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詩也能挽救一個國家？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女詩人的壯舉

歷史沒有假設，但故事可以推理，歡迎走進“聊史補丁”。

文/陌上榆（林新傑）

隨著近幾年傳統文化呼聲的高漲，一些較為優質的電視節目不斷湧現，給娛樂至死的年代，注入了生機和活力，比如《中國詩詞大會》，在著名主持人董卿的主持下，在康震、酈波、蒙曼等教授的各具風格的點評下，收視率一路走高，不少熱愛古詩詞的平凡人物也紛紛走進大眾的視野，比如第三季總冠軍原外賣小哥雷海為。

我們生於一個詩的國度，歷史上有過唐詩宋詞的輝煌巔峰，湧現出非常多的詩詞大家。那麼，詩歌的源頭在哪兒呢？毫無疑問，中國詩歌的濫觴是《詩經》。《詩經》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收集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的詩歌，共305篇，另有6篇笙詩（有目無辭）。人們也稱之為《詩三百》。內容上分為“風”“雅”“頌”三部分。

在這三個部分裡，“風”收錄的是周朝各地的民間歌謠，是最接地氣的，也是最富有生命力的。耳熟能詳的如《蒹葭》《關雎》都出自“國風”，千百年來為人們所吟誦和傳播。而我們今天要提及的這位女詩人，是有記載以來歷史上的第一位女詩人，而且因為她寫了一首詩，挽救了一個國家，從此名垂青史。

在《詩經·國風·鄘風》裡，收錄著這麼一首詩：《載馳》

這首詩有何獨特之處，又是如何挽救了一個國家？其作者也就是史上第一位女詩人又是誰呢？

她——就是許穆夫人。當然了，千萬別理所當然認為她姓許，名穆。許穆乃是她夫君的名字。她的夫君是許穆公，故人們稱呼她為許穆夫人。在古代，普通女子是沒有什麼正兒八經的名字的，就連公主也不例外。

那許穆夫人原來是哪國人呢？她原來是衛國人，是衛宣公的庶子衛昭伯與宣姜(衛宣公死後改嫁繼子)的小女兒，大哥衛戴公，二哥衛文公，大姐齊子，二姐宋桓夫人（後來宋襄公的母親）。而歷史上因為喜愛養鶴而亡國的衛懿公和她也是親戚關係呢，衛懿公乃是宣姜與衛宣公所生次子衛惠公的兒子。總之，衛國是許穆夫人的孃家，也是她的宗國。

在許穆夫人還沒成為許穆夫人之前，年方15的她，長得花容月貌，剛到及笄的年齡，齊國和許國就派人來求婚。那時候，許穆夫人就提出要嫁到齊國，而非許國。那時候，政治聯姻非常常見，國與國的實力不同，小國往往更願意和大國聯姻。許穆夫人主張嫁到齊國，一是齊國強大，且是近鄰，而許國弱小，且離得遠。但許穆夫人的父母卻沒有她的遠見，看到許國帶過來的禮金比齊國要多，金銀財寶迷住了他們的眼睛。就執意把她嫁到許國去。就這樣，她成了許穆夫人。

要是沒有戰爭，或許沒有多少人知道許穆夫人。但恰恰就是因為戰爭，把許穆夫人推到了歷史的舞臺之上。

《左傳·閔公·閔公二年》記載：冬十二月，狄人伐衛。衛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及狄人戰於熒澤，衛師敗績，遂滅衛。公元前660年，北方狄族看到衛國在衛懿公的領導下，國力空虛，民心渙散，於是發動了入侵戰爭。衛懿公平時因為喜歡養鶴，還給會養鶴的人封官加爵，甚至把鶴封為“將軍”，出行讓鶴乘坐華麗的車，儼然將軍的待遇。甚至為了養鶴，還向人們徵收“鶴捐”。如此荒唐行為，誰還願意給衛懿公賣命呢？結局可想而知，狄人攻城掠地，勢如破竹，衛國很快滅亡了，衛懿公也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衛國人們死的死，逃的逃，其中一些人逃亡到漕邑，就接著擁立衛戴公為王（許穆夫人的大哥），可惜衛戴公短命，很快就死了。就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許穆夫人出場了。

1. 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驅馬悠悠，言至於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

當這樣的消息好不容易傳到許國時，估計過去好幾個月了。許穆夫人知道後，心憂如焚，自己孃家是國破家亡，家人有的死了，有的音信杳無，怎麼能不著急呢？想必她跑到許穆公面前哀求自己的夫君發兵援救衛國。奈何許穆公膽小如鼠，死活不答應。萬般無奈之下，許穆夫人偷偷帶著貼身丫鬟，快馬加鞭趕回衛國弔唁去了。這就是《載馳》開篇所言：載馳載驅，歸唁衛侯。

一路風塵僕僕，歸心似箭的許穆夫人好不容易趕到了哥哥衛文公居住地漕邑，不料許國派來的大臣就長途跋涉追了上來。想想，這是戰亂年代，一路上星夜兼程，許穆夫人估計也顧不上妝容了，肯定是一派憔悴模樣。不料這些大臣不僅不是趕來支援衛國，而是要勸阻許穆夫人，讓許穆夫人打道回府，回許國去。這怎麼不讓許穆夫人傷心難過呢？這就是《載馳》接著寫的：驅馬悠悠，言至於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

這第一章僅僅用了24個字，就把事件簡明扼要概括了出來。也為下文許穆夫人和許國大臣的矛盾衝突埋下伏筆。

2.“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爾不臧，我思不遠。既不我嘉，不能旋濟。視爾不臧，我思不閟。”

第二章看似分為兩層，其實第二層是第一層的重複，句式一模一樣，只是換了兩字罷了。這樣，就達到了反覆強調的意思。這兩句直譯的話就是“你既待我不友好，我就不能返回許國，比起你這般沒良心來，我對宗國總是念念不忘的；你既待我不友好，我就不能渡過黃河到衛國，比起你這般沒良心來，我的感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這是許穆夫人內心的矛盾和掙扎。可以想象的到，許穆夫人憂心忡忡，悲悽不已，她心內憂傷，卻無力反駁許國大臣。無論大臣如何諷刺她一個貴夫人，卻在大路上拋頭露面，還是嘲笑她一個弱女子卻想挽救一個國家，許穆夫人一心只撲在故國上，只想著如何拯救衛國，如何保全宗族。這種不忘故國的深情讀來是多麼令人感傷而無奈呀。第二章就是這樣，把許穆夫人和許國大臣的矛盾對立起來，從而刻畫出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女中巾幗。

3.“陟彼阿丘，言採其蝱。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眾稚且狂。”

到了第三章，把鏡頭集中在許穆夫人身上，拋開了許國大臣，矛盾緩和下來，詩歌的節奏自然也放慢了。“陟彼阿丘，言採其蝱”，可以想到憂愁的許穆夫人進退兩難，於是步上高土丘，疏解心中煩悶，並採摘草藥貝母以治療抑鬱而成的心病。以採蝱（音méng）暗喻設法救國。如此表達，委婉且富有詩意。“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穆夫人想要表達的是自己雖為女兒身，多愁又善感，但她心繫故國，既有情懷更有做人的原則。可笑那許國大臣不僅不理解，還橫加阻撓，是那麼幼稚、愚昧卻又狂妄。當然，背後是她夫君許穆公的指使，隱含著對夫君的不滿。

4.“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於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到了最後一章，寫許穆夫人滯留路上所思。許穆夫人一心只想著該如何挽救衛國，受到阻撓後前進不得，後退又不甘。許穆夫人在田野上緩緩而行，看到壟上麥子“芃芃然”，青青的麥苗，正是長得旺盛的暮春時節。隨風搖擺，陣陣麥浪起伏，那不恰恰如同她的心潮一般無二嗎？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法子呢？“控於大邦”是唯一的辦法了，許國小而夫君弱，唯有向齊國那樣的大國求救，“大夫君子，無我有尤”，這是反語，表面看是說許國大 夫們不要對我有怨恨，實則是表達她對大夫阻撓的幽怨，但語氣極為委婉，恰恰符合《詩經》“溫柔敦厚”的一貫風格。“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最後兩句，表現了許穆夫人救國之志、愛國之情，背後縱有千萬條妙計，還不是紙上談兵？啥用沒有，還不如我親自跑一趟。一位是弱女子，一群是七尺大漢，孰勇敢孰懦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至此，一位巾幗英雄便躍然紙上。時任齊國國君的齊桓公得知這件事後，為許穆夫人的至情至信所折服，便派出大將率大軍支援，並贈送牛羊等物資，幫助衛國重建新都楚丘。這件事同樣也在《左傳•閔公•閔公二年》裡記載：許穆夫人賦《載馳》。齊侯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歸公乘馬，祭服五稱，牛羊豕雞狗皆三百，與門材。歸夫人魚軒，重錦三十兩。

憑藉這首《載馳》，許穆夫人成功挽救了自己的故國。在齊國的扶持下許穆夫人的二哥衛文公繼位衛國國君，他勵精圖治，生活節儉，與老百姓同甘共苦，且重視農耕，發展手工業，衛國經濟很快就得到恢復和發展。

一個人，一座城，那是王者的世界。而一個弱女子，憑藉一首詩，挽救了一個國家，何嘗不是一番壯舉？或許她自己也想不到，千百年後，人們還記得她。其實，挽救她國家的，成就她名聲的，正是她的滿腔赤誠，正是她矢志不渝的家國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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