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薄命,一襲道袍了餘生,唐代女詩人薛濤的悲喜人生

薛濤 韋皋 元稹 白居易 清風明月逍遙客 清風明月逍遙客 2017-10-22

堪比卓文君的才女

薛濤,長安人,父親薛鄖在京城長安當官,學識淵博,把這個唯一的女兒視為掌上明珠,從小就教她讀書、寫詩。

薛濤八歲那年,薛鄖在庭院裡的梧桐樹下歇涼,他忽有所悟,吟誦道:“庭除一古桐,聳幹入雲中。”薛濤頭都沒抬,隨口續上了父親薛勳的詩:

《句》

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

那一年,薛濤不過八九歲。她天分很高,讓父親又喜又憂。

紅顏薄命,一襲道袍了餘生,唐代女詩人薛濤的悲喜人生

薛鄖為人正直,敢於說話,結果得罪了當朝權貴而被貶謫到四川,一家人跋山涉水,從繁華的京城長安搬到了遙遠的成都。沒過幾年,他又因為出使南詔沾染了瘴癘而命喪黃泉。那時薛濤年僅14歲。母女倆的生活立刻陷入困境。薛濤不得已,憑藉“容姿既麗”和“通音律,善辯慧,工詩賦”,在16歲加入樂籍,成了一名營妓。

那時的官員們往往都是科舉出身,文化素質不低,要讓他們看得上眼,不僅需要美貌,更需要才藝、辭令和見識,而這正是薛濤的長項。身在娛樂場中,使得她與當時許多著名詩人都有來往,在這份名單中不乏像白居易、張籍、王建、劉禹錫、杜牧、張祜等詩壇領袖。薛濤作詩500多首,然而這些詩歌大多散失,流傳至今僅存90餘首,十分令人惋惜。

《送友人》

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

誰言千里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

大帥府裡的女校書

貞元元年(785年),中書令韋皋出任劍南西川節度使。在一次酒宴中,韋皋讓薛濤即席賦詩,薛濤神態從容地拿過紙筆,提筆而就《謁巫山廟》,詩中寫道:

亂猿啼處訪高唐,路入煙霞草木香。山色未能忘宋玉,

水聲猶是哭襄王。朝朝夜夜陽臺下,為雨為雲楚國亡。

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鬥畫眉長。

韋皋看罷,拍案叫絕。這首詩完全不像出自一個小女子之手。一首詩就讓薛濤聲名鵲起,從此帥府中每有盛宴,薛濤成為侍宴的不二人選,很快成了韋皋身邊的紅人。

韋皋任節度使時,隨著接觸的增多,就讓她參與一些案牘工作。這些事對於薛濤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她寫起公文來不但富於文采,而且細緻認真,很少出錯。韋皋仍然感覺大材小用,有一天他突發奇想,要向朝廷打報告,擬奏請唐德宗授薛濤以祕書省校書郎官銜,為薛濤申請作“校書郎”(一說為武元衡所奏)。“校書郎”的主要工作是公文撰寫和典校藏書,雖然官階僅為從九品,但這項工作的門檻卻很高,按規定,只有進士出身的人才有資格擔當此職,大詩人白居易、王昌齡、李商隱、杜牧等都是從這個職位上做起的,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哪一個女子擔任過“校書郎”。但因格於舊例,未能實現,但人們卻稱之為“女校書”。

紅顏薄命,一襲道袍了餘生,唐代女詩人薛濤的悲喜人生

薛濤紅得發紫,不免有些恃寵而驕。前來四川的官員為了求見韋皋,多走薛濤的後門,紛紛給她送禮行賄,而薛濤“性亦狂逸”,你敢送我就敢收。不過她並不愛錢,收下之後一文不留,全部上交。雖然如此,她鬧出的動靜還是太大了,這讓韋皋十分不滿,一怒之下,下令將她發配鬆州(今四川松潘縣),以示懲罰。

紅顏薄命,一襲道袍了餘生,唐代女詩人薛濤的悲喜人生

鬆州地處西南邊陲,人煙稀少,兵荒馬亂,走在如此荒涼的路上,薛濤內心非常恐懼。用詩記錄下自己的感受:

《罰赴邊有懷上韋令公二首(一作陳情上韋令公)》

聞道邊城苦,今來到始知。羞將門下曲,唱與隴頭兒。

黠虜猶違命,烽煙直北愁。卻教嚴譴妾,不敢向鬆州。

她開始後悔自己的輕率與張揚,於是將那種感觸訴諸筆端,寫下了動人的《十離詩》。《十離詩》送到了韋皋手上,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於是一紙命令,又將薛濤召回了成都。這次磨難,讓薛濤看清了自己,歸來不久,她就脫去了樂籍,成為了一個自由身,寓居於成都西郊浣花溪畔,院子裡種滿了枇杷花。那一年,她20歲。

《十離詩.筆離手》

越管宣毫始稱情,紅箋紙上撒花瓊。

都緣用久鋒頭盡,不得羲之手裡擎。

《十離詩.犬離主》

馴擾朱門四五年,毛香足淨主人憐。

無端咬著親情客,不得紅絲毯上眠。

《十離詩.鸚鵡離籠》

隴西獨自一孤身,飛去飛來上錦茵。

都緣出語無方便,不得籠中再喚人。

《十離詩.魚離池》

跳躍深池四五秋,常搖朱尾弄綸鉤。

無端擺斷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遊。

《十離詩.竹離亭》

蓊鬱新栽四五行,常將勁節負秋霜。

為緣春筍鑽牆破,不得垂陰覆玉堂。

《十離詩.鏡離臺》

鑄瀉黃金鏡始開,初生三五月裴回。

為遭無限塵矇蔽,不得華堂上玉臺。

《十離詩.燕離巢》

出入朱門未忍拋,主人常愛語交交。

銜泥穢汙珊瑚枕,不得樑間更壘巢。

《十離詩.珠離掌》

皎潔圓明內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

只緣一點玷相穢,不得終宵在掌中。

《十離詩.馬離廄》

雪耳紅毛淺碧蹄,追風曾到日東西。

為驚玉貌郎君墜,不得華軒更一嘶。

《十離詩.鷹離韝》

爪利如鋒眼似鈴,平原捉兔稱高情。

無端竄向青雲外,不得君王臂上擎。

一場轟轟烈烈的姐弟戀

元和四年(809年)三月,當時正如日中天的詩人元稹,以監察御史的身份,奉命出使地方。他久聞薛濤的芳名,所以到蜀地後,特地約她在梓州相見。與元稹一見面,就被這位年僅31歲的年輕詩人俊朗的外貌和出色的才情所吸引。

紅顏薄命,一襲道袍了餘生,唐代女詩人薛濤的悲喜人生

薛濤的愛情之火一經燃燒,就極為熾烈。儘管她已經步入中年,但那種前所未有的震撼與激情告訴她,這個男人就是她夢寐以求的人,於是她便不顧一切,如同飛蛾撲火般將自己投身於愛的烈焰中。第二天,她滿懷真情地寫下了《池上雙鳥》,完全一副柔情萬種的小女子神態。

《池上雙鳥》

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

更憶將雛日,同心蓮葉間。

遲來的愛情讓薛濤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兩個人流連在錦江邊上,相伴於蜀山青川。那段時光,是薛濤一生最快活的日子。然而幸福總是最為短暫,這年7月,元稹調離川地,任職洛陽,細算起來,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不過3個月而已。

分別已不可避免,薛濤十分無奈。令她欣慰的是,很快她就收到了元稹寄來的書信,同樣寄託著一份深情。勞燕分飛,兩情遠隔,此時能夠寄託她相思之情的,唯有一首首詩了。薛濤迷上了寫詩的信箋。她喜歡寫四言絕句,律詩也常常只寫八句,因此經常嫌平時寫詩的紙幅太大。於是她對當地造紙的工藝加以改造,將紙染成桃紅色,裁成精巧窄箋,特別適合書寫情書,人稱薛濤箋。

紅顏薄命,一襲道袍了餘生,唐代女詩人薛濤的悲喜人生

《牡丹》

去春零落暮春時,淚溼紅箋怨別離。

常恐便同巫峽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傳情每向馨香得,不語還應彼此知。

只欲欄邊安枕蓆,夜深閒共說相思。

可惜,元稹是個用智而不是用心去談戀愛的人。才子多情也花心,但薛濤對他的思念還是刻骨銘心。她朝思暮想,滿懷的幽怨與渴盼,匯聚成了流傳千古的名詩《春望詞》。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攬草結同心,將以遺知音。春愁正斷絕,春鳥復哀吟。

風花日將老,佳期猶渺渺。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

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玉箸垂朝鏡,春風知不知。

一襲道袍了餘生

元稹沒有回來,有著自己的理由。兩人年齡懸殊過大,31歲正是男人的風華歲月,而薛濤即便風韻綽約,畢竟大了11歲。另外更重要的是,薛濤樂籍出身,相當於一個風塵女子,對元稹的仕途只有負作用,沒有正能量。對於這些,薛濤也能想明白,並不後悔,很坦然,沒有一般小女子那種一失戀便尋死覓活的做派。

紅顏薄命,一襲道袍了餘生,唐代女詩人薛濤的悲喜人生

只是,從此她脫下了極為喜愛的紅裙,換上了一襲灰色的道袍,她的人生從熾烈走向了淡然,浣花溪旁仍然車馬喧囂,人來人往,但她的內心卻堅守著一方淨地。

人生垂暮,薛濤逐漸厭倦了世間的繁華與喧囂。她離開了浣花溪,移居到碧雞坊(今成都金絲街附近),築起了一座吟詩樓,獨自度過了最後的時光。大和六年(832年)夏,薛濤安詳地閉上了雙眼。第二年,曾任宰相的段文昌為她親手題寫了墓誌銘,墓碑上寫著“西川女校書薛濤洪度之墓”。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