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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臘悲劇是勇者的文學，中國戲劇是弱者的文學。大抵都是作者對歷史事件和人物的空想，以虛構快人心，補償歷史的缺憾遺恨。以這種觀點創作，決定了寫不好的，近乎兒戲，反歷史、反悲劇，使人更加軟弱汙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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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景，要閒，要寂，要淡。我所寫的短句早已超出規定，嬉笑怒罵都有，可謂俳句的異化，但我守住不出三句的規矩。
3
沒有評論家，苦在哪裡呢？是直到現在，不是誰好誰壞的問題，而是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的問題，都沒有弄懂。
4
永恆是長長的一連串現實，現實是短短的一小段永恆。
5
從前我的學生，談的都是文學。“文G”後，撐不住了。為什麼？想起來了——我沒有同他們講哲學。沒有哲學底子，做人沒有一個根基，他們頂不住，我頂住了，就是這道理。
6
我也想寫黨的頌詩，可是一觸這主題，才氣馬上橫溢不出來。你看，這種題目一不許悲哀，二不許懷疑，三不許說俏皮話，四不許別出心裁……那完了。世界青年聯歡節時，我也寫過詩：“我愛我的祖國，我也愛別人的祖國。”這就完了。
7
叔本華是佛家思想的歐化——而且說了一半。他講的是佛家講的“人間苦”，另一半，清靜、超脫，叔本華不講，講下去，就成宗教。他的哲學，不講救世一套。
8
都不要相信哪個哲學家講出了終極真理。人就怕去求真理——找到了，就已經不是真理了。
9
他（柏格森）說理智不能認識世界，我看直覺也不能認識世界。或者說，理智認識理智的部分，直覺認識直覺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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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唯一可靠的是直覺。可是莫扎特的直覺，只有莫扎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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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有沒有現代派和後現代派？有，但等於沒有。都是淺嘗者。最有功的是翻譯。李廣田、卞之琳、盛澄華，譯筆都好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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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原諒每個哲學家的結結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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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看希臘雕刻，聽巴赫、莫扎特，全是直覺，什麼話也無法說，你有什麼好說？還有對美人的直覺。讀小說，雖然有種種詳盡的描寫，但你認識一個人物，也是直覺。禪宗的悟，本也是天才的事，許多人也學禪，硬參，苦死啦，苦得有人變了瘋子，有人做了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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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有它的可悲性，一定要靠文字語言。文字、語言，能夠達意嗎？如果文字語言不能達，哲學的“意”就比文字語言更深刻嗎？我以為，有時候文字語言高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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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每個哲學家都要落到自己的陷阱中，拿一個觀點去解釋一切，就豁邊了。我有比喻：思想是個槓桿，它需要一個支力點。思想求的支力點就是各種主義，靠這些主義為支點，思想家的槓桿翹了翹——世界如故。