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示警

寇雲煙淡淡一笑，“既有過記載，必存人間，只要有心，自有找到的一日。”岐旍草之名，她並非是在藥經中所知，而是在那本毒經中所聞。毒經中，岐旍草另有一名，謂之兔瓣草，佐以一種貔石，能使人在不知不覺意識模糊、澹妄，直至昏迷，最後在昏睡中斃命。而那本毒經中，詳細標明瞭兔瓣草的生長地及習性。

左太醫聞言一嘆，也未多言去打擊她的信心，只道：“若是二小姐尋到，老朽有一藥方可善用其藥效。”

“如此多謝左太醫了。”寇雲煙誠心道了謝。

左太醫留下藥方，叮囑了注意事項，隨後收了診金，便隨青蘭離開了寇府。寇雲煙也未叮囑他不得將寇雲飛受傷之事外傳，她會請左太醫，便是因其守口如瓶，口風極嚴。

送走左太醫，寇雲煙回到榻邊，看著氣息逐漸舒緩的寇雲飛，心中的大石終是慢慢落下了幾分。

在榻邊靜坐了半晌，她方起身離開。一出臥房，秦嶽便走了過來，低聲道：“大小姐得知左太醫進了府，約莫猜到是大公子受了傷，想來探望，我已勸了回去。”

寇雲煙秀眉輕擰，並未對秦嶽的做法多說什麼，只是沉聲問道：“雲飛今日出府，身邊怎未跟人？他身邊不是有兩個小廝麼？”

秦嶽聞言臉色也沉了沉，“一個說是鬧肚子告了假，一個說是大公子不讓他跟著。”

寇雲煙冷笑：“我聽說那二人是二夫人陪嫁嬤嬤的孫子，如此怠忽職守，留他們何用？”

秦嶽一凜，隱約聽出她的意有所指。就在這時，有婢女前來通稟，“二小姐，秦管家，老爺回府了。”

寇雲煙眸中剎那間燃起激動的光茫，她急步朝外走去，邊問：“爹爹這會兒在哪？”

“煙兒！”她話音剛落，驀地便聽到一記飽含慈愛的渾厚嗓音。

寇雲煙身形一顫，霍地抬首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廊階之上，負手站著一位軒昂偉岸、美髯飄胸的中年男子，正含笑望著她。寇雲煙看著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和眼神，眼中的淚再也隱藏不住。

“爹爹……”她如終於尋找家園的小兒一般，撲入男子懷中，嚎啕大哭，不住呼喊著“爹爹，爹爹”。一聲聲呼喊，彷彿要喊盡她前世今生所有的悔恨與委屈，所有的思念與牽掛……

寇振華在享受到女兒多年未有的親暱後，敏銳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女兒好似受了太多的委屈，他心頭一緊，心疼無比的柔聲哄道：“乖女兒，爹爹在這，有何委屈自管對爹爹說，爹爹便是捨去這條命，也決不會讓爹爹的乖女兒受半分委屈！”

一席讓寇雲煙的眼淚再度決堤，前世她這位傻爹爹不就是舍了命的只為不讓她受半點委屈麼？可是，她的愚蠢，她的無知，卻害了這世間最疼最愛她的人！

好半晌，終於在寇振華和秦嶽的勸哄下，寇雲煙方漸漸止住了哭聲。好在在她情緒幾近崩潰時，秦嶽已迅速摒退其他下人，才未讓一府下人“欣賞”到寇二小姐涕淚滿面的狼狽樣。

寇雲煙也終於揀回了喪失的理智，在看到寇振華襟前溼了一大片時，不覺臉蛋微熱。她從已經看傻眼的青蘭手中接過帕子，側身拭淨臉，復啞著嗓子道：“爹爹，雲飛的事您已知道了？”

提及寇雲飛，寇振華方抑下嘴邊詢問女兒情緒這般激動的疑問，緊起眉頭點了點頭道：“秦管家已經告訴我了，此事爹爹必會查個水落石出，不會讓你弟弟受委屈。”說著，他頓了下，將她頰邊散下一縷髮絲別到耳後，“煙兒，可否告訴爹爹，你為何會知道飛兒在那屠戶家中？”

寇雲煙環顧四下，除卻他們父女，以及秦嶽和青蘭，再無他人，而秦嶽和青蘭，皆是值得她信任的。

“爹爹，女兒昏迷這幾日，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寇雲煙深吸口氣，“夢中，女兒仿若陷入了魔障之中，非六皇子不嫁，因而與您起了爭執，心生抑鬱病倒。”

見寇振華斜眼看她，她不覺失笑：“好吧，女兒前些時日確也似魔障了般，但女兒如今已經想開，再不會做那些傻事。”

寇振華捋須，隱下嘴邊的一絲得意，“你繼續說，難道你夢中夢到飛兒出了事？”

寇雲煙頷首，“不錯，我夢到雲飛為替我解悶，裝病告假，偷溜出府，爾後被那屠戶抓住……”她閉了閉眼眸，“等您帶人找到他時，他已經被凌虐致死！”

秦嶽眼瞳微縮，寇振華看出異樣，“怎麼？”

秦嶽道：“大公子身邊叫茗茶的小廝招認說，大公子昨晚曾說，要出府尋些好玩的玩意兒回來給二小姐……我之前擔心二小姐聽後心中難過，才未告訴二小姐。”

言外之意，寇雲煙本不該知道寇雲飛出府的動機，可是方才她卻一語道出。

一時間，眾人皆看向了寇雲煙。

“老爺，這會不會是菩薩給二小姐託夢示警？”青蘭輕聲道。

寇振華眼神閃了閃，繼而笑著撫撫寇雲煙的頭髮，“我兒仁善，才得以讓菩薩以夢示警。今日若無你提醒，恐怕夢中之事會成真。煙兒，你救了飛兒！”

寇雲煙心中酸澀不已，“爹爹，若非是女兒不懂事，豈會連累幼弟擔心，更豈會惹來這等橫禍？”

“橫禍與否，還需徹查。秦管家說，你懷疑背後還有指使者，可有何猜測？”

寇雲煙搖首，“那屠戶或能透露幾分。爹爹，此事暫不能洩漏出去，否則那背後之人或會滅口。”

“爹爹省得。煙兒，你剛醒來，又奔波多時，讓青蘭扶你回去好生歇歇，另外讓方大夫給你診診脈，爹爹晚些時候再去看你。”寇振華柔聲道。

寇雲煙點首，此時她的身子確已撐到了極點。青蘭扶著她離開，剛走兩步，她忽地停步，側首對正望著她的寇振華認真的道：“爹爹，女兒再不會犯傻了。”

寇振華一愣，繼而失笑：“好，爹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