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女詩人薛濤:原來愛情似煙花那麼涼

他寫“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寫的入骨化血,雖不是寫給她薛濤的,卻也是她薛濤對他情真意切的最好詮釋。

——題語

大唐第一女詩人薛濤:原來愛情似煙花那麼涼


不過是如夢一場

薛濤,是為晚唐時風光無限的名妓。

彼時,她結交皆是名流,她與他們詩酒唱和,好生的歡愉。時年,有韋皋、高崇文、武元衡、王播等朝中大員,亦有一批大文豪諸如白居易、劉禹錫、杜牧等才子。

其間,她和詩人元稹的唱和最流傳如花。

他們相識於憲宗元和四年,彼時的薛濤早已步入中年,比元稹也大十一歲之多。然而年齡從來都不是愛情的阻隔,他是才子,她亦是才女,如是的兩個才情的人彼此生出最大的吸引。

於是,一見鍾情,再見恨晚地纏綿悱惻著。

初見,才情的她就寫出情意綿綿都詩句贈與他:

磨潤色先生之腹,濡藏鋒都尉之頭。

引書媒而黯黯,入文畝以休休。

而他,亦奉上一首《寄贈薛濤》於她,將相思和喜愛對她訴:

錦江滑膩蛾眉秀,幻出文君與薛濤。

言語巧偷鸚鵡舌,文章分得鳳凰毛。

紛紛詞客多停筆,個個公侯欲夢刀

別後相思隔煙水,菖蒲花發五雲高。

他將薛濤,比作那傳奇豔絕的與司馬相如私奔的卓文君。最後一句“別後相思隔煙水,菖蒲花發五雲高”,更入了薛濤的心,讓她為此肝腸盡斷,只將一顆女子的心交付於他。

就此,他們二人過起了一段“不羨鴛鴦不羨仙”的眷侶生活。

日日裡,他們或月下詠花,或雨下題柳,真真是“但誤春日長,不管秋風早”,兩人是如此的如膠似漆著,從此春宵難早起。

只是世嫉他們的歡好,一場禍事來,元稹不得不離開。

就此,黯然銷魂下,他們倆唯別而已。

他們歡好相處,僅僅三個月。

三個月,於一個人的漫長一生不過是指縫間的事兒,然而對於薛濤來說,這三個月卻讓她糾纏傷痛了半生。

他走後,起初還有詩信寄予她,漸漸地就書信全無了。

儘管,她一直一心一意地等著他,不過,都成了她自己一人的事。

據說,在他們分別十年之後,元稹曾起意要派人去成都接她來成婚的。可是,恰那時他遇到了“惱人腸斷處”的劉採春,就此不能自拔。

於是,他再次將薛濤遺忘。

這之後,再沒憶起

對於結局,她早就有預料。她,一直很清楚他們之間的距離,在那個年代那是山水難逾越的隔閡,是無論年齡、門第、身份,都無法逾越都。更何況,他一直是那個在“巧宦巧婚”裡搏功名的男人,他是斷然不會娶她這個官伎出身的女子的。儘管她才情斐然,但於他妻子的標準的落差還是蠻大的。

就此,他負心的理所當然。

對於他的負心,她未曾有過怨誹,只在一首《柳絮》的詩中有所心意表達:他家本是無情物,一任南飛又北飛。

是的,他即無情,為何還要耗在這無情裡。

罷了,一切不過都是夢一場,讓他都成為過去吧!

大唐第一女詩人薛濤:原來愛情似煙花那麼涼

為了遇見宿命裡的他

八歲那年,父親薛鄖見庭院中一株老梧桐開得茂盛,便以“詠梧桐”為題跟她對。

父親念出“庭除一古桐,聳幹入雲中”。

聰慧的她,略一思索即應出“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

對仗工整,極見清靈之筆韻。然而,父親聽了卻愀然,那是因為他聽到了不詳,所謂迎來送往是為古時娼妓的宿命,怕這詩句暗讖了她後來的命運。

卻,未想真的應了他的擔憂,她果真做了官伎。

本來,個性狷介耿直的父親,雖未能在官場上飛黃騰達,但做為一名小吏仍可讓他們一家三口過得富足。只是,天有不測風雲,在她十四歲這年,父親被官派南詔公幹,自蜀入滇的路途崎嶇多艱,父親一介書生,不幸在途中染病身亡。

就此,她們孤兒寡母的生活陷入困境。

彼時,她已算成年,出落的也很是明豔動人,又因文采斐然早就名動蜀中。時值中唐重臣韋皋任劍南節度使,聽聞她詩才出眾,出身官宦又容姿清麗,於是召來相見。

她來,他便讓她賦詩一首。

她知他在試自己的才學,於是揮毫而就一首《謁巫山廟》:

亂猿啼處訪高唐,路入煙霞草木香。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聲猶是哭襄王。

朝朝夜夜陽臺下,為雨為雲楚國亡。

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鬥畫眉長。

此詩,寫出了惆悵懷古的意味,又有憑山憑水的吊望,亦深蘊著世事滄桑的味道。

韋皋一閱下,即讚歎不已。

對她,心悅之。

他,雖是個以勇武謀斷震懾邊疆的悍將,卻是詩懷於心的,少時也是熟讀詩文的,自是有一腔文采在心頭的。如此薛濤,自是深得他心。

如是,將領惜才,弱女求生,薛濤就此入了樂籍,留在幕府當了官伎。

對於她,韋皋是一捧再捧,直到把她捧為蜀中首屈一指的官藝伎,一時風頭無倆,盛名一時。

只是,她還涉世未深,因事惹怒了韋皋,於是他一紙貶書將她發配到邊遠的鬆州。她幡然醒悟,再大的盛名也不過是別人給予的,豔名為虛,才名亦為虛,觥籌交錯裡全都是虛假的,當不得真。

能拯救自己的,始終是自己。

於是,她寫下了那忍辱的《十離詩》。在這十首詩裡她用犬、筆、馬、鸚鵡、燕、珠、魚、鷹、竹、鏡來比自己,把韋皋比作是自己所依靠著的主、手、廄、籠、巢、掌、池、臂、亭、臺。

為了生,她是自貶了人格,將自己比喻為痛失寵愛的玩物,懇請主人垂憐,重新接納她。

見此十首詩的韋皋,想起了年輕時旅居江夏認識的玉簫女子來。曾經,他和她情深義重,終身暗許,誰知他後來四處遊歷建功而被封王稱爵,忘了當初的約定。玉簫因此苦等他七年,後絕望而亡。

他,心軟了,迅速令人將她接回成都,並恢復了往日的榮寵。

這之後,她深得“教訓”,亦領教了世事的無常,她心性淡泊了起來,能遠離的紛爭她必遠離。

天意眷顧,後來的她幸得才德兼備的中唐名臣武元衡的救贖,得以脫離樂籍,恢復了自由身。

就此,她退出幕府,隱居在成都郊外的浣花溪。

這一年,她二十五歲。

雖離逢著一個他(元稹),還有著數十年的歲月,但是,她之被贖身,不得不說有著冥冥中的一種註定——

好讓她以一個自由身,遇見一個他!

大唐第一女詩人薛濤:原來愛情似煙花那麼涼


似金風玉露一相逢


大唐時的文人圈,猶如一個江湖。

雖然,她已退隱江湖經年,然江湖上依舊有她的傳說。

她,日夜隱於浣花溪畔,但幕府之中依然將她奉為座上貴賓,她的名氣早已不但但是在西川了,幾乎和她同時代的知名才子都曾與她詩文相和過,可以說囊括了唐詩界的半壁江山。

尤其是,她29歲時在浣花溪畔制箋、寫詩,“詞翰一出,則人爭傳以為玩”的盛況,更是讓她名動帝國。

如此光華耀目的薛濤,想必元稹早已有所耳聞。

而對於元稹,他那一部流傳甚廣的《鶯鶯傳》,薛濤應是知曉的。時年的他,是“每一章一句出,無脛而走,疾於珠玉”才情滿溢。

所以,他們的初識猶如故人相見歡。

元和四年(809年)的三月,三十一歲的元稹被提拔為監察御史,奉命出使東川。彼時,大凡名流才子入川,必會設法一會“川蜀第一才女”薛濤的。他元稹自是也不例外。

司空嚴綬善解人意,明瞭元稹所想,加之自己曾是薛濤的同事,遂遣薛濤赴梓州元稹駐地與之相會。

相會的他們二人,猶如金風玉露一相逢。初見裡,全都是驚動。

她經年裡日日笙歌,錦繡綾羅不計其數,卻始終難覓知音一人雙宿雙飛。原本里,她以為自己的這一生將在無愛無慾中度過裡,誰知上天讓她遇見一個他。

這,是她生命中第一次真正的愛情。

這之前,亦或有無數男子傾慕於她,然她的官妓的名號讓他們望而卻步。她自己亦深知這一點,所以跟誰相處都心有所保留,怕入情深傷太深。

可是,今次不同,她已不在攀附於誰,完全的一個自由身,可以任意愛誰,亦可以任意被任何人愛。

所以,這次她主動了些。

如是,一見面她就走筆作《四友贊》:

磨潤色先生之腹,濡藏鋒都尉之頭。

引書媒而黯黯,入文畝以休休。

他由此對其驚服不已。

對於元稹而言,此時的薛濤,氣韻更具風致,是和他過往風月場所見女子不可比的。她之風韻,她之詩情,都讓他迷醉不已。

也是,四十歲的女人,早就美的不在外貌容顏了,而是在風骨、在氣韻了。

如是,兩個初見的人兒就此熾熱膠著在一起。

日光之下,由此全是新意。

在愛意深濃的時候,她賦詩一首《池上雙鳥》:

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

更憶將雛日,同心蓮葉間。

來表的是,願與元稹雙宿雙棲。溫柔繾綣裡,40歲的她也深蘊了清純青澀少女的心意。

而他亦有詩《好時節》與之和:

身騎驄馬峨眉下,面帶霜威卓氏前。

虛度東川好時節,酒樓元被蜀兒眠。

只是,她敞開的是自己的心扉,而他晾晒的是他的炫耀的資本。他將她比作卓文君,與之虛度的好時節都是難掩的得意及炫耀,因為她可是盛名赫赫的第一才女薛濤。

或許,一開始就是個錯愛。

她愛的投情入心,而他不過是在路經自己無許的豔遇之一。

雖相逢若金風玉露,但是逢著的是一個多情人,苦痛只可自咽。

自古多情人多薄倖,他也不過是其中一個。

恰,經過了她的生命!

大唐第一女詩人薛濤:原來愛情似煙花那麼涼


既不被愛,便放手


元稹,出身世家,乃北魏昭成帝拓跋什翼犍十世孫。

只不過,在他出生的時候,家族已經沒落。八歲又喪父,之後母親帶著他回舅舅家討生活。少年時便備嘗艱辛的他,立志重耀門楣。

與薛濤在一起的時候,正是他試圖要有一番驚天動地的時期。初入東川,雖短短几個月,卻雷厲風行地頗做了番作為,他的效率和公正亦受到了當地百姓的擁護和愛戴。

只是,他的積極正面也因此得罪了一些與嚴礪有舊的官僚,於是他們小人地在唐憲宗的面前讒言,陷害於他。於是,那年的六月他便被召回入京了。

世事多變裡,他們在一起的日子僅僅三個月而已。

或許這也是註定,這一場春花秋月的愛情裡本多的是有緣無份。

分別的時候,她“不敢挈行,微之泣之沾襟。”她,是真動了情,卸下盔甲陷入情海,露出了愛上一個人的小女子的謙卑。

也是,女子再八面玲瓏,若愛上了人,便是低的。

只是,她的情深卻換來了他的負義。

被召回京的元稹,很快被貶洛陽。期間,原配韋氏去世,因有幼兒要看護於是納了一妾安仙嬪,誰知安仙嬪也短命,沒多久也去世。而後,他又被貶江陵。經歷喪妻喪妾,加之兒女們的嗷嗷待哺的元稹,是極需要一個意中人來安慰之的。於是,她薛濤在知曉這一切之後,便決定前往。

只是,她忘了,這期間他寧納妾都未曾想過娶她為妻。她去,又怎會有更好的結果。

不過,愛裡的女子多都決絕,誠如湯顯祖寫過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所至也。”

於是,元和九年春,她由成都赴江陵。隔著歲月迷障,我們無從猜測那是一段怎樣的相處,她沒有文字記敘,元稹亦沒有,只是時隔一年她回憶起離別時的情景,傷心欲絕。

他,這一次給予她的仍是言語的承諾。

而敏銳似她,怎會沒體察到他的勉強及敷衍,所以她才心生了如灰的絕望。回到成都後,褪去那身嬌豔的紅羅裙,換上一襲灰色的道袍,開始長伴青燈古佛的歲月。

這一次,她知道他元稹不會再回來。

她還是會寫詩,充滿情意無限的詩,然後寫字染成桃紅色的箋紙上,如是,裁的精緻小巧的窄箋上,隻言片語裡皆句句深情,後人將這桃紅箋謂之“薛濤箋”。

曾經,她為了愛他,從春盼到夏,從秋盼到冬,望穿秋水的雙眸裡有多少期待就有多少哀怨。可是佳期渺渺,他再也沒來。

也曾,不思量,自難忘,惟有淚千行。在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無數個夜夢驚醒裡,嘆息愁盈,獨自相思,黯然落淚。

又如何,若是愛的人心裡沒有你,一切皆是空。

愛了傷了,痛了累了,近了遠了,疲憊不堪了,世事難料裡也終於看穿了。原來,有一種愛情,叫有始無終。亦明瞭,她不過是他的無數場豔遇裡的其中一場。

於是,洞悉裡她決絕蒼涼轉身。

散便散了吧,風雨漂泊的這一生,她早已心如明鏡,看破紅塵。

浣花溪畔,依然人來人往,但她的內心卻不似喧囂過往。

她已芳華至秋,這一生能真正愛過便富足,她便不糾結任何。

如是,靜靜地斷了這情緣。

尾語

821年,元稹入翰林為中書舍人承旨學士。

春風得意時,他突然想起了薛濤,於是,差遣人給她訊息。

然而,她心已死,從江陵回蜀途中的孤絕,她仍記得。

與君分七年,淚水交織的兩千多個日夜的思念,早已將她的情愫磨滅。

也幸沒有同他和,據說,這際他又遇到了他人生的紅顏——劉採春。劉採春,乃是那紅遍江南的藝伎。

此時,她卻不再對他有任何動容了。

他身在何處,官居何位,寫了什麼得意的詩,愛了什麼絕妙的人……等等如是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晚年時,她移居成都碧雞坊,建了座“吟詩樓”。她已暮年,筆端再不多兒女情長,多的是豪情、壯闊,比如那句“諸將莫貪羌族馬,最高層處見邊頭。”讀來皆見一種豁然的女王氣勢。

也是,在那個迎合男權的時代,她自有風骨。

公元,831年,元稹在武昌節度使任所猝然離世。

她,緘默不語。

公元832年,她逝世於成都,享年七十三歲。

當時的劍南節度使段文昌,為她親手題寫了墓誌銘,並刻上“西川女校書薛濤洪度之墓”,至此,“女校書”真正成了她薛濤的別名。

後人為了紀念她,築一望江樓,樓下不遠處便是著名的“薛濤井”,井旁題寫詩句如是:

獨坐黃昏誰作伴?

怎教紅粉不成灰。

望江樓上,亦有另一副楹聯概括著她繁華寂寞的一生:

古井冷斜陽,問幾樹批把,何處是校書門巷?

大江橫曲檻,佔一樓煙雨,要平分工部草堂。

於我,還是甚覺她深愛過的他寫的那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最能概括她顛沛坎坷、情愛無依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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