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賈汪因何而得名?來找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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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石上流

□ 王愛琴

泉是大地的乳汁,是大山的眼睛,是大海的記憶。

從地層深處,從大樹根部,從山陵火熱的胸口,泉以不可阻遏的力量湧出。一旦露出地面,則活脫脫地呈現出生命的張力,或默默浸潤,或歡快跳躍,或豪邁奔湧,億萬年來,它閱盡了歲月的更替和生命的枯榮,依然生生不息。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泉,泉是上蒼和大自然對子民們的恩賜。凡是有泉的地方,都是有風景,有風情的好地方,即使一個偏遠的小村小寨,被清亮的泉水就那麼輕輕一繞,就變成了令人嚮往和眷戀的世外桃源。

泉,從不自封。她悄然擔負著重大的使命,積泉成湖,成河,成江,是一條條大河大江的活水源頭。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泉水來。

泉,無師自通。她觸景生情,是一位傑出的藝術大師,不僅具有音樂家的浪漫細胞,依天地之形,演奏出各種美妙的音符;還有舞蹈家的體態,一路走來,輕盈,活潑,點亮了生機,染綠了山谷;同時還有悲天憫人的文學家情懷,幾乎每個泉都有一個動人的傳說,庇護、養育了身邊大大小小的生靈。

泉,承載厚重。她是中國傳統文化中內涵豐沃的文化意象和審美客體。“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這樣寫道;“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王維的《山居秋暝》這樣描述;“映地為天色,飛空作雨聲。”儲光羲的《詠山泉》這樣歌詠:“太平山上白雲泉,雲自無心水自閒。”白居易的《白雲泉》這樣抒懷;“釀泉為酒,泉香而酒洌。”歐陽修的《醉翁亭記》這樣讚美……

面對一眼眼泉水,先人們對它們投注以真摯的情感和尊敬。靈秀,俊逸,風雅,蓬勃,成為泉的內涵。這時的我們如果能靜下心來,默默想一下泉水,就會對泉生出無限的感念、深情和敬意。

明朝,一座青山腳下,一汪清泉旁邊,一賈姓攜妻負子,逐水而來,因汪而居,繁衍生息,遂成“賈家汪”,後約定俗成省去“家”字,賈汪之名由此而來。青山泉、大泉、聖泉、河泉、泉東、泉西、泉旺頭、北泉、榮泉、柳泉……這是圍繞在賈汪周邊的一個個地名,那麼多的地方,人們歡天喜地取了“泉”字,泉水叮咚,曲水流觴,活色生香。那曾經是一個泉水異常豐富的年代。人們甚至驕傲地以“泉城”自稱。

天下名泉何其多矣。濟南的趵突泉、無錫的惠山、南京的珍珠泉、雲南的蝴蝶泉、湖北薊水蘭溪泉、揚州大明寺泉……一個個大名鼎鼎,如雷貫耳。而小城的大泉,小泉,山泉,樹泉,一個個藉藉無名,卻甘冽清純,潤澤四方。泉中生靈,泉外居民,自得其樂,養心怡神。

從我記事起,村前那條河就在歡快的流淌,泉眼此起彼伏,因了泉水的滋養,周邊青草茂盛,野花競放,有著極端的美。即使大旱之年,這些泉眼依然不緊不慢地湧出地面。夏天的我,從地裡割草回來,汗流浹背,喜歡俯在泉邊痛飲,酣暢淋漓,暑熱全消。常有蝴蝶、蜻蜓停在泉邊,倒映於泉中,盪漾著美的漣漪。泉水給了我的童年多少透明、純淨的快樂。

當時,村裡最讓人羨慕的職業是礦工,他們家有黑黑的炭泥轟轟燃燒,有風油精、棉手套這些稀罕物往外顯擺,有自行車、手錶、電視機這些貴重物率先進家門。那時候,我覺得做礦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這樣的童年有泉水喝,有煎餅吃,有美好的事物可以韻羨,更重要的是有著無窮的想像力,真好。

只是,那是的我不知泉水和礦工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泉水湧出地面,人們渴則直飲,旱則引之灌田,習以為常,這是上蒼的饋贈。上蒼還悄悄在地下儲備了厚厚的煤層,小城一度為自己豐厚的煤炭資源而驕傲。1882,隨著煤炭的發現,賈汪進入了百年採煤史。解放後,小城迎來了全國各地的礦工,全省各地的煤礦。煤礦一個接著一個,先在—100米、—200米開採,接著—300米、—400米,最後—800米、—1000米,612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高峰期竟然開了356對煤礦。小城腹部縱橫交錯、枝蔓橫生著一個個巷道,汗水、淚水和著清脆的爆破聲,沉重的鎬釺聲,源源不斷的煤炭匯入華東前進的洪流,3.6億噸煤炭幾乎傾囊而出。然後,採煤層上的橋折了,平坦的路垮了,矗立的屋塌了,長著稻米的田地成片成片地陷落,最終水位急劇下降,甚至連吃水都要從偏遠的汴塘取水,幾乎所有的泉都決絕地離我們而去。水火從來不相容。

因為人類過分的索取和張牙舞爪的蹂躪,美輕易被擊碎。

泉水的消亡是如此無奈悲傷,如此悲情萬種。也許,那是大美山河自身的嫋嫋餘音和絕唱吧?小城之福得於煤,也失於煤。再念著小城那些水淋淋的美好的地名,非常打臉。我那時生出迫切逃離的願望,寧願做遊子流浪四方,企望在異鄉尋覓一處清盈的泉水,安放流浪的心靈,也不願硬起心腸看眼前這一場滄桑的殘酷!而夢裡卻一次次面對家鄉一汪泉水,我在水中自由嬉戲!

老子曾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泉水是上蒼賜給我們的天籟之美,生態奇觀。我們應該像我們的先人那樣,從內心裡尊敬和熱愛泉水,並且對泉水懷著一點敬畏,懷著一種崇拜。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相信沒有人願意重蹈覆轍。

消失的東西就這樣消失了嗎?是錯誤我們就要承擔,就要改正!

如果把今天的小城比作一隻晶瑩剔透的玉盞,那麼這杯玉盞裡瓊漿玉液的釀成,經歷了一個極為艱辛而複雜的過程。

這是一段浩浩蕩蕩的綠化急就章。這時,上蒼的工作與人類相重逢,一起在荒涼的地方種一些樹。人們肩挑手扛向荒山進軍,不牢河引水上山,人工背客土上山,大洞山、督公山、閆山、青龍山……4.1萬畝荒山,山山披綠。公園敞園改造、生態廊道建設,全城為綠而奔。山坡上,湖岸邊,河道旁,豐潤的樹木競相茁拔,蕩起層層疊疊的綠浪。公園裡,廊道內,一叢叢,一簇簇的灌木、花草,高低錯落,倩影婆娑。終究使得小城三季有花,四季常綠。

這是一段急管繁弦的水系修復史。塌陷地治理、水庫大面積增容、河流開挖疏通、水系重新構建……全城為水而戰。商湖、小南湖、督公湖、風鳴海、月亮湖、潘安湖……一個湖比一個湖敞亮,一個湖比一個湖開闊,像一顆顆潔白的珍珠,散落在小城的各個地方。山是它們堅強厚實的胸膛,樹是它們修長靈巧的手指,草是它們飄逸秀美的長髮,村莊、城鎮則是它們安居樂業的天堂。“一城青山半城湖”,多宏大的背景。

而水在深深淺淺之外,朝陽初升,或夕陽西下,柔柔的光線投射在河面上,看水色變幻,看女子窈窕。遍地鮮花盛開,如經脈一樣的腰肢風姿綽約在陽光下,天空又藍又遠,清澄如洗。如果足夠安靜和細心,你會捕捉到細細的水聲,從地下,從樹根,從山坡,緩慢,勻速地流淌。

2010年的初夏,一場暴雨過後,我和朋友去大洞山遊玩,沿著山間小道剛到半山坡,忽然看到左側一泓清泉正在清石板上流瀉。

我記得那激動,避開眾人,走到泉邊,水活潑潑地湧上來,打溼了我的鞋和褲腳。前後左右,草叢石縫,還有幾處小的泉水歡快地湧出。我離它們是這樣的近,可奇怪的是,我不記得聽到它們流淌的聲音:激動竟讓我失聰。而嗅覺卻異常的靈敏,青草的淡香,紫雲英花的清甜,泥土的腥味和新芽鮮嫩的氣息糅在一起,隨著泉水四處擴散,空氣從未有過的清新。泉們終於重現人間,在闊別三十年後,攜著草綠花香,宛轉而來。大洞山最早觸摸到生態的福利。

有寺廟的地方通常都是風水寶地。茱萸寺三面環山,一面俯瞰萬畝榴園,“環若列屏,林泉青碧”、“宅幽而勢阻,地廊而形藏”,這樣的寶地自然有泉的佑護。在茱蓃寺的後園,有一棵三百多年的皁角樹,老遠就能看到它氣宇軒昂地立在那。與皁角樹做鄰居的就是那眼碧波盪漾、清澈甘甜的泉水,被稱為龍泉。古老的皁角樹如兄弟般守著泉水,即使乾涸,依然不離不棄。泉水和皁角樹一樣在沉思,在清澈的水裡,可以看得見歷史,也可以照得見自己,空靈清澈,風神飄逸,彷彿茱萸寺藥師佛殿的那株琉璃蓮。

“高峽出平湖,當驚世界殊。”山頂也有泉水出現。位於宗莊萬畝桃源的龍固山,海拔150多米,山頂處怪石嶙峋,一眼泉水就那麼突兀地出現在我們面前。即使天氣再旱也從不幹涸。侍候桃園的村民還有來此遊玩的遊人,走久了,口渴了,捧起就喝,清澈甘醇。村民為之取名“聖泉”,還就地取材,專為它砌了方方正正的石壁。全市最高峰海拔361米的大洞山頂,一眼枯竭多年的泉眼也老樹開花,湧出了泉水。山多高,泉就有多高。喜歡登山的人,無論多遠,都喜歡繞到此處看一眼泉水,然後才心滿意足地下山去。

小城西北,有一古老而神祕的靈泉——臥龍泉。方圓四五里,泉水不緊不慢地汩汩流淌,積水成潭,水清而泉冽。因為這眼泉,身為企業家的胡大貴動了建園的念頭。這是自己的家鄉,你無法抗拒任何一處河灘荒野的招引,更無法抗拒一眼泉水的聲聲呼喚。2005年起,胡大貴以一人之力,用一生時間,一世資產,在此建設了一個以宣傳抗戰隊伍——運河支隊為主題的博覽園——臥龍泉生態園。圍繞著臥龍泉,亭、閣、塔、橋、園林錯落有致,婀娜多姿。除了到此緬懷先人,我喜歡聽臥龍泉聲。清泉石上流,那聲音白天聽來,叮咚悅耳,歡快流暢,活潑潑地討人喜歡。入夜,周圍萬籟俱寂。此時聽泉,別有一番滋味。浸在月光中的泉聲,聽來格外清晰。石縫間漏下的滴泉,清脆如童音;九個龍嘴裡流出的泉水,則清越如女聲。我俯身傾聽著,分辨著,完全陶醉在泉水的歌唱之中。

後來,許多次,我都曾這樣近地來到一眼眼泉的身邊,凝視著,陶醉著,隨泉而流,流向大河,流向湖泊,流向大海。

海水、湖水、河水、泉水。在一個地理的方域裡,泉傳承著海、湖、河,它汩汩、涓涓、潺潺,沿著一條條隱祕的通道,輕重緩急,遠近高低地流淌著,融入人類的疼痛、歡欣、辛酸和喜悅,對於世界,它呈現了無限的安寧,沒有莫名其妙的慌張,沒有無休無止的慾望,沒有歇斯底里的瘋狂。那是來自我們生命本源的真摯情懷。

而今,漫步在這座北方小城,呈現在眼前的是小橋、流水、人家的江南景緻,蘊含著強烈的生命感染力。

心心相印,因了這泉,這湖,這遍地的生機勃勃,更多的人願意留連在這小城,我也把家重新安在了小城。和小橋流水,和玉蘭花、香樟樹,和汩汩流淌的泉水一起,感受這永遠讓人溼潤的時光,把我們慢慢打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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