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父親打工三年未歸,回來時女兒已經不認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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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父親打工三年未歸,回來時女兒已經不認得他了。

雖然已經改革開放幾年了,但農村的生活還是異常貧苦。

更別說像周家村這種四面環山幾乎要與世隔絕的偏僻村落。

這裡的人長年守著幾塊貧瘠的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吃的是自己種的玉米白菜,喝的是從山上流下來的“天然水”,照明的是從松樹上刮下來的松脂。村裡只有一條崎嶇的小路通向鎮上,但要翻過兩個山頭,一個來回就要從天黑走到天亮,再從天亮走到天黑。

儘管如此,有些人吃膩了玉米白菜,也願意半夜裡就起床,擔著一擔白菜去鎮上,換點別的口味。但常常一回到家,雙腳又紅又腫,躺在床上一個勁地呻吟。

全村最富有的人應該要算周全民了,他父親給他多遺留下了幾畝地,但他最富有的時候,也只能比別家多吃上一個菜,給妻子多添一塊布,給女兒多買一根頭繩。

脫貧成了這裡的人們最大的願望。

而他們對村裡以外的世界也同樣充滿了好奇和嚮往。

從隔壁村走親戚回來的人,常常在閒暇時吹噓他們的某個遠親出了大山賺了大錢,穿金戴銀,一張票子甩出去,要什麼有什麼,生活別提有多快活!那陶醉的樣子,就像沐浴在金錢的光澤裡,而旁聽的人,似乎也沾了這份光,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笑容。與此同時,他們想到了周同順。

周同順是村裡第一個出去打工的人,走了已經整整三年了。他們曾經這樣圍在一起議論過他,說他可能是賺了大錢,娶了個城裡的老婆,不要黃玉英了;也可能是混不下去活活餓死了,要不然,怎的這樣久不回家來。

今年的冬天來得有些早,樹葉還未落盡,地面就已經有了寒氣。

這天是難得一見的暖和,太陽羞紅著臉從山頂上冒出頭來,在大山的半腰上劃了一道明與暗的界限。在通往鎮上唯一的那條小路上,出現了一個高瘦的身影。

他揹著一個揹包,走得飛快,汗珠不停地從兩面的額頭上匯聚到下巴尖,再隨著他不停搖晃滴落在前襟上,他嘴巴大大地張著,喘著粗氣,眼珠子時而不時向上翻動著,估摸著到家還要走多久。他穿著一雙快要張口的皮鞋,生硬的鞋底已經把他的腳磨出了幾個血泡,但是,他一點也不想坐下來歇歇。

他已經三年沒有回家了,此刻,他心裡是多麼想見見他的父親、妻子、兒子和女兒。連揹包裡什麼時候伸出半截紅色的袖子也不知道。

翻過一道樑子,他終於看見了自家的房子。

他不由得有些激動,鼻翼泛酸。一種久違的家的味道撲面而來,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抹了一把汗,也顧不得腳痛,朝著家飛奔而去。大聲喊著,“玉英,玉英,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屋子裡,一個嬌小的女人正在納著鞋底,鞋底是從那些不要了的衣服褲子上剪下來的,一塊一塊疊加縫合,現在已有厚厚的一層,所以,她納得很吃力。

聽見外面有人在喊自己,她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黝黑的漢子健步如飛地跑來,等近了,她才看清楚,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

黃玉英一顫,鞋底上的針扎進了拇指。

在她心裡,丈夫早已如流言蜚語中說得那樣,可能已經不要她了,或者已經死了。三年了,沒有一點音訊。

而今,他回來了,終於回來了!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丟下手裡的鞋底,迎了上去,在門口,又止住了腳步,她突然間不知道要說點什麼,淚水毫無徵兆地滾落而下。

周同順一把緊緊地摟住她,亦淚如泉湧,手臂不斷地緊了又緊。

良久,她才抽回身子,擦了擦淚痕,吸了吸鼻子,說:“你看我,都忘了你剛回來。”說著就去接丈夫背上的揹包,問:“背了這麼遠,一定很重吧。”她拉著他進屋,說:“快坐”。放下東西,就去倒水。

周同順看著這個破爛不堪的家,心中無限酸楚,他摸了摸口袋裡的一沓錢,又有了少許的欣慰。這是他這三年來的工錢,就是打算拿回來重新蓋房子的。

黃玉英端來一杯水,微笑著說:“幾年不回家,我們都以為你不回來了,不要這個家了。”

“怎麼會呢?”周同順急忙說道:“你們可是我的親人哪!我只是想,沒有掙到錢,怎麼好意思回來見你們呢?再說了,家裡有你,我放心。”

“錢固然重要,可你走了以後我才知道,沒有什麼比一家團聚更重要,我只是個女人,別的也不會想,只想一家人安安穩穩的生活。”

周同順看著越發嬌小瘦弱的妻子,心裡又是一陣難過,他知道這幾年苦了她。三年前,家裡實在過不下去了,他收拾了兩件破舊的衣服,扔下一家老小,出門打工。

但是他沒本錢,也沒有太高的文化,只能當苦力。後來多虧遇到一個好心的老闆,見他忠厚老實,讓他到廠裡當了搬運工。三年來,他省吃儉用,倒也存下一點錢來。這次回來,就是想讓一家人的生活好一點。

“爸和孩子們呢?”他問。

“到後山放牛去了。”

“文逍今兒沒上學嗎?”

“沒有,大先生病了,二先生家裡有事,說今兒放他們假,就跟著爸去了。”

“學校裡還沒有新的老師嗎?”

“哪有啊,咱村的人有幾個是識字會教書的?前不久,隔壁的三姑娘說要來試試,可教了兩天,便打了退堂鼓,說學生又笨,又沒錢掙,回家來梳梳洗洗,嫁了人去了。現在只有兩個老先生,一個照看兩個班,大的小的都是一個教法,現在學生越來越少,都不知道以後的娃兒怎麼辦呢。”

周同順嘆了一口氣,說:“等過完了年,我還是出去打工吧,為孩子掙點學費,讓他們去鎮上讀書。”

“你這樣的想法是好,可咱們現在的條件,難啊!”

“文瑤呢?她還小,跟著去山上不是很危險?”

“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哭著喊著要去,也難怪,你不在家,爸和文逍就是她最依賴的人了,現在啊,都不知道還認不認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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