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德國漢堡G20峰會期間，美國總統特朗普與俄羅斯總統普京舉行雙邊會談，這也是兩人的首次正式會面。資料圖
法治週末特約撰稿 崔錚
7月7日，德國漢堡當地時間下午4時許，藉助於G20峰會的舞臺，俄羅斯總統普京與美國總統特朗普實現了首次雙邊首腦會晤。無論是會面的時間、談話的內容及參加人員，還是二人的肢體動作和麵部表情，都引起了各界的廣泛關注和深度解讀。此次“雙普會”毫無疑問成為了本屆峰會最重要的看點之一。
談了些什麼
普京和特朗普7月7日的閉門會談持續了2小時16分鐘，比原定時間長出4倍。俄外長拉夫羅夫在會談結束的記者會上較詳細地介紹了會談的內容，他表示，俄美總統在漢堡峰會期間的會晤持續時間長，涉及的內容非常具體。兩國總統在具體、務實的狀態下就敘利亞、烏克蘭、網絡安全等一系列問題進行了討論，達成的協議和共識主要包括四個方面：同意在敘利亞西南地區建立停火制度，而且停火制度由俄羅斯軍警與美國和約旦協調保證；美國烏克蘭問題特使將與俄羅斯特使共商烏克蘭問題；俄美建立網絡安全問題小組；雙方將加快新大使的任命和就任過程。
對於會談的效果，普京和特朗普都給予了高度的評價。普京認為此次會談的效果遠遠好於此前的幾次電話交流。特朗普表示這次會談僅是開始，以後還要繼續進行積極對話，期待能夠給俄羅斯、給美國和所有相關各方帶來正面的東西。
值得指出的是，對於引起軒然大波的“俄羅斯干涉美國大選”的問題，美俄雙方的表述並不一致。據蒂勒森所說，特朗普幾次向普京強調俄羅斯干預大選的問題，而普京否認俄羅斯介入，並要美方提供證據；而拉夫羅夫說法則是特朗普向普京表示，美國一些部門誇張了對俄羅斯的指控，並且沒有證據，他本人接受普京的回答。
至於哪個說法更接近事實，很難得知。此次會談除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美國國務卿蒂勒森和兩位翻譯外，再無其他參加人員。分析指出，會談人員被限制在最小範圍，可以給俄美雙方提供更多的餘地來解釋自己的政策和態度。
共識與分歧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將這次“雙普會”評價為將確立今後幾年美俄關係的基調。美國伍德羅·威爾遜中心凱南研究所負責人馬修·羅安斯基認為，普京通過這次會談將打破美國的孤立政策。
而俄媒則給出了不同的判斷。俄《消息報》7月7日報道，莫斯科表示，不必對此次會面有過多期待，俄在G20峰會上的任務和外交目標還有許多。雙方會晤的重點將放在避免發生軍事對抗，以達到和平相處的目的。俄《每日雜誌》網站總編戈爾茨稱，對特朗普來說，與普京會面面臨重大政治風險。無論會面結果如何，他的對手都將會批評他在俄面前示弱。
俄美雙方在會談時達成的一項同意敘利亞西南部地區自7月9日起停火的協議，這也是目前雙方最有可能實現合作的切入點。而對於巴沙爾政權的去留，一直是俄美在中東地區不斷角力的關鍵所在。
敘利亞擁有大量的燃氣資源和靠近地中海的地理優勢，是美國想要加強控制的對象。俄羅斯歷來與敘政府交好。中東國家多為親美派，對俄來說，敘利亞或許算是中東最後的“淨土”，難以拱手相讓。在涉及到戰略利益的重大問題上，俄美都不可能作出讓步。
關於朝鮮半島問題和烏克蘭在內的其他問題，普京也不會讓步，否則會被解讀為俄羅斯外交的失敗，不僅其盟友不會接受，俄官方在國內精心建立的“後克里米亞共識”也將遭到破壞。這對於2018年打算謀求連任的普京來說是不能冒的風險。
雖然蒂勒森表示今後美國將把工作中心放在如何推進美俄關係上，但同時強調，這不意味著美方已經放棄追究俄羅斯介入干涉美國大選一事。
有美國媒體指出，美國務卿蒂勒森、國防部長馬蒂斯、副總統彭斯和駐聯合國大使妮基·黑利在對俄態度上都是鷹派，這些人在對俄政策的制定和實施上擁有很強的話語權。
心結難解
雖然普京與特朗普彼此欣賞，但兩國多年間形成的歷史積怨與結構性矛盾，根本無法在短期內得到調和。正如俄新社發文指出的那樣：無論特朗普如何向俄示好，都不能證明美國會放棄自己謀取全球霸權的侵略政策。
在俄羅斯國內，疑美、反美的情緒非常強烈。近年來，大多數俄羅斯人都對“哪個國家對自己的祖國持敵視態度”這一問題有著相同的看法。據“列瓦達中心”的民調結果顯示，自2013年至2017年，對這一問題最普遍的回答是：美國。
今年，有69%的受訪者認為，華盛頓極具攻擊性，是莫斯科的敵人。當福克斯新聞向美國公民提出同樣的問題時，64%的美國人也將俄羅斯視為美國的敵人，僅位列朝鮮、伊朗和敘利亞之後。
7月7日的會談被CNN稱為是特朗普的“勇氣測驗”。其實，會面對於普特二人來說無關勇氣。兩國相關部門為安排此次見面大都出言謹慎，以及二人會見前一天的隔空互批，都是為了緩解“通俄門”事件發酵帶來的一系列壓力。見與不見根本不是問題，如何見得水到渠成，談得彼此滿意，才是雙方追求的重點。
普京和特朗普二人在會談時不僅並未迴避“通俄門”的話題，並且表現的罕見高調，似乎要刻意搬開一直壓在他們心頭的這塊巨石，以使會晤得以在沒有任何政治干擾的背景下順利進行。
美國國內的建制派對普京領導的俄羅斯抱有深深的敵意，無論普特二人表現的多麼坦蕩透明，雙方的閉門會談一定會引起擔憂和猜忌。
美國國內不出所料地出現了指責特朗普在會談時不夠強硬的聲音。美國國會參議院少數黨領袖舒默發表聲明說，在干預美國大選問題上，雙方“同意保持分歧”，這是不可接受的結果。他呼籲美國國會等政治力量繼續加大對俄製裁，並組織政府部門採取任何已有的制裁措施。
僵局難破
俄美關係改善上面臨的最大阻礙是對俄製裁。如果取消對俄製裁，會對整個西方陣營產生影響。但如不取消制裁，俄羅斯就不會和美國緩和關係。俄羅斯想緩和對美關係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希望制裁儘快結束，緩解國內經濟發展的壓力。
2016年年底，除了驅逐了35名俄外交官外，即將卸任的奧巴馬因俄“干涉選舉”和“對工作在俄的美國外交官施壓”，針對9個俄羅斯機構、公司和個人包括針對俄情報總局和聯邦安全局實施了制裁。
6月14日，美國參議院通過了擴大對俄製裁的修正案。俄方對此反應強烈。6月底，普京簽署命令，將俄反制措施的有效期延長至2018年年底。
美國的歐洲盟友成為掣肘俄美緩和的另一因素。軍事壓制和東擴一直是北約兩大支柱性策略，也是影響俄羅斯與美歐關係以及未來歐洲安全格局的一個重要原因。
自去年6月以來，北約不斷向波蘭和波羅的海三國增兵，特別是今年以來，美國與北約推進“大西洋決心行動”，向波蘭運送了大批武器裝備，導致俄羅斯與北約關係高度緊張。
2017年6月5日，北約時隔８年後再次納新，黑山正式加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成為第29個北約成員國。此次北約的第七輪擴張，不僅迴應了美國總統特朗普對北約適應新形勢能力的質疑，更是擠壓了俄羅斯在巴爾幹地區的戰略空間，遏制其在該地區勢力的進一步擴張，鬆懈了俄羅斯與西巴爾幹國家的情感紐帶。
除督促解除對俄製裁外，俄羅斯對特朗普曾懷有許多期待：事實上承認克里米亞歸屬俄羅斯，視俄羅斯為平等對話夥伴、不干涉俄國內政、尊重俄羅斯的傳統地緣戰略空間……
特朗普競選期間對俄的溫情脈脈與漫天許願，在就任後並未一一兌現。事實證明，普京所反對的，恰恰又是特朗普所捍衛和推動的。再加上美國國內建制派力量的約束，以及特朗普在“通俄門”事件調查中的自保需求，都預示著俄美關係的回暖難言樂觀。
正如俄羅斯國家戰略研究所所長列米佐夫認為的那樣，俄美在改善關係方面目前沒有太大施展空間，特朗普已經喪失對俄調整關係的最佳時機。
即便如此，美國智庫布魯金斯學會資深研究員達雷爾·韋斯特也認為，美方期望通過此次會談在特朗普與普京之間建立良好的私人關係，從而推動兩國在諸多問題上的合作。從這一角度看，此次會談雖說不上碩果累累，但至少取得了預期的效果。
(作者系遼寧大學轉型國家經濟政治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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