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人的故事

小說 佛教 餘繼澤 2019-05-31

人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廟,廟裡只有一個和尚,還有一個尼姑。和尚天天敲鐘,或敲打木魚,尼姑天天誦經,或者打掃庭院。兩人的生活開支靠時時來廟裡供香的人供給,齋飯尼姑做,和尚準時去吃就行了。兩人這麼多年天天各幹各的事情,沒有什麼話說,有事情了偶爾說幾句就分開。

廟裡的日子,顯得極為的清淨,一天只聽到噹噹的鐘聲,或尼姑誦經的聲音。和尚的心裡把很久以前發生的傷心事都忘記了,現在的心如這寺院一樣的清淨了,清淨了的心裡就感到空虛和寂寞,這些曾安撫過他的靈魂的鐘聲和經文,再也不能安撫他的靈魂了。當初來這破廟裡當和尚是一種無奈,他並沒有想到當一輩子和尚,只是當時的心裡太痛苦,不這麼做就沒有辦法擺脫。他來這寺廟裡,只是想療心裡的傷,於是在傷好了的一天和尚對尼姑說:

“到廟裡這麼多年了,你我沒有說什麼話,今天我想和你說說話。”

尼姑說:“啥話?”

和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誦經唸佛之外的話。”

尼姑聽後心裡一震,她不知道和尚想說什麼,她不敢看和尚的眼睛。

和尚對她說:“坐下,慢慢說。”

尼姑不敢不坐,因為這廟是和尚先來的,她是和尚收留了的。才開始在廟裡呆下的時候,來供香的人,就私下紛紛議論,廟裡一個和尚,一個尼姑,怕是假和尚,假尼姑,夜裡乘沒人還不滾在一起了,啥和尚尼姑,人哪個沒有七情六慾的,一時廟裡供香的人少了,但是和尚尼姑由人們議論去,一天和尚依舊敲他的鐘,念他的佛,尼姑誦她的經。在尼姑眼裡和尚是真和尚,沒有什麼邪念;在和尚眼裡尼姑是真尼姑,兩人不管別人這麼說,只潛心修煉。一天和尚對尼姑說:“不管別人這樣說,只要你心中沒邪念,只要心中有佛,不去理他們。”

一日日的過去,從和尚和尼姑中沒有傳出什麼怪事情,人們就認為他們是真和尚和尼姑,就又來供香,並問一些問題,他們用佛語解開了好多人心中的結,這麼多年廟裡的香火總沒有斷過。

和尚在尼姑坐下後問尼姑:“你當初為什麼要當尼姑。”

尼姑沒有直面回答他的問題,反過來問他:“那你當初為什麼要當和尚。”

和尚沉默,尼姑也沉默,尼姑不知道和尚今天突然問這個問題幹啥,有啥意思和目的。在和尚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時,尼姑就說了:“你問這話有啥意思,為什麼問這話。”

“我感到廟裡太清淨了,一天只有鍾這悠遠的聲音,好多年沒有和人說過心裡話了,沒有別人,只好和你說。”和尚說。

“這不是修道煉佛所要達到的境界麼,為什麼嫌清淨了呢?佛門本就是淨地。”尼姑說。

“是呀!佛門就是淨地,可是我的心在這淨地裡呆了這麼多年,早也淨了,只是身在凡塵中,雖能絕凡塵,但是都是肉身,卻難絕塵念。”和尚說,“其實走這一步我的心不甘呀!”

尼姑緊張了說:“你今天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和尚說:“沒有什麼意思,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來當尼姑。”

尼姑說:“非要說嗎?你不怕別人說我們什麼,廟裡沒有人來上香了嗎?”

和尚說:“上不上香,那是人的自便,該來的就會來,不該來的就不會來,一切都順其自然,當初你來廟裡時,你我保持距離,一直到現在,是因為我的心裡有傷,沒有力量再去凡塵中;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的心上的傷口彌合了,那過去的事情都忘記了。而你才來這山上我知道你也有傷,所以就沒有去打攪你的心靈——這麼多年。”

尼姑說:“我們不要忘記了佛家的規矩,讓人笑話。”

和尚說:“規矩都是人定的,笑話不笑話由人們去,人得為自己活著,要考慮別人,一輩子就在這清淨的寺院裡,守著寂寞,以及肉身本能的折磨。”

尼姑沒有說什麼,只是心慌亂的很。她明白了和尚的意思,但她怕那樣,來這廟裡這麼多年,讓她把凡塵的事都忘了,她怕墜入凡塵了,當初在凡塵裡,留給心裡的傷太深重了,不是到這寺廟裡是沒有辦法醫治好的。她怕再在凡塵中受傷了,那是她如何也受不了的。她就想這麼清清靜靜的過日子,什麼都不想,一切在佛中。

尼姑說:“我心已死,歸於清淨了,不想再去凡塵中追尋什麼,你就別來打亂我的心,揭開我心裡塵封的事情。凡塵中尋找不到我想要找的東西的。我勸你也和我一樣象以前一樣的生活,忘記過去,忘記紅塵,別再墜入好好在清靜的寺廟裡清淨的生活,人一輩子難得這樣的生活。在凡塵中會把你傷的更深,再一個那凡塵中的事情也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別看那些凡塵中人有這有那,一切不過過眼煙雲,有就是無,無就是有,我們現在什麼都沒有,可我們什麼都有,我們有我們自己,我們才真正為自己活著。”

和尚說:“你已進入佛道,你說的都對,我不和你爭辯什麼;但我不要為了一個虛空的思想活著,我要在此時的平靜後,想著要為了作為一個人而活著。”

尼姑不語,和尚又說:“我們當初被傷害過,所以對人都不信任,其實人不都那麼的壞的。”

尼姑還是不語,和尚又說:“不說這了吧!我想聽聽你的過去的故事。”

尼姑不語,和尚就說:“那今天不說,過些日子再說吧!”

和尚就其身去敲鐘,尼姑去念經文了,在山上的廟裡,就傳出了‘噹噹……’悠遠而又蒼涼的鐘聲,似在訴說一段悲涼的故事。

和尚的話,打亂了尼姑的心,和尚自己的心也亂亂的。和尚不願去回憶過去,但是,他總忘不了過去關於一個叫楊菲的女子。楊菲是和他一塊長大,一塊又上過學,後來一塊兒回到家鄉。他在心裡萌動時,他的心裡就喜歡楊菲,喜歡她說話的聲音,她的笑,她走路的樣子,在他的心目中,楊菲就是他的靈魂和神;楊菲其實也很喜歡他的,給他打了毛衣,還做了鞋墊。但是,在關鍵時刻,楊菲的家人,把楊菲嫁給了一個有錢的人。他當時想過去和那奪走心愛的人拼命,可想著,人若拼死了,愛也就不在了,活著就是得不到楊菲,心中還有他的記憶。可是,活著就是一種痛苦,楊菲已是別人的妻子,他只能守著空夢,白天,夜裡,腦子裡一直全是楊菲的樣子。他實在是受不了了,就選擇了離家出走,從家裡走後,他就一直沒有回去,他不想再去那充滿了他所以快樂和所以痛苦的地方去。他就找到了這座破廟,收拾了住下來,每天在敲鐘和誦讀經文中來忘記這一切。時間是醫治內心創傷的最好的良藥,隨著時間的推移,心上的傷在漸漸彌合,那平靜下來後的浮沉開始慢慢的掩蓋留在心中的記憶。漸漸的,那個叫楊菲的女子,只是心中一個美好的影子,和夢一樣的東西罷了,似乎在現實中就不存在過,想起心就不再痛苦了。

有一天,和尚又喊住了尼姑,他對尼姑說:“你是不願意主動和我談你過去的事,我把我的故事告訴你吧!在這世界上,你是第三個知道這事情的人,一個是我,一個是楊菲,再就是你。”

和尚向尼姑說完了他的故事,尼姑似乎動了情,說:“我詛咒過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好男人,男人都花心,沒有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你這樣痴情的男人;我開始並沒有以為你是因為這上山當和尚的。”

和尚說:“哪你以為我是因為什麼上山的。”

尼姑說:“我以為你厭世。”

和尚說:“沒有傷害哪能厭世,走這一步是當時的無奈,唯一的解脫。這世界燈紅酒綠,充滿了精彩,誰會厭世。心靈平靜後讓我們回到塵世吧!我們要作為一個人而活著,不要為了一個思想而活著,為了一個思想而活著是為了挽救當初無法自拔的我們。”

尼姑不語。

又過了些日子,尼姑主動對和尚說:“我的故事就不給你說了吧!其實不說你也能想的到,不同點是我不是被人分開的,而是輕易的相信了一個信誓旦旦的人,可在得到一切以後,就變了,深深的傷害了我,讓我對這個世界好失望,好失望,感到沒有可信的人。”

和尚說:“不要說了,我知道了,那時我們的心走入了迷障,治療好心上的傷,撫去心上的浮沉,心靈還是潔淨美好的。”

尼姑說:“我們這麼做了,不會違反佛道,讓人嘲笑的。”

和尚說:“我說過規矩是人定的,再一個,我們本就不是為了一個思想而活著的人,我

我們是為了人而活著的,我們的頭髮雖然剃了,可是不久又會長起來。我們的人本帶入了佛道,可走出佛道,還原我們的本來面目,我們是熱愛生活,有愛的活生生的人。我們不要自虐,我們要作為一個人而活著。”

不久以後,人們再到廟裡上香時,不見了和尚,也不見了尼姑。人們紛紛議論,有的說他們到別處講道去了,有的說他們雲遊去了。就是誰也沒有想到他們已脫下了那佛家的外衣,還原了本來的面目,在一個地方,開始了作為人的,有七情六慾的生活。忘記過去,他們其實生活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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