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裡的稻草人

文學 蕭紅 新銳散文 2017-08-01

麥田裡的稻草人

母親站在金黃麥田的地頭兒,鳥兒就驚飛了,鳥兒剛剛啄起的那顆麥粒連同它嘴角兒的哈喇子一起丟在了麥田。

鳥們習慣了,習慣了母親的身姿和呼吸的聲音,鳥兒們甚至熟悉母親白花黑地衣衫裡藏著的那雙沒納完的鞋底。因此,只要母親離開片刻,哪怕回屋卷一根蛤蟆頭煙的功夫,鳥兒不知道從什麼角落呼啦飛出,撲倒麥稈,高頻率低頭抬頭,啄著慾望和果實。

風吹來,麥田裡的又一個母親的臂膀就張開了,輕輕地,柔柔地轟趕著那一群山村裡的精靈。

母親就把自己複製了。

另一個麥田的守望者——稻草人。

稻草人穿的衣服,是母親從廢舊花被面上撕下的一角縫製的,稻草人的杏核眼像母親,是母親自己給稻草人畫上去的。母親的頭髮是黑白相間的,稻草人的頭髮是黑白塑料撕成的條條。

麥浪飄香的季節,母親和稻草人起的最早。

母親像陀螺一樣地旋轉:灶坑裡的豆杆火正旺,鐵鍋裡貼著的玉米餅子正散發著香味,孩子們上學的午餐帶在飯盒裡,雞軲轆裡趴著一個抱窩的老母雞,醬缸裡的豆瓣醬發酵了,二閨女褲子的膝蓋處又磨破了一個洞......

稻草人是晨風喚醒的,是母親叫醒的,是鳥的眼睛勾醒的,是那縷晨光推醒的。稻草人蘸著露水,梳洗著黑夜的憔悴。它聽了一夜麥田裡的故事。麻雀說,飽滿的麥粒長在粗粗的麥秸上,螞蚱說,麥田裡的黃悠悠甜如蜜罐,蜻蜓踩碎露珠閃了腰,呻吟的時候收起抖動的翅膀。

稻草人潛伏了黑夜,又忘記了疲勞。

從太陽升起的那一刻,稻草人就靜靜守在那塊麥田裡,像一尊雕塑的女神。一陣風,一陣雨,激活了稻草人的眼神和肢體。鳥兒聽懂了稻草人的語言,看懂了稻草人的手勢,聲聲啾啾,調皮飛去,騎坐在白楊樹的枝椏上。

稻草人用脊骨,守護著一片生命從綠色到金黃。

母親在癌症的晚期,瘦的就像一個稻草人,拄著雙柺走過生命的最後最後歷程。

母親離開我已經很久了,母親的墳冢就在我家過去的那片麥田裡。又是麥浪金黃的七月,我輕輕地放慢腳步,去尋找母親的身影,尋找那個稻草人。

壟溝裡,我一個趔趄,腳下是被歲月揉成褶皺的一團塑料,抖落泥土,有風吹過,絲絲條條,它是稻草人的絲髮!

這片麥田,有母親的靈!

這片麥田,有母親的魂!

麥田裡的稻草人

荊淑敏,女,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生人,大慶油田工作。中國散文家學會會員,黑龍江省作協會員,中石油作協會員,蕭紅文學院第十七期學員,喜歡文字,喜歡散文創作,散文作品曾入選2015年、2016年中國散文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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