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誘惑》:浮躁社會的眾生相

文學 小說 莫泊桑 項鍊 理想國 2017-05-09

《零度誘惑》:浮躁社會的眾生相

Jean-Francois-Jonvelle

文 | 鄉下玉米

現代都市,光怪陸離,亂象叢生。諸色人等,浮躁功利,慾望無窮……汪明明的長篇都市小說《零度誘惑》用犀利又不刻薄、流暢又不圓滑的畫筆,為浮躁社會的芸芸眾生畫了像。

無疑,尤嘉霓是作者濃墨重彩塑造的主角。這個“獵女”的塑造是很成功的。她愛慕虛榮、喜歡奢侈品,一心痴迷紙醉金迷的豪華生活。寫到這兒,我忽然想到了莫泊桑《項鍊》裡的瑪蒂爾德, 瑪蒂爾德出身於貧寒的小市民家庭,有幾分姿色,而且聰明伶俐,於是認為有了向上爬的本錢。她夢想擺脫寒傖、黯淡、平庸的生活,而置身於所謂上流社會,成為一個物質生活優裕、在社交場中受到男子奉承和追求的貴婦人。

尤嘉霓和馬蒂爾德有點相像。同樣是出身小市民家庭。小學的時候,她到一位爸爸當局長的同學玩,小小年紀的她就已經“站在闊大的客廳,仰望著同學的母親,嗅到一股高貴芬芳的香水氣息,她不由想到自己的母親——渾身上下散發著醃酸菜氣息的母親,羞愧地低下頭”。同樣是渴慕奢華,喜歡豪宅華服名車。同樣是虛榮,馬蒂爾德為了“體面”地參加晚會,向女友去借“鑽石”項鍊,而尤嘉霓在薪資無法滿足自己購買名牌服飾的慾望時,買了穿上之後,小心地藏掖好標籤,以便穿三次後去商場退貨。

尤嘉霓到底不是馬蒂爾德:馬蒂爾德度過十年之久的苦熬苦省的生活,去償還因為陪項鍊而帶來的滿身債務。而生活在當代都市的尤嘉霓才不屑苦熬苦省呢,她走的是捷徑,在各類有用的男人之間流連,出賣肉體和靈魂。她甚至不曾做過掙扎,不曾有過愧悔,就那麼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般地去主動出擊,獵取男人。

小說起初用了“辛悅”的角度用第一人稱來描述尤嘉霓時,語氣多諷刺,有些尖酸刻薄,而到後來用第三人稱來敘述時,便少了些諷刺,甚至有了幾分悲憫。她也曾想釣得金龜婿,洗手做羹湯,可是,自身“不清潔”的富豪“卻不能允許她的不清潔的一切” ,她已沒有辦法回頭。也有小鮮肉愛她,可是,小鮮肉無法讓她過上優越的生活,她可不甘心夢想破碎,迴歸平凡的家庭……待到小說最後,“世界成就了她,又毀滅了她!所有的門都關上了”,看到這兒,我甚至聽到了小說作者的一聲嘆息!

陳逸山是小說塑造的男主角。他的形象也很豐滿可信。他是《新都報》的主編,可是,他“從未將自己定位為一名報人,而是定位為一名政客”。陳逸山的父親是小學校長,從小就告誡他:“如果你不能成為我的榮耀,那你就是我的恥辱!”父親所謂的榮耀就是現實媚俗世界的成功和顯赫。陳逸山是有才華的,蘇南之行的第二晚,宋長明為他踐行時,他一番關於古琴的賞析就妙趣盎然,頗有見地,所以尤嘉霓“尚未全然明瞭,卻是分外佩服”。可是,他不是報人,也不是文人。

陳逸山自年輕時就“積極為仕途之路運計鋪謀”,利用採訪之便,廣交名家,求賜墨寶,而後搜珍選異,恭送領導。一步步謀劃,一步步鑽營,他終於做了主編。他徹底改變了報紙以往犀利、尖銳的風格,把其勾兌成溫開水,犧牲了報紙的公信力,甚至辦成了“二奶報”。他有很多情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可是,因為他的小心謹慎,一直逍遙自在,沒有紛擾牽絆,所謂“陌上游春賞花,亦不落情緣”。他又是貪婪的,利用手中的權力做交易,“禮尚往來”,收受賄賂,步入了中國的“特權階層”。縱使謹慎,到底還是東窗事發,鋃鐺入獄,成為了階下囚。他終於還是成為了父親的真正的“恥辱”。

此外,其他著墨不多的人物也都塑造得很形象生動:曾經不起眼的“小乖乖”,一旦擁有權力,便耀武揚威的靳玉奎;外表不俗、談吐風趣,喜歡大玩超速性愛遊戲,不願意降低檔次和一個不上檔次的男人共擁一個女人的袁琅;內向羞赧一不小心愛上老闆尤嘉霓的小鮮肉蕭歌……

美中不足的是正面人物——報社的傻子、痴子江振瀟,也許是限於篇幅吧,總體上有些扁平,不夠豐滿。

難得的是作者自身曾經做過媒體人,小說裡有對媒體報道的反思。尤嘉霓之所以成為尤嘉霓,陳逸山之所以成為陳逸山,固然有其自身的因素,浮躁的社會、推波助瀾的媒體也難辭其咎。裸浴徵婚的女主角沒有媒體的報道會如此火到發紫嗎?爆出醜聞的嫩模沒有媒體的追腥逐臭哪裡會名聲大噪、名利雙收?小三上位的明星沒有媒體的鋪天蓋地的宣傳怎麼會成為眾多年輕女人嫉妒羨慕的對象?

值得一提的還有小說的語言,很詩意,很優美。比如“古琴橫臥,一位中年男子著白色長衫,悄然而坐。琅然弦起,其音時而鏗鏘清亮、時而樸鈍渾厚,若空谷之音,繞雲縈水,百轉千回地綿延”。即便是寫性愛,寫赤裸裸的誘惑,作者也沒有寫得很骯髒,讓人看了有心理上的不適,而是寫得很乾淨,同樣用了優美的語言。作者還用夾敘夾議的寫法來分析人物心理,鍼砭時弊,比如關於“獵女”、關於“整容”、關於“醜聞也是生產力”,鞭辟入裡,分析很到位,頗見功力。如果單拿出來,會是有理有據的不錯隨筆。

《零度誘惑》:浮躁社會的眾生相

《零度誘惑》

內容簡介

這部長篇小說,發表於《鐘山》,講述的是一個“媒介眼球效應”導致人性異化的故事。小說女主人公尤嘉霓曾經不諳世事、單純美麗,然而,現代媒介所打造的不容撼動的價值觀,徹底改造了她。她在慾望與誘惑的追逐下,一步步走向墮落,以等價交換的方式出賣肉體和靈魂,將自己轉化成性誘惑的一個具象符碼,最終應驗了讓•鮑德里亞那句名言:如果我們以誘惑為生,我們將因蠱惑而死。

相關評論

這是一部敘事狂歡的作品,努力尋找小說的新狀態。貌似不按規矩“出牌”,但其作品的根系深植在作者的經驗、對生活的判斷,乃至自身本真的生活體認。

——王幹(著名文學評論家,《小說選刊》副主編)

在慾望沉浮的消費社會,當肉體成為可販賣的商品,誘惑之輕註定要在現實之重中歸零。有關靈與肉的哲思,在詩意的敘述中直麵人性,拷問靈魂,鑄就了一部中國版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許鈞(著名翻譯家,南京大學研究生院副院長)

這是一部頗有創意的小說。她把哲學思維與自己的感悟融為一體,獲得對社會、人生、歷史的新視點。從情慾哲學探尋現代世界人類情感的新變,猶具獨特敏感。

——駱冬青(著名文學評論家,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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