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越南是東亞宗藩體系下的重要國家，當時中國是天朝，而越南是天朝之下的藩屬國。越南不光如此朝貢中國，還建立了以越南為中心，以中國名義對東南亞的“亞宗藩體系“。越南亞宗藩體系並非是對中越宗藩體系的簡單模仿。而是有越南特俗的理論和維繫手段。越南的亞宗藩體系自宋代越南自立開始延續約800年，藩屬國和進貢部落還為數還不少。亞宗藩體系在維繫越南疆域內各族群及處理與東南亞多國的關係中發揮很重要作用，對越南歷史進程影響深遠。

河內皇城，這裡曾是越南藩屬國朝貢之地

越南李朝之初建立亞宗藩體系

公元968年,越南丁部領建設丁朝，越南成為一個獨立國家。短暫的丁朝沒有多少外交，其後的前黎朝開啟自立後越南的外交關係，首先前黎朝對邊境部落模仿中原王朝的羈縻制度，各部落向前黎朝表示臣服朝貢即可。其次自立之初越南就面臨與南部占城的交往，當時占城自立六七百年之久，佔婆王當時曾想對付剛剛自立的越南，在丁朝和前黎朝時期聯合安南土著攻打越南。最終982年，前黎帝王黎桓以佔婆王蓖眉稅扣押越南使臣徐穆、吳子庚為由，征伐佔婆並斬殺佔婆王。之後994年佔婆向越南朝貢，這成為越南亞宗藩體系的開端。

由於前黎朝也十分短暫，越南亞宗藩體系沒有在後黎朝完全穩定。直到李公蘊滅前黎朝建立李朝，李朝遷都發展文教，最終使得越南得以穩定繁榮發展。強大後的李朝一面與中原宋朝維持宗藩關係，屢屢向宋朝朝貢。一邊與佔婆、真臘(柬埔寨)、哀牢(老撾)等東南亞國家交往。

佔婆文物

越南以“三綱五常”或“禮”等為劃分夷夏的標準，提出“內夏外夷”的劃分方法。以中國（華夏）的名義招撫周邊國家朝貢。

當時李朝亞宗藩體系在征伐之中建立，李朝對少數民族部落進行多次征討。其中李朝前期最重要的征討就對於廣源州儂人的征伐，當時儂人首領儂全福和儂智高曾先手建立大曆國和大南國，李朝對其征伐，殺儂全福。最終使得廣源州向李朝朝貢，如1039年時廣源州武建洞獻生金1塊，重112兩。

而當時對佔婆，李朝恩威並施，一邊出兵佔婆，李太宗時破佔婆都城，斬佔婆王。李聖宗時破佔婆都城，擒佔婆王制矩，俘獲五萬人，佔婆地哩、麻令、佈政三州之地為李朝所得，改為化州和順州，這些舉措最終使得佔婆向李朝朝貢，據統計，佔婆先後向李朝朝貢33次。此外由於李朝對西部部落征伐，臨近李朝的牛吼、哀牢（均屬當時老撾的部落）等向李朝朝貢。

越南《大越史記全書》記載當時李朝亞宗藩體系：

儂寇克平，佔婆來附。

李朝的征伐和招撫手段最終確立越南為周邊部落小國的宗主國的地位，使得亞宗藩體系最終形成。

越南陳朝中國名義下的亞宗藩體系變遷

陳朝在李朝末年奪取大權，陳朝對外方面承襲了李朝的制度，使用征伐和招撫並用手段來維持亞宗藩關係。

越南皇宮

陳朝時期更有趣的是越南帝王以中國的名義征伐那些不朝貢的藩屬，其中陳朝對西部的部落征伐最盛。當時陳朝多位帝王親自征伐哀牢各部（泰族部落聯盟），在征伐過程留下的許多石碑可以發現當時陳朝帝王以中國名義征伐不願朝貢的哀牢藩屬。在陳明宗征伐哀牢留下的《徵哀牢紀功摩崖》就記載周邊國家向代表中國（華夏）的陳朝進貢，而獨哀牢不進攻，於是陳朝出兵征伐：

皇越陳朝第六帝、章堯文哲太上皇帝，受天眷命，奄有中夏，薄海內外，罔不臣服。蕞爾哀牢，猶梗王化。歲在乙亥，季秋，帝親帥六師巡於西鄙，占城國世子，真臘國，暹國及蠻酋道匡、葵禽、車勒，新附杯盆蠻酋道聲，車蠻諸部各奉方物，爭先迎見。獨逆俸（哀牢酋長名字）執迷，畏罪未即來朝。季冬，帝駐蹕於密州巨屯之原，乃命諸將及蠻夷之兵入於其國，逆俸望風奔竄，遂降詔班師。

由於陳朝兵威征伐哀牢，周邊的國家又紛紛向陳朝朝貢。

不過陳朝時期亞宗藩體系最重要的朝貢國占城曾嚴重威脅陳朝，陳朝繼承李朝以軍事行動為焦點的勢力炫耀，多次與佔婆發生戰爭。陳朝末期向越南王朝朝貢的佔婆多次寇邊，尤其是制蓬峨興起後，兩次進攻陳朝並攻入了越南都城升龍城，焚燒了陳朝的宮殿。更嚴重的陳朝1377年陳睿宗親征佔婆時被佔婆殺死，這是越南歷史唯一在與外族鬥爭時戰死的帝王。與李朝相比，亞宗藩體系似乎有所退步，尤其是越佔朝貢關係並不穩固。但佔婆的威脅並沒有持續太久，在制蓬峨敗亡後佔婆國勢逐漸衰頹，亞宗藩體系再次穩固起來。

強盛的後黎朝滅佔婆進攻三宣六慰，亞宗藩體系內藩屬國最多

陳朝之後短暫的胡朝因為明朝保護貢臣而滅亡，越南在明屬時期二十年亞宗藩體系中止。宣德時期，明軍被安南土著黎利打敗，明朝放棄交趾，最終安南土豪黎利建立了越南歷史上的後黎朝，後黎朝建立之初就開始恢復昔日的亞宗藩體系。

後黎初期社會穩定，周邊部落爭相來降、內附和朝貢。當時越南史書《大越史記全書》曾記載：

歸合州進象2只，賜以衣服、絹疋、甕器什物。初，歸合州本號存盆蠻，附屬哀牢，自太祖開國始來進貢。至是，又進象，詔改為歸合州。、

後黎朝發展到黎聖宗，國力強盛，軍事實力巨大。黎聖宗開始征伐周邊國家，尤其是征伐亞宗藩體系不安分的佔婆。到1470年佔婆被黎聖宗全面征伐，此戰佔婆被滅，佔婆人成為三個小部落群體。而滅佔之戰也使得東南亞各國大為震動，滅佔之後黎聖中還裹挾餘威征伐老撾（瀾滄王國）、盆蠻，使得老撾向黎朝朝貢，據統計當時老撾至1583年向黎朝朝貢7次，老越亞宗藩關係日趨穩固。越南軍事實力強大下，周邊多國為維繫與黎朝的關係紛紛前往升龍朝貢，這也使得越南亞宗藩體系此時規模最大。

佔婆古塔

《大越史記全書》載：

鎮寧府土官琴公差頭目來朝貢。順平州土官道貳等來朝。時駕回至順化，知州道貳及其弟道童，與部黨百餘人將象五隻來貢。攸樸峒知州道慮，亦將象牙土物來貢。蓋上既平佔婆，威震絕域，故西方藩國皆奔走先後爭來朝貢。

黎朝亞宗藩體系的擴大，也使得黎朝對於朝貢體系進行了細緻的規定。1476年黎聖宗制定了《土官欠朝賀禮例》和《諸藩使臣朝貢京國令》，1478年又定《藩酋朝賀例》，越南亞宗藩體系到此時十分完善。

可以說黎聖宗時朝貢成員規模最多和朝貢體系制度化完善，越南亞宗藩體系也最為鼎盛時期，就算後來的阮朝也沒有如此的規模。

阮朝是越南亞宗藩體系的餘暉和崩潰

後黎朝後半段時期的中興黎朝由於越南處於戰國紛爭時期，亞宗藩體系雖然存在，但是各自為政沒能恢復黎聖宗時期的輝煌。越南亞宗藩體系一直到19世紀初期越南末代王朝阮朝建立後才短暫恢復。

阮朝朝貢貢臣要在午門朝拜阮朝皇帝

19世紀廣南阮主後裔阮福映建立阮朝統一越南，當時阮朝疆域是越南歷史上最大的，國力強盛。阮朝於是效仿明清天朝制度，在各個大國與小國之間建立一個外交關係秩序，其形式類似於越南與中國之間的朝貢關係，企圖恢復黎聖宗時期的亞宗藩體系。

1815年時阮福映頒佈了阮朝十三個諸侯藩屬國家名單，其中有高棉（高蠻）、暹羅、緬甸、南掌、萬象、鎮寧等，阮福映之子明命時又曾經了水舍和火舍。不過這些所謂藩屬國中，只有萬象、高棉、鎮寧、水舍、火舍是阮朝的藩屬國，阮朝真正冊封過這些國家的國王。

阮朝時期佔婆已經淪為土司，阮朝成立不久後更是被改土歸流。阮朝經略蠶食的鄰國就成為了高棉（今柬埔寨），當時高棉國王即位必須得到阮朝冊封才生效。而當時阮朝亞宗藩體系的理論基礎就是阮朝自比中華，自稱漢人，而將高棉等國成為夷人，所以高棉必須向阮朝朝貢。

阮朝時期冊封體系很完善，阮朝模仿中國向藩屬國派出冊封使。《大南實錄》就曾記載紹治帝派冊封使前往高棉冊封高棉國王。

紹治七年帝遣使冊封匿螉高蠻國王。

阮朝還會對藩屬國國王和臣進行賜姓和賜服，如明命十五年，明命帝賜火舍酋長姓永，名保，朝覲使臣賜姓嶺和嶠。永保去世後，外甥襲位，賜名永列。紹治帝賜火舍酋長名久賴。

阮朝藩屬國水舍和火舍

雖然阮朝時期越南強大，亞宗藩體系恢復並完善，然而19世紀中期法國人入侵，越南對法戰爭屢戰屢敗，最終迫使越南成為法國殖民地，在自身都已經淪亡的情況下，越南的亞宗藩體系最終崩潰。

1884年阮朝淪為法國殖民者傀儡，亞宗藩正式自行崩潰，前後歷時約八個世紀的越南帝國的天朝夢最終被法國人打破。

參考資料：《大越史記全書》、《欽定越史綱目》、《大南實錄》、《欽定大南會典事例》

論文：左榮全《越南亞朝貢體系論綱，兼論與東亞朝貢體系之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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