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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裡有下放的魚了，說不上名字，只見一個個透著豔紅，且條條靈巧，通身滑溜得如打過層蠟，見船蕩過來了，“嗖”地一下四散開去，留下寬敞的河道。船為木製，漆皮是新刷的，還有撲鼻的嗆味兒。槳做得好生奇怪，奇怪得讓人給不上勁兒，它牢牢地嵌在船上，只讓人搖，興許是怕人一不留神把槳沉到了河底。聽船家說，河不淺，能有三人高。河道有盡頭，到建國門附近就得停駐，回頭望望，河面上盡是漣漪，把短短船程中的歡聲笑語都留住了。一路的話題包羅萬象，侃侃而談。
收船的亦是個四川人，估摸與剛那個是兩口子。晚靄泛起來了，罩在河面上霧濛濛的，似一層紗阻住視野。王謙一把送李璐上岸，不想船有後座力，張鎖被片刻遺落在河中央，船家也笑了，露出兩排潔亮的牙齒，費了好一番周折，才見張鎖拾級上岸。一下午的悠閒，就這麼給無憂無慮地打發了。返時，路上出現許多小攤，攤販們不敢在白天經營，只得夜下呦唱嗓門。一位婦女令人注意，約不惑的人，背一大籮筐，像口鍋，“要手鍊麼？純玉的，能便宜。”聽口音是外地人。側旁一老漢橫臥，也許幾天不吃食了，只剩皮包骨。“他多可憐啊，咱們幫幫他吧。”李璐牢牢地鎖看老漢。“管他幹啥，他可憐，我還可憐呢！”張鎖快人快語。只有王謙面色凝重，“哎，咱們幫不了他，給他錢是沒有用的，他還會餓。”
就這樣，好心情給穿上嫁衣，仨人鬱郁前行，一句歡笑都不在。老漢仍衣衫襤褸地伏在地上，任憑路人濺起的泥汙頭蓋面。這一帶多有路燈，它們高高在上，把路漆成了暗黃色，就好比心情，一旦萎暗下來，就難大放異彩。磨磨蹭蹭到了分岔口，“鎖，回去小心點，明兒沒課。”然後覺得拖鞋啪嗒的聲響開始不膩耳。“來，妹妹，哥哥送你回家！”
幾縷風來，把發吹得擋住視線，王謙向上推推。“哼！你老不忘這茬！”李璐努個嘴，多像兒時用吸管吹泡泡。王謙第二次騎車送李璐回家，覺得重了些，興許是書包的緣由。李璐的書包真是乖巧，紅紅的，活像超標的大蘋果，實實地扣在車前的欄筐裡，上頭還有張哪位明星的劇照，笑得趕花還燦爛。車總比步行迅速，進入道北的中心地段沒費多久，王謙警覺地快了速度。夜的道北無有路燈的微亮，只得去乞求月的施捨。診所的亮已經看到了，“妹妹，該說個什麼慰勞我一下吧？”“又讓我叫啊？你怎麼總記得？”連李璐也能猜到了，足見王謙次數的頻繁。“呵，今天挺高興的，以後還會帶我出去玩嗎？”小孩子總想著玩，李璐亦然。“那當然了，你是我妹妹，我到哪你也得在哪，哈哈。”王謙嘴咧得比碗口大，一點不為自己的繁瑣掛懷。這回李璐不努嘴了，扮個鬼臉，彷彿草兔立起的樣子，抖著牙，蹦蹦躍躍就回了診所，麻花辮起伏得很幅度，伴著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