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偶遇一男孩我一見鍾情,我出國尋6年,卻在回國第一天撞見他

小說 服裝 耳機 口紅 每天讀點故事 2019-05-09
小說:偶遇一男孩我一見鍾情,我出國尋6年,卻在回國第一天撞見他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遲非

1

莊小嚴找了一個人很多年,從18歲到24歲,不知姓名,不知年齡,不知長相。

從倫敦回國的飛機上,莊小嚴插著耳機,耳機裡是一個有些許低沉沙啞的男聲,正在說一道叫做“蜜汁蓮子”的甜品。這是錄音,幾年前錄下來到現在,來來回回聽了也不下好幾千遍了,莊小嚴閉著眼睛都能把那些話翻來覆去背個好幾遍。她一直在想,這麼多年,究竟在找什麼?

機艙外雲霧層層,一團簇著一團,白白軟軟地漂浮著,卻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就像莊小嚴現在的心境。

“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已經抵達京城,我們將停靠A區到達航站樓,航班落地當地時間8月25日13:47分,現在機艙外面的溫度為……”

空姐甜美的嗓音響起,鄰座的女人從口袋裡掏出化妝鏡,拿著口紅認真地塗抹,塗完還衝著鏡子裡的自己挑了一個媚眼。鏡子裡映出莊小嚴的臉,散著頭髮,素面朝天,圓圓的臉蛋上還帶著茫然的表情和幾顆淡淡的雀斑。

那女人收起鏡子和口紅,轉頭朝莊小嚴笑了笑,“小姑娘,有時間還是要好好捯飭捯飭自己,畢竟,出門在外,總是要得體些。”

不得體的莊小嚴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頭髮,抿著嘴衝那個女人笑了笑,肉乎乎的臉蛋上陷出兩個極深的梨渦。

24歲的莊小嚴長著一張膠原蛋白異常飽滿的臉,大大的眼睛、嬌小的鼻子,圓滑的小下巴,睜著濛濛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一個還沒睡醒的十幾歲的小姑娘。

飛機降落了,乘客陸陸續續拿著自己的行李,安靜有序地往外走。

那個女人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畫著精緻的妝,大波浪的棕發隨手往耳後一撩,舉手投足都是說不出的精緻優雅。

莊小嚴也跟著站起來,一米六的身高,微胖的體型,跟在那個女人後面怎麼看都像是個灰溜溜的學生模樣。

八月底的京城已經開始起風了,機場的風一吹過來,莊小嚴的頭髮更是張牙舞爪地四處飛散。趕緊把手腕上的皮筋擼下來,草草紮了一個馬尾,拖著行李箱,小跑著往裡走。

剛一出來就看見一個穿著鬆鬆垮垮的嘻哈衣服的男生,帶著一頂畫的五顏六色的帽子,舉著巨大無比的牌子,牌子上又醜又大的三個字“莊小嚴”。

莊小嚴四下張望了一下,出來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人拖著自己的行李箱,紛紛望著那誇張的不得了的大牌子。

莊小嚴伸手遮了遮臉,快步走上去劈手就把那大牌子拿下來,有力折了折,可算是把有字的那一面折到裡面去了。

瞪著眼睛看著那個簡直就像個小流氓似的男孩子,壓低了聲音:“莊嚴,你不嫌丟人吶。”

男孩一米八快一米九,站在莊小嚴面前就像一隻鶴立雞群的鶴,嚼著口香糖,抬起手就給莊小嚴一個大熊抱:“姐,你可算是回來了,你不在的日子,我耳朵都要被鄭女士嘮叨出老繭了。”

莊家有一女一兒,女兒出生在十月一日早上六點十分,天安門廣場的國旗就是在那一刻升起來的,老莊按耐不住這種激動,大手一揮,莊小嚴的名字就這麼草率而鄭重地決定了。

六年後的十月一日早上六點十二分,鄭女士又生了一個兒子,又是和升國旗的時間重合了。老莊激動得面色潮紅,不住地呢喃著:“莫不是我老莊家要出英雄了。”

得,名字也不用想了,就把女兒的名字裡那個“小”給去掉,就叫莊嚴。

老莊這名字起得一點都不好。

莊小嚴沒能繼承到美貌媽媽和男神爸爸的絕世容顏,一張娃娃臉長得平淡無奇,從小但凡體檢,都是正常偏胖。

在一群體態纖細的小姑娘們裡面格外顯得粗壯,從小就自卑,內向,渾身上下就沒有哪一個地方看上去像一個老莊想象中的巾幗英雄。

莊嚴,不用說了,活脫脫一小流氓,成天惹是生非,一張臉那可是把老爸老媽臉上長得最好看的基因全給繼承了。

小小年紀,簡直就長了一張禍水臉,生的也是不安生的筋,經常把老莊氣得仰倒。還英雄,狗熊還差不多。

2

莊嚴開著自家的車出來接莊小嚴,莊小嚴看著坐在駕駛座上的弟弟,有些瘮得慌,“你有駕照嗎?上個月我跟媽媽視頻的時候,媽還說你沒拿駕照來著。”

莊嚴一挑眉,桃花眼也跟著往上挑,“拿了。”

莊小嚴鬆了一口氣,取下斜挎的小包,勾著身子,把包放到後座上。

踩下油門,緩緩往停車場外開,等上了大馬路,莊嚴朝著莊小嚴咧嘴一笑,露出八顆白的發光的牙,“昨天剛拿的。”

說著,油門狠踩,莊小嚴張著嘴還沒來得及表示擔心,天窗裡一陣風颳來,生生喝了好幾口西北風。

半道上,莊小嚴正抓著右邊車門頂上的拉手,一邊在心裡唸叨:可千萬別出事,可千萬別出事。

時不時還要衝莊嚴吼道:“你能不能開慢點,昨天拿的駕照,你今天就開著車來接我,你慢點……”

莊嚴從小無法無天慣了,天不怕地不怕,只覺得刺激,好玩,哪裡還管得了其他。想著教練跟老莊誇他車技好,一會就得意忘形了。看著來的時候,別說出事,就是連刮一下蹭一下都沒有。

莊小嚴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莊嚴一下子變了臉色,方向盤一打,剎車一踩,莊小嚴差點被那一下扔出去。安全帶猛地一勒,莊小嚴疼得淚花直冒,胸啊!

莊嚴臉色煞白,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兩隻眼睛都直了,胸口劇烈地起伏。莊小嚴疼得縮成一團,心裡恨不得把自家弟弟削成生魚片。

前面是一輛黑色的奧迪A8,停在那裡半天沒動靜。莊小嚴心裡有些拿捏不準,鬆了安全帶,一手捂著胸,一邊走到那輛車邊上往裡看看。車窗貼了膜,看不見裡面,莊小嚴眯著眼睛,貼著車窗往裡瞅,那模樣就像是要鑽進去。

車裡的人看著窗戶外面那張胖乎乎的臉,五官貼著車窗,看得很明顯。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姑娘,但實在是有些想不起來了。正準備把窗戶降下來仔細瞧瞧,電話就在手邊響起來了。

“到哪裡了,你過來的時候,幫我把定做的那套刀具帶回來,快點。”電話那頭聲音很低沉,有些嘶啞。

車裡的男人還來不及跟車窗外的小姑娘搭個訕,接到電話,油門一踩,噴了莊小嚴一臉尾氣。等車開出去很遠了,他突然想了起來,原來是那個小姑娘,一別也有六年了吧!她居然看上去還跟六年前一樣,好像一點都沒有變。

莊嚴緩過氣,一下子跑下車,臉色很不好看,拉著莊小嚴,上上下下地打量,“沒事吧!傷著哪沒啊!快給我看看……”

莊小嚴臉色更難看,一掌把莊嚴的手拍下去,她是斷掌,那一下可是疼得莊嚴臉都要扭曲了,“跟你說了慢點,你怎麼了,全世界就你會開車,就你厲害是吧,看把你厲害的,我要跟爸爸說把你駕照沒收。”

說完,理都不帶理他,直接往駕駛座上一坐,把包裡的駕照拿出來,夾進頭頂上的遮陽板上。

莊嚴就像一隻鬥敗的公雞,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坐到副駕駛位上,嘴裡還嘀咕著:“教練還說我很有天賦,開得好呢!”

莊小嚴手一揚,“再嘚瑟,還頂嘴,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話說的狠,語氣也狠。可那張圓圓的臉蛋,就算皺著眉故作凶狠,看上去也是一點震懾力都沒有,反而有幾分可愛的滑稽。莊嚴抿著嘴控制自己不笑出來,不住地點頭。

車開進小區,門口的保安大爺正坐在保安室裡嗑瓜子,聽見喇叭聲,抬頭一看,笑得滿臉的皺紋都擠到了一塊,“喲!小嚴回來了,哎呀,瘦了!回頭要你媽媽給你好好補補……”

莊嚴從副駕駛上探過半邊身子,衝著門房大爺笑,“李大爺,您瓜子嗑完了沒,嗑完了我再去給您稱點回來。”

李大爺越發笑得見牙不見眼了,“就你小子聰明,我可跟你說了,下次你在半夜回來,我可不給你開樓下大門了啊!你這孩子,貪玩。”

莊小嚴笑著跟李大爺告別,開著車往小區裡去,斜眼瞟了一眼莊嚴,“還半夜回來,我看你高中畢業了越發是撒開了腿,沒人管你了是吧!成天不知道跟些什麼人在一起玩,我告訴你,你可別把爸爸氣得怎麼樣了,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莊嚴臉色微微一僵,眨個眼就掛上了沒臉沒皮地笑,“行了,玩什麼呀!我不就是高中畢業放鬆一下嘛!姐,別緊張……”

3

莊小嚴進了一家銀行工作,銀行是老莊幫她介紹的,莊小嚴本來已經準備和海城一家公司籤合同了。

誰知道一回到家,老莊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拉著她的手哭訴,“小嚴吶,爸爸想你啊,你可算是回來了,再不要離開太遠了,爸爸年紀大了,想常常看見你。”

莊嚴在一邊搓著胳膊,“老莊,你可真肉麻。”

老莊狠瞪了他一眼,回頭繼續跟閨女哭天抹淚,莊小嚴看著老莊和莊嚴互動。雖然知道老莊如此作態八分假兩分真,但也是心酸得不得了,嘴一鬆,就被老莊塞進了銀行。銀行就在小區附近,十多分鐘的路程,中午有時候還能回家吃個飯。

週三莊小嚴輪休,李涵墨拉著她出門逛街。莊小嚴穿著襯衣牛仔褲,素著一張臉,和明豔照人的李涵墨走在大街上,只覺得回頭率還挺高。心裡莫名一喜,難道這幾年國人審美變了,改喜歡她這一型的了!

“涵墨,我覺得好多人看我。”她扯了扯李涵墨的袖子,壓低了聲音附在李涵墨耳邊說。

李涵墨聽完,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小嚴……他們,應該是在看我。”

莊小嚴木著臉“哦”了一聲,過了很久,紅暈從脖子慢慢往上蔓延,一直到髮際,她整個人就像是一顆紅彤彤的西紅柿。

李涵墨是銀行行長的女兒,莊小嚴第一天上班就遇到李涵墨。她掛著墨鏡,縮頭縮腦地去銀行找她爸爸,在樓梯上和一個銀行職員撞了一下,裙子上染了幾滴咖啡。

莊小嚴從洗手間裡出來,就看見李涵墨噘著嘴不知在嘀咕些什麼,不停拿紙擦裙子上的咖啡印子。一支去漬筆,莊小嚴憨厚老實的模樣就進了這位李大小姐的眼。

莊小嚴老老實實坐在外面的沙發上等李涵墨換衣服,一不看手機二不看茶几上擺的雜誌,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換衣間。

“莊……莊小嚴。”

一隻塗著大紅色指甲油的手拍了拍莊小嚴的肩膀,她回頭。叫她的女人畫著很濃的妝,臉上帶著莫名的驚喜,穿著一件紅色的孕婦裙,微微隆起的肚子,大概五個月左右。

那個女人往莊小嚴身邊一坐,伸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臉,“莊小嚴,我是陳秋啊,高中坐你後面那個。”說著還衝她眨眨眼。

莊小嚴一愣,高中。

“好久不見,陳秋。”她扯著嘴笑了笑,梨渦深深地凹陷進去。

“高中畢業以後,你去哪了,好像沒有人知道你的音信,我們都辦好多次同學聚會了,每次都沒人知道你的消息。”

陳秋伸手挽住莊小嚴的胳膊,舉手投足都是對莊小嚴的親暱,可是莊小嚴卻覺得渾身不舒服,想伸手撥開那隻手,又怕駁了同學的面子。

“我們這個星期天,還有一場聚會,你也來呀,這麼多年不見了。”

莊小嚴臉上的笑一僵,正準備回絕,卻聽見李涵墨清亮的嗓音插進來,“星期天啊!小嚴,去唄!這麼多年不見的同學,肯定變化都很大。”

“可是我星期天有班。”

“沒事沒事,去吧去吧,我幫你搞定。哎,小嚴你過來幫我拉一下後面的繩子。”李涵墨低著頭梳理前面的流蘇,還抽了時間衝陳秋笑了笑。

陳秋也站起來,摸了摸肚子,“那好,那星期天晚上六點半,我在‘人間煙火’門口等你。”

莊小嚴無奈,一邊給李涵墨繫著繩子一邊衝陳秋點頭。

李涵墨只覺得自己做了回好事,人品值蹭蹭往上漲,莊小嚴卻覺得,那簡直就是個火坑。

她天性有些敏感,從小長得也不好看,女大十八變的年紀也沒怎麼變。高中的時候,女孩子們各種愛美,護膚減肥,一個個都亭亭玉立。

唯有莊小嚴,整天穿著灰撲撲的校服,拖著微胖的身軀,頂著一張帶著雀斑的樸素的臉蛋坐在教室的第一排最右邊的角落裡。

女孩喜歡在她這裡尋找優越感,男孩喜歡在她這裡滿足那些惡劣的玩笑。總之,莊小嚴從不覺得她的年少時光有多麼美好,除了那個她一直在找的人。

4

何葉斜靠在廚房的門邊,雙手抱胸,眼珠子就跟著那個穿著白色廚師服的背影轉,“哎,我說,你不是不接大桌嗎?怎麼會接明天的同學會……”

那人右手拿著刀,正在切藕絲,刀落到砧板上的聲音極其有節奏,聽上去竟然覺得有一種很爽的感覺,“老陶來說的,你知道,我欠老陶人情,明天是他老婆的同學會。”

何葉略一思索,伸手摸了摸下巴,“哎,我記得老陶老婆那一屆有個小姑娘,我當年在英國託人在國內找了個練口語的小姑娘,給她當家教,你還給她上過兩節課,你還記不記得?”

刀停了,那人安靜了很久,才勉強吐出三個字:“不記得。”

“我那天在從機場回來的路上遇見那個小姑娘了,臉還是那麼圓,看上去居然一點都沒變。對了,我記得她當時還找了你的,天天在我QQ上留言問你的事。我說你在國內做電臺節目,後來她又來找我,說你沒做了,天天追命似的向我打聽你。我那時候跟你也不是很熟,我哪裡知道,後來忙起來了,QQ也沒用了,也不知道那姑娘還記不記得。”

樑延卿其實記得,他記得那個敏感的,自卑的,軟乎乎的小姑娘。她的聲音軟綿綿的,帶著一些孩子氣,開口說英文的時候,總是會不好意思。

小姑娘那邊開著攝像頭,何葉的電腦攝像頭早就壞了,他看見那個小姑娘把臉湊近攝像頭,屏幕裡一張粉團似的臉,每次都把嘴咧開,盡力把每個元音都發飽滿。

他總覺得,那姑娘像剝了皮的蓮子,白白嫩嫩,又不像包子湯圓那樣圓,但飽滿得讓人覺得清爽可口。

刀又落下,樑延卿帶著口罩,手裡一刻不停,眼睛黑黢黢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莊小嚴特地問了李涵墨那家叫做“人間煙火”的店在哪裡,左拐右拐,反正就是在衚衕裡拐來拐去,等她抹著汗遠遠看見陳秋穿著孕婦裝站在門口跟她揮手。

門口掛著兩個紅燈籠,牌匾上鐵畫銀鉤的四個大字“人間煙火”,這算是京城最老的衚衕裡最老的一間四合院了,顯然被人翻修過,但也很大程度上保持了老屋的原汁原味。

“你可算來了,我跟你說,這地可不好約,老闆從來不接大桌。要不是看在我家老陶的份上,今天吶,咱們都吃不到這‘人間煙火’的一頓飯。”

陳秋還特地上前迎了迎莊小嚴,拉著她的手臂往裡走,一張大圓桌就擺在四合院的中間,露天的。

“你也別嫌棄,樑老闆這都是小屋,今天這麼大桌的還是‘人間煙火’開張以來第一次,只能擺外面了。”

莊小嚴當然沒有嫌棄這家店,來之前李涵墨就跟她普及過了,這家可是現在京城最炙手可熱的飯店了,一頓飯排隊能排到兩個月之後。

加上老闆從不接大桌,都是兩三個人的小桌,價格也不算特別貴,當然也便宜不到那裡去,就是每天十個人,十個食客一到,大門就鎖了。

席上已經三三兩兩坐了幾個人,正說得高興,往門口一看,一個兩個都像是吞了雞蛋,嘴張得大大的。

陳秋推著莊小嚴,在他們面前站定,根本不用費力地辨認,24歲的莊小嚴除了比18歲的莊小嚴眉宇之間多了幾分淡然之外,沒有任何區別,時間在她身上好像根本看不到任何痕跡。

莊小嚴站在那裡有些僵硬,生疏地朝那些老同學打招呼,挑了一個特別偏的位置坐下,不住地用手去撥散在肩膀上的長髮。

從後廚走出來一個挺著微微的啤酒肚,看上去大約三十五六的男人,陳秋一下子就跟一條蛇一樣纏了上去,想來就是陳秋嘴裡那個走後門給他們開同學會的老公。

男人一手扶著陳秋,一手摸著她的肚子。不知道陳秋跟他說了什麼,他笑著望向莊小嚴,還十分友好地衝她點了點頭。

5

莊小嚴從來沒見過這麼精緻的菜,穿著旗袍的姑娘,踩著軟布鞋,每次只端一道菜,身上飄著淡淡的桂花香,旗袍上勾勒一幅水墨夏荷圖,走起路來嫋嫋娜娜。

“酥雲。”

“冬雪露。”

“浮玉餅。”

……

莊小嚴聽著那些個文雅的不得了的名字,一頭霧水,壓根就不知道到底都是些什麼菜。聽了那麼多年美食節目,到現在看到這些菜,還是一竅不通,光看造型,啥都看不出來。

莊小嚴的出現顯然引起了老同學的大肆討論,他們就像八卦記者上身。一邊問她這些年去哪了,一邊打聽她現在在哪裡工作。再討論討論有沒有男朋友,有沒有結婚,有沒有生孩子,到最後居然還有人說要給她介紹男朋友的。原來生活的柴米油鹽終究還是把當年那些簡單無憂的孩子磨成了世上最普通的人。

莊小嚴顯然簡單得滿足不了他們的好奇心和求知慾,發現她和當年壓根就沒什麼變化之後,基本上就失去了攀談的興趣。

那些老同學都攜家帶口,討論育兒經的,討論化妝品的,討論工作的,最後莊小嚴一個人坐在最角落裡,倒是被忽略了個完全。

她拿著碗筷,一口一口吃著那些造型精緻,名字優雅的菜,一邊吃一邊想,他有沒有說過這道菜,他當時是怎麼說的……

何葉擦著手,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這麼一幅景象:一片熱火朝天,唯獨那個小胖妞坐在人群之外,一個人悶頭大吃。那就話怎麼說來著,好像是“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

莊小嚴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她的敏感是從年幼時就開始,身邊的各種目光,她都能察覺,叼著一塊“浮玉餅”。

茫茫然轉過頭去看,就看見一個穿著淺色襯衣和寬大的米白色棉麻休閒褲的男人,微長的劉海略略遮住眼睛,嘴角閒著笑,斜靠在迴廊盡頭的柱子上。

看見莊小嚴望過來,還伸出一隻手朝她做了個“過來”的手勢。

莊小嚴看沒人注意到她,草草咬了一口餅,放下筷子,隨手拿起一張餐巾紙一邊擦嘴一邊往那個男人那裡走過去,“你……你好,你找我嗎?”

男人伸手揉揉莊小嚴的頭,越發笑得深了,張嘴是一口標準的倫敦腔:“How are you? I haven't seen you for long time. YAN.”

莊小嚴發誓,六年來,沒有哪一刻想現在這樣讓她一下子堵了喉嚨,紅了眼睛,彷彿她這些年來所有的尋找都有了可以靠岸的地方。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何葉以為他不會開口說什麼,也許已經不記得他了。

“Alex……”她的聲音很小,就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帶著破碎的哭腔。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抱歉,沒能把你教完。”何葉顯然沒想到莊小嚴的反應這麼大,一下子慌了手腳。

莊小嚴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非常用力,那平日裡軟乎乎的有著五個小窩窩的手,此刻已經指節泛白,甚至帶一點青色。

“他在哪裡,你知不知道,他在哪裡,就是我之前問過你的。樑延卿,樑延卿,你知不知道他在哪裡,我找他,我找他找了好久……”

莊小嚴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層薄薄的水霧瀰漫其中,她仰著頭,嘴脣有些抖。

何葉不知道莊小嚴為什麼要找樑延卿,也不知道她會找這麼多年。他只知道,現在的莊小嚴,就像拉著最後一次希望,那麼固執地要找一個未曾謀面的人。

何葉拍拍莊小嚴的頭,“我帶你去找他。”

“砰砰砰砰”,莊小嚴聽見自己的心跳,就像是一顆彈簧球不停地在地上彈跳,這麼多年,她空落落的心到現在這一刻才像是跳到了實處。

那年準備出國,老莊本來準備送莊小嚴去美國,可她堅持要去倫敦,她拿著何葉的地址,在倫敦的街頭一個個地問一個個地找,每天都往何葉的QQ裡留言。

何葉是她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繫,她想也許找到了何葉,就可以找到他。但是,當她抱著忐忑不安的心看見那扇門裡探出一個金髮碧眼的美女的時候。從那一刻起,她才明白,原來茫茫人海,有緣無緣,不是她能決定的。

而當莊小嚴站在廚房門口,看見那個穿著廚師服,忙著這個爐灶顧一下,那個爐灶加點水的白色背影時,她想,也許所有的尋找與等待都是為了這一刻。

她看著那個背影,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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