站,就被槍殺了。

山東軍閥張宗昌的綽號是“狗肉將軍”。張宗昌嗜賭,當地人稱玩骨牌九叫“吃狗肉”,張宗昌常耍無賴。參賭的多是他的下級,不敢得罪他,只是背後罵他“狗肉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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