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走世界之繾綣印度：印巴降旗，狂歡咫尺天涯'

印度，的確是個奇特的目的地，對於造訪過它的人來說，一定是兩個極端：要麼極愛，一而再再而三地回來；要麼極恨，連回憶都清除得乾乾淨淨。而我，在我見到它的第一面開始，便明白，我屬於前者。

那天，從德里飛到阿姆利則——旁遮普省的西北的一座邊境城市，緊攔著坐車直接向印巴邊境奔去。在1947印巴分治後，旁遮普區被一分而二，東部劃歸印度，而西部則分給了巴基斯坦。我腳下這條並不寬闊的馬路，正是修建於17世紀的莫臥兒王朝，那時，它是連通南亞與中西亞的通道。而如今，它只能到達一個叫瓦嘎的小鎮便被堵死，這裡成了印巴分界的國門。

眾所周知，印巴分治源於兩個民族的信仰存在的巨大差別與矛盾。但即使這樣，宗教衝突與領土紛爭在印巴兩國自分開後也並未消停過，所以當走在這個邊境小鎮時，還是有著些許緊張與不安。在離近國門一兩公里的地方下車，只能步行前往，處處是鐵絲網和隔離網密佈，混亂的商販與洶湧的人潮一起，令呼吸有些侷促。警察三三兩兩地站立在人群中，大多懶散而事不關已的站立著。再往前走幾步，便是一條筆直的水泥馬路，在這裡要經過幾個關卡的檢查，從此男女分開，各走各的道路。一直到國門前，無數的人都堆在這裡待候入場。在一邊的警察招喚下，我被允許走旁邊的小徑進入，原來外國的遊客出示護照便可優先入場。哈哈，真是外賓的待遇。

印巴邊境上的降旗秀是每天落日時分進行，風雨無阻。既然這樣，我實在無法理解眼前這人山人海的架勢。所有的高臺上早已站滿了人，當我進行場內時，還有半小時的時間儀式才開始，卻已無立錐之地了。雖然人多，但卻不覺得混亂，座位也是分男女的，在靠近印度方向幾乎是女賓區，在靠近巴基斯坦方向為男賓區。就在等待的過程裡，廣播裡放著節奏明快的印度歌曲，許多女青年來到看臺下的馬路上和拍起舞，加上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各種尖叫與歡笑。我實在無法想象不久後嚴肅的降國旗儀式將如何銜接這場平民的歡樂。

就在此時，警察開始清場，女青年們紛紛回到各自座位，一個男青年開始走上馬路，令人詫異的是他接下來表演的是瑜珈的各種動作。而與此同時，一個教練般的人物出現，開始帶動人群發出相應的歡呼、口號與掌聲。而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巴基斯坦國門那邊，也傳來一陣高過了一陣的歡呼，我才明白，這是雙方較勁的開始。

當身著軍綠色傳統服飾的軍人出現，高潮疊起。他們頭上是個鮮紅色的扇面裝飾，這令他們看上去像雞冠一樣驕傲。軍人們身材高大魁梧，普遍高於180，這在印度這個國家是相當難尋的，據說這是在全國精心挑選的，畢竟代表國家形象。但後來，我才發現，原來巴基斯坦國門的軍人全部在2米左右高度，比這邊高出半個頭去。這些軍人最常做的訓練就是大劈腿邁步與儘可能長時間地吹號，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與巴方一分高下。事實上，因為國門的界限，很難看到對方場子裡的樣子，所以一般都會覺得本國的軍人更勝一籌罷了。所以由此得來的歡呼聲就更顯得珍貴，成為兩國間一分高下的唯一標準。

落日時分，印巴的國門同時打開，一眼看過去，巴基斯坦那邊的人數一點不比印度這邊少。我看到巴方的警察是身穿黑色的禮服，就連頭上的扇子也是黑的，他們留著大鬍子，更魁梧的身形看上去比印度這邊的更顯威武。儀式開始，這幾個警察朝國門中間走過去，邊走邊邁著誇張的踢腿。而漂亮的女警也出現在男賓區，原先她們主要管理著女賓區的秩序。兩邊開始放著各自的國歌，身邊所有的大人小孩大合唱。雖然聽不懂，但那種合唱中深藏的感情一下子令我有著莫名的感動，全身的毛孔豎了起來。

巴方的綠白旗上鑲嵌著星月，那是伊斯蘭教獨有的烙印；印方的紅綠白三色旗中間有朵蓮花，它是印度教、佛教等印度傳統宗教共同的聖花。在巴基斯坦國父真納與印度國父甘地共同的注視下，雙方國旗緩緩落下。

狂歡完結，人群散去，只有天邊還是輝煌一片。這場每天上演的狂歡，在我看來，不過是曾經的手足在分家後傲嬌的攀比罷了。那曾經共同生活在一片天空下的人們，將隨著宗教、民族的隔閡漸行漸遠。雖只是一道門，卻註定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